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遺生園
羽帝看著蘇清然失神悲傷的模樣,輕輕豎起翅膀上的一根羽毛,伸出去劃亂小乖臉上寫著的那一行行失落。
“想要,就都帶走嘛,不要那麽失落。”
蘇清然握住那根羽毛,自言自語,“那些瘋了的發明,隻有在瘋子的眼裏,才有價值。”
難道其他人會願意,放棄無邊曼妙變化的雲霞,無限瑰麗多彩的天光,隻守著那一片無味單調的金黃,過一輩子無法忘卻陽光,卻隻能在藝術實踐中無謂重現自由假象的可憐生活?
他重重歎了口氣,繼續默默向前走,腳步很是沉重。
羽帝在一旁開解道,“兩千年前,你都沒出生,你在這裏自責個什麽,要自責,也是重華老兒的過。更何況,他們本來就積了不少冤孽。”
蘇清然沒說什麽,依然默默向前走。
天夢問道,“殿下,不要去看千伏的發明麽?雖然他們已經死去,但他們都很希望自己的發明,能夠被外麵的人知道。”五色鳥聽了也道,“雖然說之前元界的手段有些強硬,但這是不得已的,如果小乖你能幫他們把這一切發揚光大,也是一種救贖。”
蘇清然的眼睛亮了亮,道,“天夢,遺樂園除了千伏居所外,還有哪些比較重要?”
天夢道,“遺樂園不論多好的東西,很多都被送到千伏這裏來修整完善,因為時間有限,若殿下來了千伏的住所,其他的地方,不去也不會有什麽遺漏。”
蘇清然聽到這些,已決意去看一看。“好,那便去看看千伏的家吧。”
蘇清然,什色,天夢,重夏,三宗長老,先後尋了螺旋中的一處台階,向上行去。螺旋的設計,在有效的空間裏,能承載眾多的人,又能夠將垂直的梯麵變傾斜,方便攀登。雖然眾人身負輕功,但數十丈高的樓,一時半會兒也爬不到頂。雖然說對離開湖底的向往是這群人建立高大建築的可能原因,但建造如此高的步行梯,也實在奇怪。
天夢看出了蘇清然的疑惑,道,“遺樂園的人,都有從遺生園處得到的修煉秘法強身健體,他們的輕功,雖比不得殿下,但每日攀登此等樓梯上下,也是很簡單的事,而且,他們有各類罐子車可以輔助行動,若不是如今罐子車停用,我們也可以坐罐子車去。”
片刻,眾人從六路旋梯,爬上了一個平台,那平台周圍,像樹枝般伸出許多長架,其下吊著不同形狀的平底房屋。
天夢道,“左邊第一支,裝的是各種機械;左邊第二支,裝的是各種樂器;左邊第三支,裝的是各種藝術品;右邊第一支,裝的是各種圖紙;右邊第二支,裝的是各種特殊生活用具,右邊第三支,裝的是各種圖書和文字音像記錄。主要都與玩樂有關,而最有價值的,當屬建造的機械和相關的圖紙。”
蘇清然點了點頭,先走上左邊第一支長架,走到第一個懸屋前。
懸屋造得非常結實,門開在上麵,天夢伸手將門打開,其下一個梯子直通到屋內。
天夢一一為蘇清然介紹這些機械的用途,頭頭是道,讓蘇清然覺得很驚奇。
“你好像很清楚這遺樂園中的一切。”他問天夢。
天夢黯然道,“我本就是洞薩湖的守護神,如今已經活了五千年了,我是眼看著極樂園興起和滅亡的神仙。”
蘇清然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仔細聽著天夢一項項介紹著,“這是推動罐子車的啟動機,非常小巧,卻力量強大;這是飛鳥的心髒,雖然隻有拇指大小,卻能保持木質飛鳥長達一個時辰的飛行;這是用來為啟動機和心髒提供能量的果實……”蘇清然對江下流輕聲道,“師父,幫我把這些裝走怎麽樣。”江下流看了看,伸手一拂,那啟動機和“心髒”,還有那些能量果實就全部納到了墟鼎中。
片刻後,天夢帶眾人去參觀千伏的圖紙屋,蘇清然仔細地翻看了一陣,同樣挑了幾張,托江下流收好。其他人對這些並沒有更濃厚的興趣,於是眾人很快離開了圖紙屋。
“前麵便是遺生園了。”眾人回到了千伏居所的平台。平台上視野很好,能看到前方一處晶藍色的牌坊,上麵隱約可見遺生園三字。
重夏道,“這裏距遺生園依舊很遠,若這樣繼續爬下去,再走過去,不知何時才能走到遺思園。”
天夢道,“莫急,千伏這裏有可以直接到達遺生園的罐車滑路。”隨著她手指的方向,兩台罐子車就停在平台邊緣,罐子車前麵,平台與一條極長的傾斜通道相連。
罐子車極好上手,重夏,天夢,鍾離懷棠三人一台,蘇清然等人另一台,兩台用搭扣連在一起,很快就駛進那金鑲玻璃管道。
管道裏很光滑,視野很好,罐子車裏的動力已經消失,所以隻能依靠通道本身的傾斜,向下逐漸加速,遺生園越來越近,眾人速度越來越快,也越接近地麵。通道的最後一段逐漸變得粗糙平緩,罐子車逐漸減速,最後平穩地停在了通道的出口。
遺樂園這等對速度和安全的把控,委實不簡單。
蘇清然從罐子車走出來,走到了遺生園的牌坊之下。
遺生園沒有遺樂園那種豪華的建築,地麵也不再光滑,荒涼更甚。
雖然天空依舊無限高遠,空中也有橫縱交錯的管道橋梁,卻沒有那麽多參天的螺旋階梯與懸屋,管道更多的是搭在地麵的山石,木樁之上。地麵上不時可見許多不同高度的木樁,一些木樁上連著些絲線,一些木樁可以轉動。許多山石上有刀削劍刻過的痕跡,有些山石上,甚至插著數十把刀劍。地麵上有時會出現非常沉重的腳印,有時會有一些龜裂的紋路,還時不時會遇見各種似乎被巨大力量擠壓而形成的深坑,地麵上偶爾會零星散落些牙齒,骨殖,幹癟的殘肢等等人類的碎片,以及各類不同程度損壞的兵器。
這裏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生活的地方,卻像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演武場。
在遺生園的邊緣,有不少低矮卻寬敞的房舍,一些房舍通著煙囪;一些房舍開著門,裏麵非常明亮;有些房舍則連窗戶都沒有,與其說像是房屋,不如說像是監獄。
“麵前的是武功法術修行的地方,遠處則是遺生園的醫研所,教研所,修煉所。這邊的地上,隨處可見散落的法器和秘笈。”天夢指著遠處的塵土道。
許多半開的書冊半埋在金色的塵土中,許多書冊旁,還有零落的人類骨殖。
蘇清然走上前,伸手輕輕拂開一本書冊上的塵土,發現在那半開的書頁上,還有一隻人類的指骨,指著書頁上的文字,“周天循環,化肉為丹,丹集八極,心……”可那書頁旁,除了那隻指骨之外,再尋不到任何其他的骨殖。
“他們當中很多人,修煉的是殘缺的秘笈,有些人急於求成,太過癡迷,最終走火入魔,未修成金丹,卻先將自己的身體煉化了。”天夢走過來,頗有些感傷地說。
蘇清然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起身問道,“此處可有祖靈化形術?”
什色突然說話,“還有無上光明心法與光明金身咒?”
天夢遲疑道,“這些,在洞薩密藏中都有記載,隻是除了無上光明心法外,光明金身咒和祖靈化形術,都是遺思園的密藏。”
江下流突然好奇,問什色,“你是西天大光明教的,怎麽無上光明心法和光明金身咒會在這個湖底?”
什色道,“當年西天大光明教的先聖教主修煉未果,將自己的筆記交到三極城,希望裏麵的天才能幫助他補全修煉的方法。之後,三極城被封,先聖教主的筆記也被一並埋存,我今日便是來尋回這兩個傳承的。”
江下流道,“這兩個傳承既然在遺思城,那就是創造神靈的傳承,難不成大光明教要你修煉這兩種方法?”
什色道,“師父說,我是先聖教主後,最有可能修煉成功的人。”
江下流挑眉看了看什色,又看了看蘇清然,拍拍什色的肩膀。“果然都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和尚,你有個好師父。”
什色懷裏突然冒出一個蜥蜴,蜥蜴點了點頭,齜了齜牙。
羽帝也從蘇清然懷裏鑽出來,看了看蜥蜴,也叫道,“哎呀呀,真是好師父,真是親密。”
蜥蜴看見羽帝,眼珠子轉了轉,瞧了瞧蘇清然,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忙用兩隻前爪扒住什色的袈裟向前一推,腦袋隨後向下一縮,鑽回了什色懷裏。
蘇清然看了看什色,又看了看阿幺,突然生出了一個無比奇怪的推測。但什色既然沒說,他也不好問什麽,索性壓下腦海中的疑惑,對天夢道,“這裏有沒有,能夠快速提高軍隊戰鬥力的秘籍。”
天夢想了想道,“個人的修煉秘法都非一日之功,但對於軍隊的戰鬥,倒是有一些陣法可以借鑒。殿下若感興趣,請隨我來。眾位不妨留在這裏四處看看,半個時辰後,我們回到這裏集合。”
重夏有點著急,問天夢道,“這裏有沒有能將我的步足斂去的變形術?”
天夢認真地打量了重夏一番。“在遺生園的東北角修煉所中,有許多水族異形修煉者,你可以去那裏找找,或許有你需要的東西,但你要小心,如果修煉不慎,會走火入魔。”
重夏有些感激地看了看天夢,但最終那句謝謝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低下頭,有些激動地向遺生園的西北角跑去。
江下流見得遠處一石山上不少寶劍,運起輕功快步離去,鍾離懷憶對修煉所很感興趣,而鍾離懷棠則走向了醫研所,她很是好奇,在這種瘋狂的鑽研風氣之下,醫研所能創造出什麽讓她驚訝的毒物。什色在天夢的指引下,盤坐於地,用大光明法與光明心法之間的共鳴,來尋找埋藏在塵土下的無上光明心法的位置。
五色鳥和蘇清然則隨天夢走向遺生園的東北角,在遺生園的教研所中尋找陣法。
遺生園的教研所無一例外是寬敞明亮的房間,其中有不少關於陣法的特殊記載,很多與蘇清然在世界的見解不同。蘇清然根據自己計劃中的設想,選擇了一些陣法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遺生園的陣法雖然在布局和理論上與世界略有衝突,但總體的陣法根源是不變的,即便如此,遺生園中的陣法也給了他意料不到的啟迪。他心情很好,把剛剛翻看的陣法放回原處,站起身來,打算同天夢離開教研所。
臨走的時候,五色鳥輕輕慨歎了一聲。
“原本我以為,遺生園裏的人,會在劍法秘籍外設下劍意,會在教研所外設下陣法,會在醫研所外設下毒物,會在修煉所外設下迷幻陣,用來防止那些什麽都不懂的家夥進來亂翻一氣,暴殄天物。可如今一路走來,感覺這簡直就和逛市場一樣簡單。天夢,你說如果偏殿裏那些關著的家夥如今逃出來混入遺生園,會不會惹出什麽亂子。”
天夢道,“放心好了,沒有天夢之淚作為鑰匙,洞薩密藏的門,是打不開的。就算那些人從偏殿逃出來,也無處可去。”
五色鳥又道,“可是我怎麽覺得,重夏的修為比你低得多,她是怎麽把你抓起來,又把那麽多人都關在一個屋子裏,還把我也製住的呢?”
蘇清然沒有說話,隻是忽然蹲下來,仔細地看著教研所外牆角一處新的擦痕。
“原本我以為是因為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可現在……”他輕輕摸了摸那處擦痕,其上粉末簌簌而下。
“我懷疑,蟲下隻是被人利用。她自以為反手傷了那個利用她的人就可以把最後的危險留給她自己,卻沒想到,那人依舊躲在暗處,等著我們火中取栗。”他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