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飛鑽傳書
江川的轎子原路回了江府,蘇清然的轎子,也在姬府門口停下。
姬府建在明軒街盡頭,避開了四大世家的地盤爭奪,很是敞亮,門口有一處十分氣派的磚地。
姬府的侍從早已站成兩排,恭迎在府門口。
“恭迎姬大人入府!”
他們都是鄢語雪派來的侍從,訓練有素,對主子,都是十分忠誠的。
據說這新主子身體不太好,今天天氣又冷,他們早已備好了披風和暖手爐,等著主人下轎,就遞過來。
轎夫把轎子輕輕放在地上,便有四個侍女上前來,兩個分左右掀開了簾子,兩個走到轎前,等著去扶轎子裏的姬大人。
她們隻是聽說過隱士姬無憂,卻從沒見過他的本人,掀開簾時,還是有些小小的好奇。
這時,重夏扶著姬無憂從轎中走出來了。
迎上去的侍女,看清姬無憂的一刹那,紛紛愣了愣,臉都唰一下紅了。
這難道就是那位飽經滄桑,憂國憂民,有經天緯地之才的姬無憂大人?
比想象中至少要年輕了三十歲!
……
重夏咳了一聲。
“你們怎麽了?愣在那裏,是扶還是不扶?”
兩個侍女回過神來,連聲回答,“扶,扶,奴婢有罪,姬大人快請。”說著雙雙伸手,要把蘇清然從轎上扶下來。蘇清然卻擺擺手,“不用,不用,搞得我像個老頭子一樣。”
這話說得形象,不少人想笑,卻不敢笑。
一個侍女道,“大人,您和重夏姑娘的兩個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畫梅來領您二位去。”
蘇清然接過暖手爐,披上披風點點頭,“有勞了。”
畫梅一愣,她做侍女許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客氣的主子。
她臉上的笑,忽然明媚了許多。“姬大人,重夏姑娘,這邊請。”
鄢語雪似乎很懂姬無憂的喜好,姬府的設計很淡雅清淨,既適合養傷,也適合隱居。庭院中有一清潭,潭中央設了一處亭子,既可下棋,又可賞魚。潭邊有一處繽紛花架,旁邊繞著蔥鬱的花樹,疏朗的樹枝間,黑瓦如墨線,平靜地勾勒在白牆的邊緣,描出一間間優雅的屋宇。
姬府雖然敞亮,卻毫不奢華,看起來樸素而清貴,比起東海的雲華殿,低調了不知多少。
蘇清然讚許地點了點頭,他很喜歡這裏。
“這是我的屋子,為何沒有匾額?”蘇清然問畫蘭,侍女有畫蘭,畫梅,畫竹,畫菊,茗洛,茗泠,茗璉,茗瑜八人,畫蘭和畫梅,便是剛剛要扶蘇清然下車的兩個。
畫蘭回道,“奴婢也不知,建屋的工匠們,不敢替大人住的屋子起名字,都說大人才思高絕,若看見他們起的名字,恐會貽笑大方,所以,就等著大人親自起。”
蘇清然笑了,“這倒是個好解釋。”說完,他似乎陷入沉思,歎了口氣道,“便叫它懷融閣吧。”
起了名字,蘇清然便進了房間。懷融閣裏很暖和,他在桌邊喝了杯熱茶,便坐到案前,示意侍女磨墨鋪紙。
“大人要做什麽?”茗洛問,她和茗泠是負責內室起居的,此刻一人磨墨,一人鋪紙,動作十分嫻熟。
蘇清然道,“給故人寫信。”他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看不出情緒,茗洛卻和茗泠對了番眼色。
大人要給故人寫信,這故人,是不是就是大人在西南的那些手下?
重夏此時走來道,“你們都下去吧,我來陪著大人就好。”
茗洛和茗泠見重夏到了,有些不甘心,卻說不了什麽,行禮退下了。
重夏見茗洛和茗泠走了,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
“這是剛剛收到的,從九歌處來的。”
重夏把手攤開,手心裏,一顆黃豆大小的鑽石,晶瑩透明,閃閃發亮,其最上一麵,刻著一個微小的“月”字。
“這是什麽?”蘇清然感覺這鑽石絕非普通。
重夏道,“我也沒弄清,但剛剛它是飛過來的,像滴雨水,若不是它滴在了我的手心裏,我根本不知道它出現在我身邊。”
蘇清然興致更濃,取下鑽石,放在自己手心裏。
就在這一刹那,那鑽石忽然顫動起來,接著,一個細微的聲音,響了起來。
“聖主,我是九歌,這是我們最新研究的飛鑽,它兼具了八尋與磁錄的功能,不論你想找誰,隻要把它拿在手中念著那人,它便會飛到那人手上。你隻要捏住它,對它講話,它就可以把你講的話,完完整整地告訴你要找的那個人。”聲音雖然細微,但在安靜的室內聽得一清二楚。
科學的發展軌跡,果然難以預料。
這個時代的末界,沒有互聯網,卻有了自動定位的微型磁性錄音飛機。
感慨漸漸淡去,蘇清然左手拿著飛鑽,心潮一陣澎湃,放下了手中的筆。
重夏看著蘇清然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麽。
“大人,你應該是有話想和楊姑娘說吧。”她很是喜悅地問。
蘇清然點點頭,“重夏,你很懂我。”
重夏笑著行禮,“那重夏先出去了,大人一會兒有需要,在門口喊我便是。”
蘇清然把飛鑽放回手心,輕輕地握著,腦子裏想的,都是那個綠色的身影。
融兒。
我如今真的可以送情書給你了,此刻,我竟然緊張到不會說話。
他深吸一口氣,把鑽石捏在指間,對著它,輕輕地講:
融兒,我是清然。我……好想你。沒錯,我是在想你,國試的你,世界的你。變了和沒變模樣的你。
從你琴試離開那天,我就完完全全地想起了你。
想起你,讓我既幸福又痛苦。幸福,是因為我終於撿回了我最寶貴的記憶。
痛苦,是因為,這記憶到如今,都沒有再更新的機會。
融兒,我好想見到你。我很快,就會去找你。
融兒,你問我會不會原諒你。我當然會,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懷疑你,埋怨你。
我猜你一定想的到,我實在不舍得一直留你在何風身邊。所以,我總是要帶你回來的。
我快要去風央城了。等我去接你的時候,你一定願意和我回來的,是嗎?
你想讓我和何風好好聊,我答應你。他既然對你好,我就不把他當敵人。
你放心,我這邊一切都很好,我的蠱的確解了,何風沒有騙你。
小小,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等我們真正見了麵,我一件件講給你聽。
這是飛鑽錄音,我說得語無倫次,實在是因為我太激動了,等你聽見,我就心安了。
一定要保重,一定要等我。
蘇清然閉上眼,輕輕鬆開了手。
透明的鑽石展開透明的翅膀,像一滴睫毛上滑落的淚水,飄向半空,飄向窗外,飄到了遠方的陽光裏。
蘇清然追到窗邊,靜靜地看著那鑽石消失無蹤。
一片褐色的秋葉,慢慢地從屋簷邊的梧桐樹上落下來,像一隻疲倦的鴿子,輕輕地點在窗台上。
蘇清然拾起那隻秋葉,把它合在手裏,默默地許願。
融兒,你在那邊,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