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憶草原
茶纈此刻很後悔，她方才出於本能，暗中給鍾如是施了三七春狂毒。可她如今不想讓鍾如是死去。
春使狂毒，又名三七春狂毒，若不直接啟發毒性，中毒者也會很快虛弱，中毒後每三天的午夜，必要發狂，每發狂一次，便受一重內傷，三七二十一天之後，若無人解毒，必狂亂爆發，耗盡功力傷人，直至七傷疊成，心亂成絲，噴血而死。而這毒，普天之下，隻有茶纈一人能解。
而王城距風央城有萬裏之遙，茶纈方才雖看見了鏡牆，可由她自己去走，卻是不行的。因為這是天垂之國皇家的專用通道，她沒有任何使用權。所以對她來講，若要到王城，隻能始終從末界之景中過，毫無捷徑可尋。若要當即出發，也須十日。
按風央城的立場，茶纈沒有義務去救，更不需要去救，天垂之國少了一個驍勇的少統領，對何風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雖然不知城主毀容之後，究竟留著什麽心思，不過，至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立場不同的少年權貴，浪費自己的心血和功力。
茶纈明知如此，可心卻始終不安穩，不知道為何，她就是忍不住又不忍心去想象方才那男子毒發時的情狀，如此糾結，十分痛苦，半日下來，竟一口水也沒喝，一件事也沒幹。
想到這裏，她搖了搖頭，道，“心兒，幫我。”
鏡域之內。
可如玉自從跟鍾如是重新進了這鏡域，就一聲不吭，雖然是約定好的沉默，鍾如是卻覺得有些別扭。因為此刻，他想拉可如玉的手，她卻根本不讓拉。
鍾如是閉上眼，努力感知著方向，方才的錯誤意外幫他確定了方位，此次，他不會再錯了。確定方向不會有誤，鍾如是轉過頭，看著可如玉，卻見後者的臉上，滿是委屈之色。
“玉兒，你怎麽了？”
可如玉停住腳步，扭頭不去看鍾如是，道，“我不願去了。我是打了她，是不對，可你也不能說我淩辱她呀，地方是你領的，你又沒說清楚，方才還對她笑得那麽開心，你是不是……”說著說著，眼淚竟流了出來。
鍾如是哪裏料得到今日為可如玉慶祝竟然會釀成如此罪過，忙從懷裏掏出絲帕為她擦拭眼淚，“玉兒，別哭了，都是如是哥哥的錯，你閉上眼，數三秒，哥哥給你賠罪。”
說著鬆開了可如玉的手，可如玉不再哭泣，乖乖地數起一，二，三。
待她再張開眼睛，麵前卻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是一捧星光。
鍾如是正在可如玉麵前，將這一捧星光緩緩灑在地上。地麵接了星光，顯得格外神秘幽遠，周圍，也不那麽暗了。
可如玉看了這些，不再生氣，反而好奇了起來。
鍾如是重新拉起可如玉的手，踩過這些星光，又到了一麵鏡子前。這鏡子和方才的鏡子長得一模一樣，不過此次鍾如是卻沒有猶豫，帶著可如玉一步邁進了鏡子裏。
迎麵是一片黃昏之中的草原，草原上滾滾紅雲遼闊無邊，一輪金色的日頭，正懸在遠方起伏的青黑色山脈之上，散發著幹燥溫暖光芒，草原上的清新空氣夾雜著幹草的氣味，令聞著神清氣爽，心情大好。
鍾如是拉著可如玉向著日落的方向跑了幾步之後，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可如玉也跟著坐下。
可如玉忽然道，“如是哥哥，這怎麽才一會兒工夫，就日落了？我今日還有成人大典呢？”
鍾如是笑道，“這裏不是天垂之國，和國都有時差，一會兒回去，自然趕得上大典。”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撫摸著一尺高的幹草，對可如玉神秘笑道，“玉兒，你摸摸這草原的地麵，看有什麽？”
可如玉聞言低頭，向那密密麻麻的草根看去，她發現，這細密的青草裏，綴著一顆顆彩石，多到數不清，一直蔓延到草原的盡頭！
趁可如玉好奇的工夫，鍾如是拾起一塊黃石，在手中化成了一片矩形畫片。畫片裏，是朝霞，朝霞之下，有幼時的他和她。“你看。”鍾如是將那畫片遞到可如玉手中，可如玉看著畫麵，驚喜地笑了。
“這隻是我送你的第一張回憶，我要送你好多回憶，因為我怕，你成年後，會忘了你的小時候。這些石頭，是我從小積攢到大的回憶，每次我過生日時，都會到這裏來，將新的回憶放進來，當我今天在想給你送什麽時，我猛地意識到，我草原上這些回憶，都有你，很多是我一直想和你分享的趣事，如今，把它們全告訴你，恰是好時機。”說著選了一些石頭放在她手裏，一接觸到她的手，便變成了矩形畫片。可如玉仔細地看著一張紫色的畫片，笑道，“原來那滿院的紫羅蘭，是你偷偷一株株栽的呀。”
“你不是說過嘛，閬苑就少些紫色，於是我才托人從夢界花匠那兒要來的。”
“果然隻有你，知道我最喜歡台階旁種滿紫羅蘭。”
他又把一塊綠石放到可如玉手裏，那綠石化成綠色畫片，顯出一個樹蔭之下的黃昏。可如玉看了看，忽然不說話了。
她沒有再接鍾如是遞來的石頭，反而自己又撿起一塊石頭，看了好久，忽然抬起頭，望向鍾如是，眼睛濕了。
“你怎麽不說呢？你冬天跳到池塘裏救我，自己卻沒上來！那時我病了三天，你卻差點丟了命，昏迷這麽多天，你都不告訴我，我竟然還埋怨你不來看我，害你回去難過，這件事你不說，怎麽別人也不和我說……”
鍾如是用手撫摸可如玉的臉，安慰道，“我隻是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告訴別人不讓聲張的……”
“可我娘她怎麽也忍心呀！我因為這個還好幾天沒理你！”可如玉越說眼淚越多，鍾如是忙低頭道，“玉兒，如是哥哥不對，不應該把這樣的事讓你知道，讓你難過。”話音剛落便拿出一塊橙色石頭，“喏，這是你八歲生日那天，最喜歡的馬戲。”
可如玉笑了笑，又自顧自俯下身撿起一塊粉石。
鍾如是見到這塊石頭，大驚失色，伸手欲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