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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再見慕容七

  蘇清然想見的人,是慕容七。


  蘇清然自從刑部庭審後,就再也沒見過慕容七和簡七。


  當時那慕容七一口承認自己就是騙子,蘇清然傷心之餘沒有細想,可如今在這麽多偷天換日例子的襯托下,這慕容七案就變得可疑了。


  慕容七到底是不是簡七?如果他是,他為何要堅持說自己不是?

  反之,若那“真簡七”才是冒牌貨,那他又為何會有那麽高超的棋藝?

  可慕容七自從被判假冒棋仙後,就音信全無,生死不知。


  若慕容七當真是神秘組織的一員,如今恐怕已經被處決了。


  蘇清然喚來重夏,傳話潛伏營去查慕容七下落。


  一夜過去。


  潛伏營的人遍布國都,消息很快就傳了回來。


  “無憂。我派出去的人回報,在北邊的杏子胡同,有個盲人,經常會坐在一株大杏樹下麵與人約棋。這幾天冷了,他便沒出來。據說自這盲人開始對弈,就一局都沒輸過。”


  蘇清然的雙眼一亮,繼而暗沉下去。“盲人?難道……”


  重夏看著蘇清然沉思的臉,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懷疑,那盲人,就是你要找的七先生。”


  蘇清然追問,“可查到他這幾日住在哪裏?”


  重夏歎了口氣,“說起來可憐,他就抱著一盒棋子,住在杏樹的樹洞裏。”


  蘇清然聽到這回答,怔了怔,聲音有些發顫問道。


  “如此冬天,七先生他,就這樣住在樹洞裏?”


  重夏點了點頭。“他臉上,有罪人的刺青,隻有好棋者與他下棋,但沒人敢收留他。”


  蘇清然站起身來。“既然如此,我們這便去看他。”


  重夏點點頭,又道,“你身上有傷,這外麵冰天雪地,會不會……”


  蘇清然笑道,“不必擔心我。隻管準備便是。”重夏轉身欲走,蘇清然忽而又說,“等下。”


  他沉吟道,“如果是姬無憂親自去找他,此事在國都內可算是奇事?”


  重夏聞言停下了腳步,表情逐漸變得嚴肅道,“大人如今在國都風頭大盛,若此時去找七先生,怕是會給七先生帶來殺身之禍。”


  蘇清然道,“所以我們要易容,還要從別處出去,我帶你用意念之術,直接到杏子胡同。”


  重夏道,“大人您的神識還沒複原,如今這樣吃得消嗎?”


  蘇清然搖頭道。“無妨,萬不能讓七先生因我們而落入險境。”


  重夏點了點頭。


  蘇清然沉吟道,“順便,出去買一件大棉衣帶著。”


  國都一個貧窮的角落,冬天的杏子胡同。


  胡同的西南角,有棵巨大的杏樹,杏樹裏有個巨大的樹洞。


  黑漆漆的樹洞裏,有個人在瑟瑟發抖。


  雖然要到了一件棉襖,但瞎子還是凍得手腳冰涼。


  如果再這樣凍下去,怕是要把手指凍壞了,手指凍壞了,就捏不了棋子了呀。


  ……


  可無論怎麽樣,也比在天牢中受凍挨餓強。


  瞎子把手揣進破了洞的棉衣袖口裏,合上了眼睛,嚼著一塊硬饅頭。


  眼睛已經被刺瞎了,合不合眼,又有什麽意義。


  舌頭已經被割斷了,吃什麽都沒有味道,還挑什麽。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孽。


  女兒,原諒爹。幸好那些畜生沒有食言,爹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就知足了。


  我這般模樣,怕是再難見到你了。恐怕你見到我,也認不出來了。


  若不是因為瞎子當初在刑部臨時咬定自己是騙子,瞎子的女兒如今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瞎子多方打聽知道自己的女兒如今活得很好,和她的假父親在一起,他心中雖然難過,卻也比女兒被逼死來得欣慰一些。


  可無論如何,他還是很想女兒。


  歎了一口氣,瞎子伸出手,撫摸著自己藏在樹洞縫隙裏的棋子,努力牽動自己的嘴角,想笑一笑。


  心裏已經夠苦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活下去。


  如果再不笑一笑,還有什麽活頭?

  或許是,那個已經當了王後的陳公子,讓我還有一點沉冤得雪的盼頭吧,如今想來,我真的對不起他。


  陌上,我真的希望,你能死而瞑目。


  不論我怎樣,在看到你大仇得報之前,我一定要忍著活下去。


  在天牢裏,我隻要有點異動,就會被賜死,不如在這樹洞裏,天地間,來的安全快活。


  雖然瞎了雙眼斷了舌頭,但我還有耳朵,可以聽到落子聲,但我還有手指,可以捏棋子。


  這就足夠了。


  這大冷的冬天,雖然風大,但是所幸,杏樹還幫我擋了些雪,樹洞裏,還算是幹燥的。


  周圍的地麵上也沒什麽雪,雖然沒有棉鞋,走在葉子上,也不至於冷到肚子疼。


  “嗒,嗒。”瞎子正在想,忽然聽到了人踩在枝葉上的聲音。


  是兩個人。


  有人來了!


  是要下棋麽?

  還是要來殺我滅口?!

  瞎子的身體又開始發抖。


  大冷天沒有人會來找我這個瞎子下棋的。


  難道,我今日要命喪在這樹洞裏了麽?


  瞎子的身體越抖越厲害,牙齒相叩發出了嘚嘚的聲音。


  蘇清然聽著樹洞裏那老鼠一樣的聲音,心裏又愧又痛,拿出手裏備好的棉衣棉褲,走到樹洞旁邊,用陌生人的聲調,問了一句,“老先生,小生仰慕您的棋藝,恐怕您冬天寒冷,給您送棉衣棉鞋來啦。”


  瞎子聽到“棉衣棉鞋”,精神一振,無奈舌頭沒了說不出話來,隻能啊啊啊叫起來。


  蘇清然聽得明白,知道洞裏人沒了舌頭,心裏更加淒苦,將手托著棉衣棉鞋伸進去,“老先生,小生真的是來給您送棉鞋棉衣的,您不信摸摸。”洞裏人卻隻是抖,並沒有反應。


  感受著洞裏人劇烈的顫抖,蘇清然輕歎了一口氣。


  “老先生,您可聽出我的聲音。”他換回了“陳尋風”的聲音,對瞎子說。


  洞裏的顫抖止歇了。


  “老先生,穿上棉衣棉褲,就暖和了。”瞎子終於顫顫巍巍伸出手,把棉衣棉褲拿進了樹洞裏。


  蘇清然掃視杏樹周圍,發現了一方破舊的石板,石板上有一些筆直的劃痕,依稀可以看出是棋盤的模樣。


  重夏見狀,去取了那石板來,蘇清然道了聲謝,把它擺在了樹洞的前麵,石板和樹洞平齊,瞎子伸出手,正好可以落在棋麵上。


  “老先生,等您穿上了衣服,我們下局棋可好?”


  裏麵窸窸窣窣的,看來樹洞的空間不是很大,許久,傳來“嗯”的一聲。


  蘇清然揚起了笑容,“那好,我們便來下吧。”


  說著蘇清然盤坐在石板邊,將一盒棋子遞了進去,然後靜靜地等著瞎子,落第一枚棋子。


  瞎子伸出了手,蘇清然卻險些落淚。


  那是一隻殘了三支手指,生了凍瘡的手。


  可就是這隻殘手,用僅剩的大拇指和食指,優雅地拈起了第一枚棋子,極其自信地,點在了棋盤上,那氣勢,和不久前意氣風發的模樣比起來,一絲未變。


  蘇清然擦了擦流下來的眼淚,在心裏默默地說:老先生,如果您不是簡七,這天下,我再也想不到還有誰,會是簡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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