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最後一夜
“沒錯，這位夫人，我隻想借宿一晚，明日便不叨擾。”鍾末離輕聲回答。
老婦人露出了極為慈祥的笑容，“好哇，歡迎歡迎，快請進！”老婦人伸手向內示意，鍾末離進去後，老婦人帶上了門。
關門那一刹那，鍾末離的心提了起來。
他不喜歡別人在他身後關門
“這裏請，這間廂房，我們最近都沒用，您如果不嫌棄，請盡情使用這個房間吧。我看您還沒吃晚飯，我準備一些吧。”老婦人笑著對已經在廂房的一個草凳上坐下的鍾末離說。
“不用麻煩了，我睡一晚便足夠了。”鍾末離不想吃任何東西。這時，外麵一個年輕男子半身在門口出現，三十多歲光景，臉色紅潤，戴著一頂青色方帽，穿著一件紫色緞子夾襖，看樣子，眉眼間和這老婦人有些相似。
“娘，我燒好火了。客人來我家，怎有吃不上飯的道理！”說著便向那鍾末離溫暖一笑，鍾末離看了看他，作為回應。那男子遲疑了一下，向前邁了一步，把整個身子露了出來。但這個動作，卻讓鍾末離心中一顫。
這個年輕人，右肩上沒有胳膊！
鍾末離心中突然湧出一陣如潮水般的痛楚。鍾如是那痛苦的一幕又在他麵前重現。他覺得身體中有一些地方不對勁了。本已隱進去的紅星破神刀柄，重新在他手中若隱若現。但那刀柄藏在袖中，二人沒看見。
年輕人走過來，似乎很好奇問道，“您是怎麽來到沱灘城的？據我所知，自我出生以來，就再沒有人來過這裏了。而隻有極有緣的人，才能走進來。”鍾末離淡笑，不答。那年輕人看了鍾末離不理睬自己，尷尬一笑。“先生不願說便罷。您既得以進入沱灘城，便定不是等閑之輩，我們母子倆更應該好好招待。”他拉了拉老婦人的衣角。老婦人看著鍾末離一笑，“大俠請歇息一下，我們母子倆準備好飯食，便端過來。”鍾末離一揚手，“真的不必了，謝謝二位美意。”
那老婦人聽鍾末離堅持，也不強求，禮貌地笑笑，“若先生執意不吃，我們也恭敬不如從命了。”母子二人走了出去，又帶上了門。
自從從水晶棺中出來，鍾末離就不喜歡門被觀賞，尤其是他在屋裏時。
因為這會讓他有一種危險感，他討厭一種封閉而未知的環境。
但關上的門，又怎能困住他呢？
更何況沒上鎖。
且說那母子倆退出去後，便回去熄了柴火，收拾睡覺了。
“娘。”兒子趁著周圍安靜，問老婦人，“那位先生真是奇怪。”
“沒什麽好奇怪的，兒子，今夜，你和我睡在一起吧。”那老婦人對另一張床上的兒子說。
“為什麽，娘？”兒子已經三十餘歲，雖始終與母親相伴，但卻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有些遲疑。
“我的好兒子，娘讓你過來，你就過來。”那老婦人說。
兒子想了想，不再遲疑，走過來，躺在了老婦人的身邊。老婦人伸出蒼老的，滿是皺紋的手，撫著兒子的頭。
“兒子，娘喜歡摸你的頭，從你小時就喜歡。來，讓娘抱抱，讓娘親親。”兒子不解，“娘，我都這麽大了，你怎麽還把我當小孩？”老婦人把手臂伸過去，輕輕摟著兒子，用幹癟的嘴唇，親著他的臉。那一刻，她仿佛覺得自己年輕了三十歲，又回到了當年那個抱著小兒子的年輕母親。
兒子也感覺道了一種久違的溫暖，用殘餘的手臂輕撫著母親的頭。“娘，你為什麽這麽反常？”兒子等了很久，忽然問。
老婦人本來閉著眼睛感受著與兒子之間的溫暖，此刻忽然睜開眼，眼神罕見地冷靜而警惕。“因為娘的直覺告訴自己，今天這位客人，不是一個一般人，更不僅僅是個有緣人，而是……”
“而是什麽？”兒子問。這時，一陣腳步聲從外麵傳來，老婦人忙捂住了兒子的嘴。
待腳步聲過，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是那位先生深夜在走路。
老婦人湊到兒子耳邊，悄聲說。
“一個，終結者。終結這座城的人。”
兒子的表情忽然變得震驚恐懼。“為什麽？”
“因為，今天的星河照在了黑石上，他手上有黑氣。你知道嗎？星河落石，凶神必顯。他剛進大門，身上那股濃重的殺氣便讓我肯定了一切。兒子，這也許是你我……”老婦人又久久地，重重地親了一下兒子的臉，似乎再沒有機會親到。“度過的，最後一個寧靜的夜晚了。”
她的唇濕了，鹹鹹的。
“或許，連一個完整的夜都不算。”
兒子聽了這話，緊緊摟著母親。
“不，娘，我不想死，我更不想讓你死。我們設計困住他吧。”兒子輕聲說。
老婦人搖了搖頭。“沒用的，你沒聽剛才那腳步聲嗎？他已經出來了。我們若是出去，隻能送死。”
“那我們設法防護我們的屋子吧。”
“更沒用，這樣更會引起他的疑心，從而更快對我們下手。”老婦人無奈地說。
兒子絕望道，“娘，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們可以逃嗎？”
老婦人道，“兒子，你逃，我不能逃。”老婦人摸著兒子的臉。“兒子，娘隻有你。娘知道你活著，娘心也安了。兒子，我知道你不想娘死，但這便是宿命，沱灘城的宿命。”
“憑什麽，娘，娘，娘……娘你不走，兒子也不走。”兒子哽咽，卻不敢放聲大哭，而是狠命憋著，輕輕地喊著娘。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屋子裏漆黑一片，如今更顯陰冷。
那是一種瀕死之人，內心所能抓住的唯一一種溫暖，彼此相依相靠的溫暖。老婦人撫摸著兒子的肩膀，心疼道，“兒子，娘真是遺憾，當年誤習了魔功，傷了你一隻手。”“娘，沒關係的，我早就原諒你了。隻是，你那魔功。”“怎麽？”
“想必威力巨大，不然，你不會去習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