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挑撥
鄢語雪從閑椅上猛地站起來。
灰衣人在地上伏得更深,索性連額頭也貼在了地上。
鄢語雪微微挑眉,眯眼問,“你這‘險些’,用的是何意?”
灰衣人將頭微微抬起一些,雙眼盯著鄢語雪的裙角慢慢道,“這要問陛下一句話。陛下覺得姬大人,可是個忠臣?”
鄢語雪思忖道,“是忠是奸,此刻仍不清楚。”
灰衣人又道,“陛下,女人如果愛上一個男人,她是會選擇忠於愛情,還是忠於本分?”
鄢語雪似乎猜到了什麽,冷冷道,“你是在說朕沒有降服人心的威嚴?”
灰衣人叩頭道,“奴才不敢。奴才隻是想回答陛下方才的問題,若姬大人是忠臣,那麽東南,西南所有百姓臣服於姬大人,就不算造反。若陛下認為姬大人不是忠臣,那麽他們的臣服,就算沒有揭竿而起,也算是造反了。”
鄢語雪的目光陡然變得犀利,“一個臣子,讓百姓忠於他,而不忠於君,怎會是忠臣?無音,你可是在說,姬無憂他,已經成了東南,西南所有百姓的君?”
灰衣人道,“奴才實在不敢想象姬大人手段之厲害,借陛下之令,在短短十餘天之內,輾轉收服東南,西南所有勢力,並在青郡建立神靈,受百姓膜拜,而姬大人甚至自稱統管神靈的‘聖主’。如此變故,姬大人不敢向陛下說,恐怕也是理所當然。”
鄢語雪冷冷道,“看來朕派你去探查這一趟,真的不多餘。”
灰衣人道,“陛下,恕奴才鬥膽推測,姬大人不說,為何落妙大人也不講?奴才昨日赴宴,見落妙大人望向姬大人的目光是含情脈脈,恐怕她如今,已不再是陛下的人了。”
“啪啦。”鄢語雪手中的暖手爐,頓時被擲到了地上,跌成了八瓣。那暖手爐本是硬質玻璃製成,耐摔打,可如今裂成八瓣,可見鄢語雪擲得有多狠。
“那西天八子呢?他們怎麽也不報告?”鄢語雪的語氣已經頗為難聽。
灰衣人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續低著頭道,“奴才隻能說,姬大人的手段,恐怕韓毓大人都招架不住,更何況西天八位秘衛大人。姬大人聲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昨夜卻一指彈飛了一個中年大漢。此等武功,若是無音與之對陣,怕都要落下陣來。”
鄢語雪的聲音忽然變得古怪,“看來,他的體弱多病,是在欺君咯。”
灰衣人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隻是說,“或許姬大人隻是手指厲害,這一點,全靠陛下聖裁。”
鄢語雪哂笑一聲,顯然不相信姬無憂隻是“手指厲害”,“那你看,朕該如何做?”
灰衣人道,“臣不敢妄言,姬大人乃西天落日神山的隱士,代表西天大光明教,若處理不好,恐怕會影響與落日神山乃至大光明教的交情。”
鄢語雪拂袖道,“修好,修好,他西天大光明教再如何,不過是朕轄下的一教而已,朕要它興,它便興,朕要它亡,它便亡,難道就為了這區區虛無縹緲的‘交情’,要朕把江山拱手讓人?朕的王後,乃是西天大光明教正使,是西天大光明教少教主的結義弟兄,那姬無憂不過是西天大光明教送給朕的一個人情,這人情,朕不想要了,便不要,他們管不了!”
灰衣人眼中喜色漸露,語氣卻故作凝重道,“陛下,姬大人手段高明實在是舉朝罕見,此次南下平反,他雖把權力都拿到自己手中,卻也同時是幫陛下解決了亂黨難題。姬大人這樣看來,再如何也是陛下的功臣,他一日不反,陛下一日不能動他呀。若姬大人真無反心,陛下逼他,怕會南轅北轍呀。”
鄢語雪憤道,“解決了亂黨難題?朕看他是把自己變成了最大的亂黨!朕就不信不能動他!”
灰衣人緩聲勸告,“陛下,且等姬大人回朝,仔細查探。若他露出不臣之舉,到時再處罰不遲。據奴才所知,東南,西南地帶對姬大人的尊崇超過神明,昨夜便有上萬名百姓跪在一條長街上,高呼‘姬大人是他們唯一的主’呐。”
鄢語雪本就氣憤,如今臉上的表情愈顯微妙,她挑眉問道,“那姬無憂可曾糾正過他們?”
灰衣人道,“姬大人說了一句,‘各位,快快回去,過安居樂業的生活,國主陛下才是你們的主。’”
鄢語雪的麵色緩和了些,道,“看來他至少表麵上知道收斂。”
灰衣人急道,“可是陛下,姬大人雖如此說,百姓卻不領情呀,依然山呼‘姬大人是唯一的主’,姬大人見無法反駁,也就隨他們去了。”
鄢語雪向前邁出一步道,“哦?他竟沒有堅持?”
灰衣人冷笑道,“豈止是沒有堅持。他不僅不堅持,還私放反賊,我聽一名反賊問他‘聖主,您如此大能,為何不取天垂國主而代之?’”說到這裏,灰衣人停住了,他忽然抬起頭,麵色古怪地問道,“您道姬大人如何說?”
鄢語雪心中推測,早已氣憤得不行,卻強作平和道,“哦?如何?”
灰衣人道,“姬大人竟說,‘我有更大的事要做。你若從我,就忘掉這些私欲和妄求。’奴才實在不知道,何為‘更大的事’。”
鄢語雪聽到這裏,心中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冷笑道,“原來朕以為他隻是不願做池中之物罷了,如今看來,他何止不願做池中之物,甚至根本不把這王位放在眼裏。他在這天垂之國,還想撲騰出些什麽?既然如此,朕真是不得不給他些顏色看看了。”
灰衣人皺眉道,“陛下收權之前,怕還是不要做得太過分才是。姬無憂一死,恐怕東南,西南,再無人能鎮得住。陛下還是與姬無憂先禮後兵,才是上策。”
鄢語雪道,“嗬,隻是時間不容朕猶豫。你以為,朕該如何看出,他願意我送他敬酒,還是賞他罰酒?”
灰衣人道,“陛下,奴才無權調用東海的卷宗,隻是姬無憂昨夜平反後,沒有立即回朝複命,而是和落妙大人講,今日要去東海。不知東海可有什麽非凡之物?”
鄢語雪沉思不語,半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繼續問道,“他可還說了什麽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