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何處磨刀?
老婦人歎道,“是啊,是有用處的。天下隻有它,能扛得了紅星破神刀。隻是後來想到,今生來了沱灘城,恐怕沒機會再用了,便收起了魔功。”
“那你為什麽不用它試試呢?”兒子問老婦人。“是啊。”老婦人手捏了捏兒子光禿禿的右肩。“若是不用它,不如不習它,不習它,你也不會受這種傷,而我偏因為它,傷了你。此時不用,更待何時?”話音剛落,外麵忽地傳來一陣獰笑。
是鍾末離。
他毒性大發,意誌和理智都被毒所控製了。
老婦人又親了兒子最後一口,抱了他最後一下。
“兒子,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娘,我也是。”兒子眼睛發亮如星星,望著老婦人。“娘,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老婦人抹了一把淚,跳下床,手中出現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刀。青黑色的刀,自己發出一種渾厚妖冶的光澤。
這便是旋血勾挪刀,鋒利異常,遇皮肉則血旋而飛,故曰旋血。用此刀者,易狂亂,但能化對方之力為己用反傷對方,故曰勾挪,再加上其彎似鐮刀,勾取武器之力,也是一等一的。
老婦人手握旋血勾挪刀,一刹那間年輕了三十多歲。
這旋挪心法,雖會使習練者生出老相,但一旦習成後再次使用,就會刹那間回歸童顏,更有充足的功力,心力去作戰。
外麵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不過這次又停了,而且,停在了母子倆睡房門口。
“夫人,在下想麻煩問一聲,何處能磨刀?”鍾末離的聲音冷得像冰,從外麵傳來。
“先生為何要磨刀?”老婦人裝作剛睡醒,喃喃問道。
“習慣而已。”鍾末離不願多答。
“你偏好死磨?”老婦人的臉色變得更加冰冷。
“不,我偏好活磨,那樣效果比較好。”鍾末離似乎心情很好地回答,一股子冷氣從老婦人的脊梁骨竄了上來。
“您都準備好了,不是嗎?夫人?”鍾末離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輕得像耳語。
但在聽者的心中,卻沉重如鉛塊。
“沒事,我先準備準備。”鍾末離竟就在大門外開始了磨刀。
老婦人聽到了磨刀之聲,心裏忽然發麻。
磨刀的聲音並不是霍霍之聲,而是一點點地在割著什麽韌物,漸漸地,刀骨相磨的聲音占了上風,一陣濃重的血腥味順著窗縫吹進來。那是一場無聲的,緩慢的屠殺實驗。
老婦人眯上了眼,那味道怎麽似曾相識?忽地,她的瞳孔像要炸開般,睜大了眼。
因為那味道是她砍下她兒子胳膊時聞到的味道!!
她痙攣似地回頭看了看床,上麵早已沒有她兒子的蹤影!!
她的心忽然像被無數顆釘子釘在了木頭上,連跳都不敢跳,就怕一跳,那撕裂爆血般的痛苦,就要奪去她最後一絲勇氣。
靜靜的庭院,正房門前,有一灘血。
一個人,一柄刀,一具年輕的屍體。
刀在屍體的頭骨上磨著,磨著,屍體的頸部早已裂開,血流成了一大灘,染紅了石子路麵,染腥了香花甜草,染汙了小徑流溪。
屍體臉上,有淡淡的口脂印。屍體,隻有一條胳膊。屍體的臉上,是滿滿的不可置信與不甘。
臥房的門,在星光之下被緩緩推開,一個人,一柄刀,從門裏出來。
老婦人看了那屍體一眼,便似灼刺了眼睛似地抬起頭不再看,用通紅的眼直勾勾盯著鍾末離,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音調惡狠狠地說:“你還我兒子來。”這聲音仿佛是從地獄發出來的,含著極濃重的怨毒和極深刻的悲傷。
鍾末離踩著那屍體,“為我磨刀,是他的榮幸。”他擠出了誇張的笑容,用手撫著那早已被血浸洗得透亮的紅星破神刀的刀背,驕傲地望著天空,連看都沒看老婦人一眼。
但那手仿佛還未從刀背上移下,刀便劈了過來。空氣似乎被劈成了兩半,迅速裂開,卷成了兩股風,刮落了小徑兩側樹上的所有樹葉。
紅星破神刀的第一式,風謝繁生。
似是還未反應過來一般,那老婦人帶著恍惚的神情飛速接過刀勢,刀身一彎,那股力道便從彎彎刀尖傳了出去,化作一股月牙形的青光,像鍾末離腰腹間電速襲去。鍾末離忙收回刀去,截住青光,神情變得嚴肅,又第二次向老婦人劈去!這一次,刀身射出萬丈紅光,光照之處,萬物皆成灰粉。老婦人身形似動未動,那彎月狀旋血勾挪刀便化成一個滿月狀的鏡麵聯影,接住了紅光,反射了回去。
這旋挪心法的彎化滿月,就這樣抵住了紅星破神刀的第二式飛星流火。
鍾末離沒想到老婦人抵得了這一招,躲閃不及,胸上出現一道深深的焦痕。
“你是誰?”鍾末離使出他的第三式形先影跡,話音未落,刀影未動,實形便到了老婦人麵前。老婦人彎刀一橫,刀彎一彎,變形後複原,借原先壓刀之力將那紅星破神刀彈了出去。鍾末離揚手撤去力道,老婦人硬頂了這一式,傷了內力,幹咳一下,“我是我,你是誰?”鍾末離笑,“自然我是我,你猜哪一個是我?”頓時,他身形一動,庭院中出現了二十個分身,鍾末離不願多鬥,使出了分影連環殺。二十束紅光射出,二十把紅星破神刀由上而下,從不同方向劈向了老婦人的不同部位。這分身雖為幻象,卻有實際殺傷力。老婦人若不能一一躲過,便必成肉段,死無全屍。
“終飛星,你好狠!”老婦人旋血勾挪刀同樣化成二十刀影,一一擋住那聚了強勁力道的紅星破神刀影。
忽然,一陣紅星閃過,一切歸於靜寂。老婦人體力已不支,強自站著,忽地,她發現,旋血勾挪刀掉在了地上。
她轉眼又發現,不隻是旋血勾挪刀掉在地上。因為她記得右手一直握著刀,刀本不可能掉的,而現在刀又掉了下去,除非……
她看見,那掉在地上的刀上連著一條人手,滿是皺紋的蒼老的手。
她反應過來了。她還沒來得及痛。她想用左手拾起那把刀,可是還沒彎腰,左手就已碰到了刀背。
她無需再推理,但她不能逃避。
雙臂刹那全失,她隻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