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花初放
祝仰止看出了蘇清然的失態,卻絲毫不覺得意外,反而又重複了一遍:“沒錯,我真的越來越喜歡你。”
之後,祝仰止轉移了話題,二人又喝了許多酒。蘇清然紅著臉,倒在桌邊,眼睛半睜半閉看著祝仰止,眼睛裏像蒙了一層水霧。
祝仰止看著蘇清然的模樣,忽然心裏一動,手撐著桌子湊到蘇清然身邊,低下頭,溫熱的呼吸吹著蘇清然的耳根,“你知道嗎,隻有在你麵前,我才不像是陳尋風的附庸。我一開始喜歡你,就是因為這一點。”他一邊說,頭一邊低下來,埋在蘇清然的發間。
蘇清然的發絲有些亂了,但他的心卻沒亂。發絲之下,那雙原本半睜半閉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許多。
蘇清然要聽聽看祝仰止下一步要說些什麽。
祝仰止沒注意蘇清然眼神的變化,繼續道,“我也覺得奇怪,為何你在我麵前,從來不提陳尋風,我遇到這麽多人,你是唯一一個對陳尋風完全不感興趣的人。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地方。”
蘇清然聽到祝仰止如此說,心裏苦笑。
我當然對陳尋風不感興趣,因為我早已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隻是你,你做如此想,實在有些可憐。
祝仰止說了這些話,仿佛是觸到了傷心處,有些累了,把頭更深地埋進蘇清然的發裏。“你頭發的味道,有種很雅致的香氣,不知怎地,有點像陳尋風的味道。可是,很神奇,我不喜歡他,卻喜歡你。”
蘇清然聽到前半句,心裏一緊,聽到後半句,心裏一苦,手卻沒有閑著,精準地點了祝仰止的穴。
如今他已經清楚祝仰止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感情,他心裏不能接受,卻不覺得惡心。因為這感情如今想來,似乎很合情合理。
祝仰止雖然並非心甘情願,但他畢竟做了麵首這些年。原本一個徹頭徹尾被仇恨充滿的人,如今對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感情,若是堅決地拒絕他,是否會將他的心打入一個新的冰窟?蘇清然不敢想象這樣做的後果,他更不能說自己就是“陳尋風”,事到如今,他除了沉默,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蘇清然將祝仰止搬開,默默地看著祝仰止熟睡的臉。似乎是前一秒還在想著心愛的人的緣故,此時的祝仰止,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和他以往那些虛假的笑相比,美得不似一人。
蘇清然看了許久,心裏一種異樣的情緒蔓延開來。他可憐祝仰止,同情祝仰止,他想保護他,照顧他——就像對待一個流落在外,受苦多年的兄弟一般,讓他能開心些,就開心些。
沒有喚人,蘇清然靜靜地抱起祝仰止,在如水的雪夜月光裏,緩緩地走著,走過花架,走出庭院,回到自己的臥房,走到了床邊。
“今天晚上太冷了。你在這裏睡一夜。”蘇清然將祝仰止輕輕放在床邊,轉頭望著月光裏靜靜生長的養魂花,眼睛有些濕潤。在蘇清然心裏,他很對不起祝仰止,不論是做陳尋風的他,還是做姬無憂的他。
仰止,你這輩子,還會做回高山麽。
蘇清然默默整了整衣服,向臥房的躺幾走去。
他打算喚重夏進來,在躺幾加一床被子和手爐。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祝仰止的呼聲。
“好冷,好冷……你們冷嗎。爹,這裏的冬天,太冷了。”
蘇清然站住了腳步,回頭望去。
祝仰止繼續呼喚,聲音有些哽咽,“我……已經夠了。我……想你們。”
蘇清然轉過身去,一瞬間有些躊躇。
祝仰止比他大十歲,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在念著爹娘。
二十出頭的蘇清然,忽然覺得這情景無比陌生。
如此思量隻在刹那間,他放棄了加一床被子的念頭。
蘇清然回到床邊,脫下外衣,從另一側上了床。他躺在祝仰止身邊,將被子拉上來,蓋好祝仰止和自己,然後將手覆在祝仰止後背上,為他緩緩度入內氣,欲為他驅除寒冷。可那手剛放在祝仰止背上,蘇清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很強的內力。
他皺眉心驚。這內力,已經超過了一個普通武林人的水平。
祝仰止,絕對是一個高手。
蘇清然心裏苦笑。
我們果然,在互相隱瞞。
仰止,你喜歡我,卻為何要做這麽多偷天換日的事情?
躺在床上,靜靜地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蘇清然有點不解。
祝仰止喜歡自己,和他偷換官員有什麽關係?
他喜歡自己的原因縱然清楚了,可他內心最大的結究竟是什麽?
蘇清然望著祝仰止的後背,微微歎息。
當初留在國都,就是為了查出當初國試偷天換日的幕後黑手。如今這黑手將他的後背留給了自己,隻需一根手指,一縷劍氣,就可以輕易斬斷麵前這人的生機,為簡七,為死去的那些官員,為自己報仇。
可此時,蘇清然卻下不了手。
一夜,安靜而短暫,夜裏喝了酒的人有時會很早醒來,蘇清然就是這樣。
蘇清然沒有叫重夏,自己站在鏡子前麵換衣服。今天的他,換了一件淡黃色的輕便棉衣,樸實無華,卻幹淨溫暖。他正在整理頭發,卻被祝仰止抱住了。
“昨夜,我們兩個睡在了一起?”祝仰止身上的酒氣還沒散去,臉上的笑意卻又盛滿。
蘇清然掰開祝仰止的手。“昨夜,什麽都沒發生。祝兄隻是在此醉成了爛泥,小弟不好處理又怕怠慢祝兄,才把祝兄帶到臥房裏來了。兩個大男人,有什麽好怕的。”蘇清然說這話的時候,故意強調了一下“大男人”,試圖掩蓋祝仰止對昨夜表白的回憶。
誰料祝仰止卻記得清清楚楚,笑眯眯問道,“昨夜我記得我說了一句重要的話。我說,我越來越喜歡你。你怎麽想?”
蘇清然感受到了祝仰止熾熱的目光,迎麵對看回去,目光交錯間,蘇清然發現,祝仰止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他心裏暗暗感歎,道,“祝兄,你知道,無憂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人。你今天說的東西,無憂,不敢胡亂解讀啊。”
祝仰止的火熱目光暗淡了些,挺直了身子,看向了鏡子。
“你看,我們二人同框,多好看。你看那窗邊的養魂花。陽光照在上麵,已經生了一個花骨朵了。”
“我的心,曾是一片冰原,直到最近,我才發現,裏麵有朵花。這朵花今早,剛剛開了,你想看麽。”祝仰止的聲音逐漸變低,語氣卻是不變的期待。
蘇清然笑道,“祝兄心裏的花,我已經看見了。祝兄臉上的花,比心裏的花,開得更張狂。”
祝仰止哈哈大笑,拍了拍蘇清然的肩膀道,“哥哥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蘇清然默默看著祝仰止的背影,忽然覺得,那身影前所未有的模糊。
他苦笑一聲,望向窗台,忽然擦了擦眼。
他發現,連窗前的陽光與養魂花,也看不清了。
甚至,連鏡子裏的自己,也逐漸地模糊起來……
蘇清然知道,自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