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清風潛入夜
蘇清然笑道,“這多不文雅。”
明月公子道,“哦?如何不文雅?”
蘇清然道,“你當真要我說?”
明月公子愣了愣,瞧此人臉上一派祥和模樣,難道竟沒有毒發?
蘇清然笑道,“涼茶麽,放點冰糖,再放點冰凍天蠶屎,味道是很不錯。”
明月公子又愣了愣。
“冰侗天蚩粉。逗你的。”蘇清然又笑了,眼神是格外的清透幹淨,明月公子又怔了怔。
“話說,明月兄,我都乖乖服毒了,你若是再不給我,我可就要以為,你對青羽有意見了。”
明月公子深深看了蘇清然一眼,終於笑道,“自然會給你的。”
說著取出一張紙,直接默寫起配方來。
蘇清然在一旁讚道,“好字,好字。看來,青羽說我們像,果然沒錯。”
明月公子的手突然抖了抖,蘇清然在一旁又說道,“但我可不會因為別人說話而手抖哦。”
配方很長,明月公子足足寫了兩頁,寫罷,放下筆,將這配方遞給蘇清然。
“喏,給你的。”他手上遞著配方,眼裏卻是冷光一現。
這家夥若是接過配方,就必然是外鬼。配方永遠都是絕頂機密,會長從未允許人將其變成紙質的東西,給他人留下可乘之機。
蘇清然一瞬間便看清了那層殺意,心念電轉,沒有伸手。
他隻是笑了笑。“我說明月兄,看來你還是不夠信我。我以為你把它寫出來,就是在我麵前炫耀書法呢。青羽派我來這裏取配方,我隻要背下來就好了,哪裏還需要拿著一張紙呢?你說的對,我沒有內功,萬一這配方被有心之人奪了去,那我豈不是犯了大錯?”
說著拿起明月公子剛剛放下的筆,幹脆利落地將那配方在燭台上燒了,又順手撚了一張紙道,“既然明月兄讓我看了你的書法,那我就也獻醜一回。”說罷便執筆落紙,同樣默寫起那配方來。
明月公子靜靜看著蘇清然在紙上默寫那長長的配方,眼裏卻是越來越驚訝。
且不說此人過目不忘的能力驚人至極,就連這字跡都氣度驚人:龍飛鳳舞,瀟灑飄逸,貴氣非常,比起自己引以為傲的字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家之風,躍然紙上!
蘇清然寫著寫著,突然抬頭,向明月公子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媚清美如同月光,將明月公子恍了一恍。
“怎麽樣,明月兄喜歡我的字吧。”蘇清然微笑道,手下卻不停,那配方,竟一字不差,寫了兩頁。
明月公子看到最後一筆,眼中的驚訝極甚,心中隱隱有將這兩張“書法”留下來的衝動。
“青羽派我來,自然提醒了我不要將配方帶走。明月兄多慮了。”蘇清然笑笑,將配方還給了明月公子。
明月公子看了看蘇清然,欲言又止。
蘇清然挑挑眉。“如果是說配方有問題的話,恐怕青羽會當成明月公子在和我開玩笑呢。”
明月公子接過蘇清然的配方,在第二頁最後一味上,劃掉了最後一個字,將‘洋金草’,改成了‘洋金花’。
蘇清然心道當然應該這麽寫,卻不道明,隻是拍拍手,“這多完美。明月兄你看,這配方上,有我的字,又有你的字,看起來,反而很和諧呢。”
明月公子的眉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道,“我和你絕不同,我絕沒有你這般自來熟。”
蘇清然道,“那沒有關係,這又不是什麽不好的品格。”說著將那配方推給了明月公子。
“怎麽樣?兩百斤欲仙風?”蘇清然認真地問明月公子,一派生意人的模樣。
明月公子笑道,“你可知道,你是第一個,敢走進千尋不如樓談生意,還在本公子的偏房中活了這麽久的人。”
蘇清然笑道,“是麽,那我真得感謝青羽,讓我有這麽好的一個機會,看見你這個神秘人呢。”
明月公子冷冷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蘇清然高興地點點頭,走上前,打開門,讓了讓明月公子,明月公子冷笑一聲邁步出去,蘇清然跟在後麵,和六股風乖乖地關上了門。
落妙和老袁,看見明月公子當先走了出來,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後來又看見蘇清然清清爽爽地走出來,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
蘇清然看了看井邊的情況。
很好嘛,那兩位高手,好像已經被點了穴。
兩位師叔,好像也醒了。
那麽……大家應該一起走了。
隻是如何開口,是個問題。
明月公子武功深不可測,恐怕不在什色和江下流之下。
就算有八股風在場,潛伏營的其他勢力,也不是容易對付的。
隻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若是留著潛伏營,之後不知會遇到何等麻煩。如今所有人都在場,不如拚一把。
蘇清然再沒多想,運起輕功,衝到明月公子身後,猛地擊向了他的後腦。
腦後有大穴,隻要擊中,幹淨利落倒地。
不知為何,明月公子仿佛有些恍惚,以至於他渾然沒有防備,被蘇清然幹脆地擊中了後腦。
隨著蘇清然的響指,江下流和什色同時出手,將身後兩位高手,一招擊暈,衝到明月公子和西山公子麵前。
什色幹淨利落一掌劈暈了西山公子,再沒讓他廢話的時間,另外四股風也衝過來,控製了明月公子。
明月公子的抵抗力則強得多,他雖被蘇清然劈中了後腦,有些眩暈,但依然能夠思索,他艱難地回頭,看著蘇清然道,“虧我還以為你是個朋友。”
蘇清然眼看著八股風掏出特製的鎖鏈,將明月公子手腳拷起來,又把明月公子的雙手牢牢捆在背後,歎口氣道,“我們可以是朋友。隻要你把潛伏營營長的位置讓給我,青羽說,如果你不聽,就讓我打暈你,綁到商會去,他會親自和你解釋,對不起,我也沒辦法。”
明月公子淒然一笑,笑如沾了雨霧的明月。
“你當真,認識青羽麽?這真是他對你說的?”
蘇清然愣了愣,這笑容,實在是讓人心疼。他走上前,目光一寸寸溫柔摩挲著明月公子的臉龐。
“沒錯。青羽究竟要對你做什麽,我也不懂,你想嗬,他曾是多麽愛你。”
蘇清然說著這些話時,心裏正在狠狠地罵自己。
怎麽會變得這麽陰險??
但為了小君,為了其他人,他不能再心軟。
明月公子的瞳孔猛的一縮,突然彎下腰,吐了一口血出來,血水過後,是眼淚。
眼淚在明月公子美麗的雙眼中如川流不息,他卻拚命仰著頭,將那些淚水,盡力卻徒勞地想擋回去,可眼淚卻不答應,依然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美人淚流,令人心碎。
落妙愣愣地看著明月公子流淚的模樣,想象著麵前的姬無憂若是流淚,會不會比他更好看……
蘇清然閉上了眼睛。
“明月兄,你先不要哭……實際上,青羽未必想讓你傷心,你回去見他,就知道了。你現在隻要,告訴潛伏營的人,說我是新營主,就可以了。”
明月公子紅著淚眼,看向蘇清然,蘇清然掏出一方手帕,輕輕替他擦拭著眼中的淚水。
“乖,不要哭了,和我走吧,現在我是新營主了,你要幫我告訴他們。”蘇清然一邊擦拭著明月公子的眼睛,一邊定定地看著他的雙眼。
他如今已經喝了八劑續筋散,已經有足夠的精力,來施展讀心和催眠術了。
明月公子縱然武功高強,但在如此心神動搖的情況下,被催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臨行之前,蘇清然派人弄醒那兩個被點了穴的武林高手,問道,“你們可聽清楚了?如今,我是新的潛伏營營主。”說完,微微一笑。
龍召靈和刑飛冷冷地看了看蘇清然,又疑問地看向明月公子,明月公子點了點頭。
“潛伏營無論何時,忠於鬼團的命令,風輕揚,如今是你們的新營主了。”
龍召靈和刑飛不舍地看了看明月公子,明月公子鼓勵地一笑。
兩人齊齊道,“屬下龍召靈/刑飛,願為風公子效勞。”
蘇清然笑著,看著二人的眼睛道,“非也非也,不是為我效勞,隻是我代表青羽的意誌,你們為我效勞,就是為鬼團效勞。”
兩人在這片刻間,也被蘇清然的催眠所左右,記住了‘風輕揚代表青羽的意誌,為風輕揚效勞,就是為鬼團效勞’這句話,而忘記了本身那句‘無論何時,都要為鬼團效勞,而不是盲目遵從營主的意誌。’
鍾離懷憶笑著看蘇清然,這小子偷換概念,可以可以。
蘇清然命八股風解了龍召靈和刑飛的穴道,給明月公子鬆了綁道,“既然你們想通了,就跟我走。告訴潛伏營的所有人,我是新營主。”
於是,蘇清然,什色,落妙,老袁,三宗長老,西山,明月,龍召靈和刑飛,還有八股風一行,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千尋不如樓最神秘的房間,回到了樓裏。
明月公子對刑飛道,“你去通知吧,讓無關人等消停,讓潛伏營的人在荷花池前集合。”
片刻後。
蘇清然和明月公子並肩站在二樓的平台上。
潛伏營的所有人,認真地看著未來營主的模樣。
明月漸漸爬上了千尋不如樓的樓心。
樓心之月,直射荷池。
明月公子的臉龐,在明月照耀下閃閃發亮。
眾人屏息著,傾聽這從未見過的真營主,對他們親口說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後一句命令。
“今日,我扈明月在此,奉團主之命,將潛伏營營主之位,傳給風輕揚,從此以後,潛伏營聽從風輕揚差遣,如以往對明月所尊,明月清風,本無不同。”
蘇清然透過明月公子的眼睛,將目光投向了潛伏營的所有人。
第一次使用這樣集體的催眠……
潛伏營的人眼睛閃閃發亮,看著美貌的明月公子。
突然一人喊了起來,“明月清風,本無不同!”
眾人一起喊了起來。“明月清風,本無不同!明月清風,本無不同!”
明月公子振臂一喊。
“從此以後,明月令,改名為清風令!對清風令,如有不尊,營法處置!”
眾人高呼,“誓死聽從清風令!”
蘇清然向眾人微微一笑。
明月照在蘇清然的臉上,竟也有一種相似卻不同的朦朧之美。
落妙癡癡地看著麵前的蘇清然。
他比扈明月,看起來更適合站在月光下啊。
潛伏營的眾人睜大了雙眼,看見了姬無憂這副近乎完美的笑容。
“我的話,便是清風之令。”
眾人高呼,“清風之令!清風之令!”
蘇清然又笑了,這次是看著明月公子。
“謝謝你,我們走吧。”他拉著明月公子的手。明月公子似乎沒覺得不妥,就那樣任蘇清然拉著,也沒有抗拒什麽。
交接了潛伏營令牌,蘇清然等人在千尋不如樓用了晚飯,又命樓中另備了二輛馬車,載著明月公子和西山公子,向東海出發。
出發前,蘇清然留下指令讓潛伏營眾人依照之前的計劃繼續行事,另命阿飛暫時代理潛伏營,隨時將最新的動向通知自己,重要事情也向自己請示。
“主人,您這次去東海,小的要如何與您聯係?”
蘇清然想了想,看向了江下流。
“阿冰在哪裏?”
“我在這兒。”一隻五色鳥在千尋不如樓荷池邊的梅樹上叫著。
“你來傳信,怎麽樣?”
五色鳥叫道,“你……盡教我做這些事。”說著從樹上飛下來,一頭栽在蘇清然的懷裏,一通亂啄。蘇清然嗬嗬笑著,輕輕拍打它,把它抱在懷裏。
落妙在一旁看著姬無憂和五色鳥,眼中異彩大作,姬無憂他抱著小鳥的模樣,好可親,好可愛啊。
阿飛看著五色鳥,突然臉色一變,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結結巴巴道,“這……這不是……營主,我怎麽敢用羽帝來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