第二百九十九章 疑女
鄢語雪隨芮秉塵向外走去,忽見一個侍衛慌忙跑來,“陛下,一位使節死在了西邊的小巷裏!”
鄢語雪聞言臉色大變,“引路!”侍衛滿臉土色,慌張地跑向了現場。
小巷裏一個角落,躺著一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男子滿麵是血,看不清麵容。芮秉塵腳步忽然加快,衝上前看了看,從死者身上掏出一塊玉笏,猛然失聲痛哭道,“秉真,竟然是你!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你會死在這裏……弟弟啊,你不該隨哥哥來的。是哥哥連累了你啊……”鄢語雪一聽,心裏一驚。元界竟然派下兩位使者,一位竟然死在末界!事出突然,芮秉塵悲傷也是情理之中,可鄢語雪看著麵前那痛苦流涕的芮秉塵,卻總覺得有點做作。
芮秉塵突然想起了什麽,在芮秉真身上亂翻起來,直到翻出一個紫色瓶子。瓶子半透明,隱約可見其中深藍色的液體,閃爍著秘魔的光。他眯起眼睛端詳起這瓶子來。
鄢語雪看著這一幕,心裏更加懷疑起來。身為哥哥怎麽可以這樣對弟弟的遺體!此情此景,蘇清然那句“你這個賊人”反倒更讓人想要相信。元界使臣的身份本就罕見,如今來了兩個死了一個,這身份就因這廉價的性命而更加可疑。
二人都沒發現,他們的身後,一股清風忽然凝固。
蘇清然隱在風中,默默看著。他認得這裏麵,是封印之水,他也認得,這人是如假包換的芮秉塵。
難道現在何風敗了,弟弟開始出手了?他忽然有些擔心。
芮秉塵道,“陛下,請收下這瓶水。”他伸手過去,把那瓶液體遞到了鄢語雪手中。鄢語雪狐疑接過。與此同時,一陣清風拂過鄢語雪的手,風傳到遠方,發出了一個輕微的破碎聲。
二人沒有聽到,風中的蘇清然,卻露出了一個玩味的微笑。
芮秉塵站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氣,認真地看了看鄢語雪。鄢語雪揮手,將周圍的人全都遣散,芮秉塵方才沉靜下來。
他問鄢語雪,“您從前看到的蘇清然,可是紫瞳?”鄢語雪搖了搖頭。
芮秉塵認真道,“這是內鬼的證據一。另外,您可知蘇清然與何風其實一直在演戲?您可知蘇清然為何能在短短數日打敗何風,重創風央城?您可知蘇清然為何從風央城一戰中歸來,身體完全恢複,功夫也好了不少?”一連幾個“您可知道”問下來,鄢語雪的氣勢弱了不少。
芮秉塵繼續道,“讓我來告訴你答案。何風本為元尊下放至末界接受懲治的元界官員,可他不知悔改,一心想吞並末界與元界叫板,與穆紮裏拉國暗中聯手,企圖滅掉你天垂之國。私販軍火,便是陰謀之一,改換官員,便是陰謀之二,架空王權,便是陰謀之三,陛下,您國內的外奸,可不少啊。”他忽然向遠方一指。“譬如,兵部尚書霍乙昌。”蘇清然聽到此處忽然一驚,他看官員資料發現,這霍乙昌一心為國,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怎能遭此誣陷!
芮秉塵說得愈發激動:“他就是販賣軍火的大內鬼。蘇清然已經將簿冊燒掉,以為你找不到,但他看見了我,就一定會在病好了之後,去兵部尚書家私通密信,您若不信,到時可埋伏下去,一探究竟。”鄢語雪有點著急,道,“何時派兵?”芮秉塵道,“陛下別急,那蘇清然傷得不輕,一時也去不了,更何況您派人看住了他,他插翅難逃啊。”芮秉塵語氣忽然由輕快變成嚴肅,“陛下您可知蘇清然怎樣計劃?”“怎樣?難不成他想逼宮?”鄢語雪的語氣已經變得有些緊張,“不假。何風本意是讓蘇清然以末界之後的身份接近您,讓茶纈以您女兒的身份獲取您的信任和權力。據臣估計,她應該打算進入軍中,從基層做起,以她內奸的優勢屢立戰功來贏得軍心,從而在軍權上與您抗衡。之後再擺明身份,贏得民心,到時候蘇清然再和茶纈共同逼您禪位。這是計一。”鄢語雪道,“她本就是我的女兒,這計謀,就算如此,又怎麽樣?”芮秉塵搖搖頭道,“據臣猜測,還有另一種計謀,就是讓您死。”
鄢語雪失聲道,“不會的,他無論怎樣都不會殺我的。”“他原來不一定,但如今他心狠手辣,未必不這樣做……我懷疑,我的弟弟,便是他殺死的。他見了我已知上一計不可能,一定會吩咐下毒的,您小心,我會在您身邊探看的。”芮秉塵麵色沉重,煞有介事地說。
“你等一下,讓我靜一靜。”鄢語雪覺得頭疼,此事偏聽芮秉塵一麵之詞,實在不能決斷,更何況其中疑點重重:蘇清然行為的確有些古怪,他和茶纈如此關心國事也讓她有些不自在。茶纈不要身份要權力也的確如芮秉塵所言。但這一切,似乎都像是一種錯覺。既是要坐穩末界之後的位子,為何又拒絕大婚?既是要害我,為何昨夜又做出那種事情?她最無法理解的,是他和何風之間有那麽多過節,為何他如今又要和何風聯手?難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演戲?何風何必繞這麽大的圈子?茶纈既是她的女兒,為何又要像芮秉塵所說來害她?為何他們效忠何風,又要千裏迢迢來告訴她何風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你回答我,為什麽?蘇清然憑什麽和何風在一起聯手?”鄢語雪冷冷問道。芮秉塵微微一笑,“您問對人了。如果不是我這等元界長老,是不會知道的。這一切,就因為這個女人。”芮秉塵拂塵一搖,天空中出現一個女子形樣。“此女名叫楊融。何風的秋使,也是何風的妹妹。”
“楊融?”鄢語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後來想起是國試第三名,那個與陳尋風有些情愛瓜葛的女人。
另一旁,那靜止的空氣,卻是抖了一抖。芮秉塵那一句猶如霹靂化作的尖針,深深紮進蘇清然的心裏!妹妹!怎麽會是他的妹妹!他隻覺天地都在旋轉,嘲弄猶如潮水湧進了他的腦海,讓他幾乎不能思考……他勉強施法,才讓自己不致顯形。
鄢語雪之前的種種疑慮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女人的本能,嫉妒和懷疑的天性讓她的怒火瞬間蔓延到了她的五髒六腑,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隻要芮秉塵說的是真的,就算將蘇清然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是真的嗎?”她的聲音染上了怒火。她的憤怒讓她希望芮秉塵說的是真的,可她又害怕聽到那個回答,因為,她真的舍不得蘇清然。她寧願在心裏把他淩遲一萬遍,也不忍心在他身上動真的,哪怕是一刀一針……
“是真的。”芮秉塵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無比認真嚴肅地說,還加了一句,“我以元界之神的尊嚴起誓。千真萬確。”聽到這番話的瞬間,鄢語雪覺得她的骨頭,髒腑,肌肉,毛發,血管裏的血液全部燒幹了。燒得連最後一點力量都不剩了。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蘇清然非常憤怒,那一刻,他想衝出來,直接劈殺了芮秉塵。不論如何,他不願眼見著鄢語雪被這謊言傷成這樣。可是如今他衝出來,除了坐實芮秉塵那些謊言,又有什麽用呢?
“您要振作,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您。”芮秉塵蹲下來,重新與鄢語雪麵對麵道,“真正的茶纈,您真正的女兒,那個殺人凶手,還在風央城裏。她仍然不認識您,仍然不知道這一切,仍然在做著何風的春使。”
“不可能!”鄢語雪盡力想挽回這逐漸破碎的家的存在感,芮秉塵卻不給她任何機會。“她是假的。胎記可以偽造,人也可以易容,但骨血,是變不了的。”
芮秉塵說著拿出一個白玉瓶。“這瓶子裏的血,是我差人從茶纈那裏取到的。您可以一試。”
“我憑什麽信這是她的血?”
“她現在手腕上還包著紗布,不信您去看看她?”
鄢語雪聽到這話,臉色大變,拂袖道,“去春芳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