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簡七回歸！
二人陪簡七到了閬苑，遠遠地便看見那在棋案邊等候的兩人。
透過茫茫大雪，鄢語雪眯著眼看那假簡七，麵上一絲不悅之色閃過，揮了揮手。
棋案外圍伺候的侍女立即看見了，走上前來行禮道，“簡七大人，公主派我來找簡姝小姐，您還請在這邊多歇息一段時間。”
簡七有些為難道，“我們雖說是在此等候陛下，但……既是公主邀請，姝兒，你便快去快回吧。”
簡姝點點頭，疑惑地起身，跟著侍女離開。
侍女提著一個紅色的蓮花燈，為簡姝取暖，腳步卻是匆匆。
一路穿了雪林，跨了小橋，繞了假山，直到簡七再也看不見簡姝二人。簡姝忽然覺得不對，問侍女，“你要帶我去哪裏？這不是去公主房間的路。”
侍女指著左前方一個偏廳道，“小姐請這邊走，這是陛下的旨意。”
簡姝半信半疑地朝偏廳走去，探頭向裏看，卻發現裏麵沒有鄢語雪，也沒有王後陛下，隻有一個白衣老人。
鵝毛大雪包圍的偏廳裏，那白衣老人靠著椅背安安靜靜地坐著，一聲不吭，看不清楚麵容，可他隻是坐在那裏，卻讓人覺得十分辛苦。
他的姿勢很奇怪，背部高高隆起，像是被人折斷了背脊，脖子勉力向前伸，腿腳向後縮著，兩隻手臂，捏著自己棉衣的下襟，雖是獨自一人坐在一個寬敞的偏廳，看起來，卻更像是在夾縫中坐著的姿勢。
雪掩住了他老態龍鍾的模樣，可簡姝忽然覺得，他和自己的父親有些像。
簡姝有點疑惑，卻想不出緣故，隨著侍女進了偏廳。
那白衣老人聽見有人來了，耳朵動了動，頭隻微微揚起一點，依舊保持著那“夾縫”的姿勢，可是兩隻手，卻不再抓住衣襟，而是有些輕微的顫抖。
侍女看了白衣老人一眼，麵上不忍之色一閃而過，對簡姝道，“二位陛下叫我帶小姐來見簡七先生。小姐和簡七先生許久未見，如今好好聊聊，隻是簡七先生已經不能言語，若小姐要與簡七先生交流，棋盤和棋子也備好了。”
侍女這段話說得簡單清晰，簡姝聽起來卻頗為費解。
自己的父親不是坐在棋案邊等自己回來嗎？為何如今這位侍女又說麵前這位老人是自己的父親？
侍女道，“小姐不會還沒看出來吧，這位白衣老人才是小姐的父親，簡七先生。”
簡姝聽了這番話，忽然愣在了原地。她似乎清楚了，似乎，又糊塗了。
等她回過神，侍女已經離開了，那白衣老人，卻還規規矩矩在那裏坐著。
屋子裏，隻留下白衣老人和簡姝二人。
簡姝一步步走到白衣老人麵前，緩緩伸出手，輕輕捧起老人的臉。
這臉，真的好熟悉，熟悉到讓她出離激動，熟悉到讓她倏然心碎。
那安詳的皺紋猶在，可皺紋之上，又平添了無數令人心酸的溝壑。
那經常對她微笑的眼眶猶在，可那眼中卻已沒了光彩，隻剩下一對令人心驚的傷疤。
那身儒雅飄逸的氣質猶在，可渾身上下，雖然清洗過，卻布滿了令人心痛的凍傷。
簡姝輕輕地撫摸著老人臉上的皺紋。她真正看清老人的一刹那就已經確定，何須棋盤。因為這老者就算不說不動，隻是坐在這裏，那熟悉的慈祥氣息，就早已滿溢。
“爹，你能聽得見嗎？”簡姝勉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穩定，可她忽然無比害怕。
若自己的父親不能聽不能說不能看，她該如何接受這份絕望的黑暗？
簡七顯然聽到了，點點頭，拿起一枚棋子，放到自己耳邊，同時自信地挑起眉毛笑了笑。
簡姝看到簡七這無所謂的笑容，忽然心酸到了嗓子眼，一把抱住簡七。
“爹，沒事了，我們這次回來，就一直在一起。”
簡七使勁點頭，等簡姝不抱了，伸手指了指偏廳外麵。
簡姝轉過頭去，看見鄢語雪和蘇清然，連忙下拜行禮。
“多謝陛下，王後陛下幫簡姝找到父親，如此大恩，簡姝不知以何為報。”
鄢語雪道，“平身。”
蘇清然道，“這本就是我對七先生的承諾。簡姝小姐不要掛懷。現在該是陪你爹去揭發你那假父親的時候了。”
回到棋案邊，原本正坐著喝熱茶的“簡七”，在看到遠方那身穿白色棉衣的老人出來的一刹那，緩緩將茶杯放下，目光逐漸變冷。
四人走到他麵前。
他忘了行禮。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難以捉摸――越過鄢語雪的怒色，蘇清然的憐憫，簡七的木然，停在了簡姝的臉上。
簡姝神情複雜地看著他，既憐憫又厭憎，既憤怒又悲傷。
五人相視無聲。
直到“簡七”開口。
“姝兒，今天究竟是怎麽了，這位老人是誰？”他的聲音很平穩，根本不像被揭穿的人應該有的樣子。
簡姝道，“我不是你的姝兒，你不是我的父親。”
“簡七”道，“胡說什麽！我怎會不是你的父親！”
鄢語雪搖搖頭，擺擺手，“帶下去吧。”她不想在這個“簡七”身上再浪費時間。
“簡七”臉色瞬間慘白，“我的確不是簡七，可公主的棋術師傅，應該由棋術高的人來教，他如今看不見，手也殘了，如何教公主下棋？”
鄢語雪道，“他有耳朵。公主的棋術師傅，不隻要有能，更要有德。帶下去。”
“簡七”叫道，“我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麽我努力了一輩子，還比不過這個棋仙？我要再戰一局！”
簡七聽了這話，走上前，徑直坐在了棋案邊。
他摸了摸棋案，便坐在那裏不動了。
“簡七”掙開侍衛的控製，坐在簡七對麵。
二人下棋。
此次隻片刻。“簡七”便敗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敗得竟然這麽快，這麽慘，還是敗在一個瞎子的手上。
“下棋之人首重心性而非心思，你如今德行有缺，永遠成為不了棋仙的。真正的棋仙，隻能是真正的簡七。”
蘇清然說完這番話，對侍衛道，“帶他下去吧。”
“簡七”此次不再叫喚，他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再也沒了掙紮的決心，很快便如一條脫了水的魚般被侍衛拉走了。
蘇清然對簡七說，“七先生你放心，從今以後你就留在宮裏教公主棋術，國家會善待你的。”
簡七微微仰頭“看著”蘇清然，忽然跪了下去。
蘇清然忙去扶，簡七卻不起身，反而拉著簡姝一起跪下，深深地拜了下去。
蘇清然陪簡七蹲下去，他此刻感慨良多。
此事因他而起，也因他結束。簡七之前棋試一拜，今日閬苑一拜，這一份承諾，也終於有了一個結局。
看來，自己是到了離開國都的時候了。
蘇清然剛把簡七簡姝二人扶起來，就看見可如玉寢宮方向的一個侍女慌亂跑來。
“不好了！陛下！公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