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無憂對明月
原來就算打開了機關,這密道也沒有顯露,還需要最後一推,才能將這密道打開。
潛伏營營主的老巢,果然設計得無比周全。
西山公子當先走了進去,蘇清然,落妙和老袁隨後跟上。
暗道呈階梯狀逐漸向下延伸,大概走了一百餘步,到達了一塊平台,平台周圍,有三個岔路。
西山公子突然立定,回頭笑著問蘇清然,“您可知這三個岔道,哪一個通往明月公子的房間?”
落妙聽得此問,不由自主地看向最前方的那個暗道,可那隻是一瞬,目光又移向了左邊和右邊的暗道。
一般人的心思都會認為,暗道是曲折的,所以可能會撿左邊或右邊的暗道走,但這暗道設計者算計人心的功夫,恐怕最前方,才是正確的方向,就像剛剛推開那玄關之鏡一樣。
但能進此暗道者全是心思細膩之人,既然自己想到正前方可能是正解,旁人也能想到,既然如此,左邊或者右邊是生門,可能更加具有迷惑性。
可是,蘇清然卻說了一番令落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話。
他毫不猶豫地道,“我不會走任何一個。”
蘇清然向前走了一步,麵對著西山公子,輕笑道,“要我是明月公子,肯定不會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下,更何況他名字中就帶有明月,他的房間,恐怕能看見大大的明月!”他說到這裏笑了笑,道,“我會找向上走的辦法。”
西山公子愣住了。他的嘴角抽了抽,許久道,“我想,明月哥會很喜歡你的。”
蘇清然笑道,“是麽?看來我和他很像了。”
西山公子笑道,“那些岔道中的鬼魂,若是聽了你今日這番話,怕是羞惱得要趕緊投胎了。”
落妙愣了愣,看了看那三個岔路。
這等算計人心的暗道,實在令人心驚。
原來走了任何一個岔路,都難再活著出來。沒想到這般算計,竟被姬無憂如此簡單的邏輯,就破了。
她無比欽佩地看著麵前這個聰明又好看的家夥。
看似簡單隨心意的一句話,背後是多麽縝密的心思啊。
落妙微微笑著,笑靨在陰暗的地道中,看不分明,卻格外明媚。
西山不再感慨,轉身按了按來時的牆上的一塊磚頭,另一側牆麵上,出現了幾個嵌在牆裏的矩形鋼圈,西山公子頗為自然地猴攀而上,蘇清然三人也跟了上去。
落妙爬著,心中依然在後怕,若不是之前姬無憂說了這些奇奇怪怪的話把西山繞了進去,唬得西山變成了導遊,恐怕他們今日之行,會麻煩許多。
她癡癡望著蘇清然那攀爬時依舊優雅從容的姿態,又想到那日姬無憂在百花宴中所說那句“無憂做的建築機關,高明得很……”又微微笑了。
看來,的確會很高明呢。
爬出暗道,眾人來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
蘇清然的發絲又動了動,身邊飛過幾股風,在熟悉的方位立定。
看來他們都順利地跟上來了,蘇清然笑笑,心中微安。
廳中安靜得很。
突然在拐角處聽到一聲熟悉的叫聲。
“牛什麽牛!你們這幫家夥,等我徒兒來,一定把你們都抓起來。”
一聲動聽的輕笑響起。
“哦?可我怎麽聽說,你那個叫姬無憂的徒兒,已經被我的手下給殺了?”
那聲熟悉的無賴叫聲又響起,顯然被人壓製卻依舊牛氣衝天,“不可能的事兒。那是我徒兒,天下最厲害的徒兒,怎麽會死。”
蘇清然笑了,笑容有點冷。那老家夥怎麽會被製住?
“西山公子,你哥哥這裏,好像很熱鬧嘛。”蘇清然輕輕對扈西山道。
西山的笑容僵了僵,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落妙和老袁聽到那人的叫喚,麵上雖不露色,心卻都突突直跳。
難道連姬無憂的師父都被明月公子抓住了?那明月公子究竟多厲害?!
蘇清然卻沒有他們那麽擔憂,那個老家夥,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子嚇唬人。天垂之國三宗長老的名號可不是亂叫的,就算是在江南武林,也必須是神一樣的存在。
可能在這裏中了什麽暗算?待我與他聯手,唬這明月一唬。
正如此想著,西山公子已經向前走去,蘇清然也自然跟上。
落妙,老袁和八股風,自然也都跟著不敢大意。
從拐角繞過去,卻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殿,殿內有六人。
藍發的那位,顯然是明月公子。
井邊有四人被製,看來是師父師叔和……什色?
兩位師叔已經倒在地上,師父蹲在那裏向這邊怒視,什色,一副沒頭腦的樣子,蹲在那裏,身上也看不出什麽傷痕。
四個人,渾身上下都濕得厲害,在安靜的大廳中,還能聽到那滴滴答答的水聲。
什色看到蘇清然,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依然一副沒頭腦的樣子。
蘇清然看著這四人,想到之前什色那從池中消失的事情,突然全都明白了。
原來是四個潛伏進來的井底之蛙,被人守株待兔了。
想到這裏,他竟沒忍住,笑了起來。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那第一聲輕笑,就用的自己的本音,之後才是姬無憂那獨特的低沉而有點邪氣無賴的笑聲。
落妙又一次聽得那輕笑,心咯噔一跳,想得明了,果然那聲音才是姬無憂自己的聲音,看來他是在暗示那邊的老爺爺,又想起昨晚那番心思活動,想到那陳尋風如今就在自己身邊,臉微微紅,信心也變強了。
大殿中安靜得很,這聲笑聲就極其突兀,可偏偏又好聽得讓人難以生厭。
蘇清然旁若無人地走到江下流麵前,托起他的下巴道,“老頭兒別囂張,你也不看看這屋子裏的人,都這麽好看,隻有你生得這麽醜。我在想,那姬無憂該是怎樣一個醜八怪,能對你這老頭子一劍終晴,認師父,哈哈哈哈!”
那笑聲囂張極了,聽得那江下流胡子一抖一抖,氣鼓鼓的樣子,像隻老青蛙。
蘇清然看著他那氣鼓鼓的模樣,躲了躲,用手扇了扇鼻子,仿佛很是厭惡他身上的氣味,道,“這麽醜,又這麽臭。嘖嘖嘖。”
說完,也不再去看那老頭,轉身便向那明月公子走去,行禮道,“在下風輕揚,東海來的客商,有幸受青羽會長之命,來與明月兄談談煙草買賣的交易,順便要份配方,剛剛隻是覺得那些井底之蛙的模樣太過滑稽,沒忍住,還請明月兄見諒。”
明月公子點了點頭,又看向西山公子,見西山公子也點點頭,臉上的神色便自然些,道,“既是會長所托,明月自不會違逆,風先生,這邊走。”
蘇清然毫不猶豫,一臉真誠,隨著明月公子走過去,進了偏房。
八股風隨即奔去,隻是這次沒有帶起任何人的發絲。
這明月公子看起來是個富家公子哥兒,實際上卻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八股風不敢怠慢,卻也不敢讓姬無憂一人呆在那偏房裏。
於是乎,八股風幾乎是簇擁著蘇清然,擠進了那偏房之中。
就在那一刹那,蘇清然卻做了個手勢。
“二。”又指了指外麵。
八股風瞬間會意,兩股風自動退到外麵接應落妙,什色和老袁,六股風隨著蘇清然,進了屋子。
明月公子進了偏房,才對蘇清然露出了笑容,一笑間,宛如雲開月明,美不勝收。
這時,蘇清然才真正看清了明月公子的模樣。
之所以之前沒有看清,不是因為明月公子遮著臉,而是因為明月公子的臉上,籠著一層清淡的光芒,仿佛夜晚雲中的明月,雖然絕美,卻是朦朦朧朧的。
到了這偏房之中,蘇清然才發現,這偏房上麵有一個天井,天井正好將明月之光,籠罩進了屋裏。月光照在明月公子的臉上,竟奇妙地將臉上那本來的光芒斂去,終於露出了那張絕美的容顏。
蘇清然從一出生就總能照到鏡子,所以對所謂的“絕美”已經完全免疫,更何況麵前這人,雖有明月出雲般的美麗,和自己的美卻依然不能比。
但和現在姬無憂這張臉相比,還是很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所以,蘇清然乖乖露出了一副,有些驚豔,卻又不卑不亢的表情來。
明月公子淡淡一笑,道,“你沒有任何內功,就這樣一個人跟著我進了偏房,勇氣可嘉。你的模樣,也可嘉。”
蘇清然聽得這話怪怪的,卻表現得絲毫不在意。
“都是會長的朋友,自然不會有所懷疑。”
明月公子淡淡笑道,“嗬,朋友麽。”
蘇清然道,“難道明月公子覺得,不是朋友?”
明月公子道,“沒有人能比我更懂青羽。你也不能。在青羽眼裏,他的朋友,隻有我。”
蘇清然似笑非笑地看著明月公子。這家夥原來……
“喔,是麽,偏偏我以為青羽對我動心了呢。”他一臉自信的模樣,果然激怒了明月公子。
“你太自以為是了。就憑你那副模樣?”明月公子冷冷道,“我可以為青羽做任何事,你能麽?”
蘇清然笑道,“青羽說我和你很像,看著我,有時候,就想起你……”蘇清然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迷離朦朧,明月公子怔了一怔。
蘇清然搖搖頭,“明月兄,你知道我打不過你。會長讓我來要配方和煙草,你給我便是。”
明月公子沒想到蘇清然被自己單獨留在偏房之中,還會如此淡定,愣了一愣問道,“你要這些,是做什麽?”
蘇清然笑道,“若我說,青羽讓我做新的一營營主,你信麽?”
明月公子月亮般潔白的臉,爬上了火燒般的紅。
“不許你這麽叫青羽!”
蘇清然輕輕地撫摸著明月公子的臉,笑道,“你叫得青羽,青羽,我為何叫不得?就憑你的頭發是青藍色的?”
明月公子的臉更紅,一把捏住蘇清然的脖子,將他推到了牆上。
六股風愣了愣,見蘇清然依然沒有使出出手的暗號,都呆在原地。
蘇清然輕輕咳了起來,臉色微微變紅。
“青羽說,我很像你,他讓我叫他青羽,他還說,如果你背叛了他,他就讓我來做潛伏營的營主。”
明月公子的俊臉由紅轉白,瞬間冷得像冰,手勁進一步加大,蘇清然咳得更厲害。
“如果你沒有,咳咳,那就給我換個新的營主做,咳……明月兄你何必動這麽大氣。”
明月公子猛抽了一口氣,鬆開了手。
蘇清然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喘著氣,見明月公子不說話,便自得地走到偏房的桌旁,倒了兩杯茶,自己拿起一杯,憑空敬了敬,便品了起來。
“看來明月公子很懂享受嘛,雪後銀葉……涼茶。”
房中一片安靜,突然,明月公子輕聲笑了起來。
他轉過身,深深看了蘇清然一眼。“青羽說的對,你是很像我,什麽時候,都願意讓自己舒服。”
蘇清然笑道,“誰說不是呢。”
明月公子冷冷笑道,“那你可知,我在這雪後銀葉中,下了什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