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西山公子
“當當當，當當，當。”長相靈慧的女子輕輕敲了敲小院內房間的門，那敲擊的手法很有韻律，似是什麽暗語。
門應聲開了，裏麵燈火通明，看不見什麽人。
女子向裏讓了讓道，“諸位大人，西山公子就在裏麵，請。”
蘇清然等人走了進去，女子在外麵將門關上了。
關門之前，八股風，輕飄飄地灌了進去。
蘇清然走進去後，便沒停留，自在地踱過大廳，通過玄關，繞過一個繪著明月西山美景的水墨屏風，徑直走到了屏風後。
一個男子正背對著他們，靜靜地站著。
蘇清然仔細打量了下男子的背影。男子一頭長而柔的青藍色頭發披散，耳畔兩綹長發分別分三股編成花辮係到腦後，挺拔的身姿看起來很是養眼，一身幹淨清貴的青衫，看起來不像是個武林高手，反而像是位世家公子。
若非這青藍色美麗的頭發，蘇清然不會聯想到西南那神秘低調卻極為高貴的青石家族。
青石家族自稱天命者，眼比天高，世代男女均為絕美之人，且終生以美為癡，甚至於名姓一事，不以姓氏所困，隻要其姓名足以匹配其身之優美風度即可。
“幾位便是這樣不懂禮貌，隨便闖進我的內房麽？”青藍色頭發的男子緩緩轉身，露出了那張俊美如晨間輕嵐，霧裏西山般的容顏。
他的嘴角，掛著標準高傲又優雅的微笑，正如他剛剛以背示人而後轉身一般，看來已經很習慣，也很享受那種眼看來客對自己絕美的容貌表達出驚豔的感覺。
對那種驚豔的表情，那樣高傲又優雅的微笑是最好的答複，也會讓他在任何談判中，都占得先機。
所以他轉過身時，笑得很燦爛，很自然。
但是這次，他發現，自己的笑有點尷尬。
麵前的三人，除了那中年男子之外，容顏上竟都不比自己遜色。
那公子哥兒清俊得驚人不說，還有那個個子較矮……的少年？也是少見的清麗絕色。
第一次被高顏值美團攻擊的西山公子，正在努力調整自己剛剛僵住的表情。
房內一時間，竟無人說話，隻有眼神，刷刷刷地在兩個陣營之間投射反射折射個不停。
蘇清然知道青石家族的心態特點，微不可查地笑了笑，終於開口道，“哦，我當西山公子不拘於待客之道，才沒有在門口迎接我們，如此看來，公子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人咯。”
西山公子雖然並非善類，但愛美的天性，讓他暫時忘記了對來者的火氣，道，“眾位來自東海的客人，快坐，快坐。”
蘇清然大喇喇地坐下了，那氣派極其自然，仿佛西山公子就算不說也會坐，而西山公子一說，反而給他自己留了個臉麵台階。
西山公子何時被這樣輕視過，臉色沒什麽變化，語氣上卻變得僵硬起來。
“幾位今日是要來談什麽生意？”西山公子笑道。
“抽了貴樓的煙草，覺得和別處嚐到的味道不太一樣，所以想來問問原料和配方。”蘇清然道。
西山公子道，“這位客人，我們樓的煙草，可以賣，但原料和配方，是不能賣的。”
蘇清然道，“為何？既然都是好東西，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讓我拿到東北那些地方，多賣些錢。”
西山公子道，“明月照西山，西山起煙嵐，煙嵐越空去，空去東北岸，北岸有天狼，天狼想拚單。”
老袁一愣，這個暗號，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可怎麽辦？想到這裏，他偷偷看了蘇清然一眼。蘇清然卻沒什麽表情，耳尖一動，聽得屋外隱約有衣袂聲響。
這話裏有話啊。
看來，潛伏營營主，真的不是麵前這個漂亮家夥。
蘇清然笑道，“天狼非狼，乃天命之友也。”
落妙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蘇清然，這陳尋風……不，姬無憂，是怎麽知道這些暗號的？她不知道，西山公子說的暗號不是給姬無憂的，蘇清然根本不需要回，他隻是在隨便說話而已，哪裏是回什麽暗號。
西山公子笑道，“這位公子倒是個妙人，何以見得？”
蘇清然笑道，“我們是東海客商，東海在會長大人的手下，我們，自然也是會長大人的仰慕者。會長大人的朋友，您說，是不是天命之友呢？”
蘇清然心知將商會會長抬出來，就算商會會長不是青石家族的人，青石家族的人也必定會給會長麵子。但如果會長是青石家族的人，自然這番話說得更有邏輯。而且，抬出會長來之後，西山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果然，蘇清然說出這番話後，西山公子臉上的神色自然了許多，笑道，“所以，您剛剛是在開玩笑？”
蘇清然停也不停接道，“自然不是在開玩笑。”
落妙在一旁聽得已經迷糊了，心裏詫異，姬無憂怎麽就接得那麽自信？
這時，房外隱隱傳來幾聲輕微的悶哼，蘇清然嘴角微揚，笑得更開。
西山公子心思都在麵前這張俊臉背後的腦筋上，笑道，“既是會長大人的朋友，自然已經知道了那煙草的配方，又為何要來找我要呢？”
蘇清然道，“我們雖是會長大人的好朋友，卻是新朋友。會長大人說，你是舊朋友，卻要讓好朋友來幫忙，順便抽查些煙草回去，證明一下，舊朋友也是好朋友，順便，將新朋友，變成舊朋友。我們既是客商，便不能隻在樓中拿那麽一點便了，大批量的購買，還是要來找營主大人的。”
落妙和老袁，此刻已經完全聽暈了，還好姬無憂沒有讓他們兩個說話，兩個人也就乖乖坐著，雲裏霧裏了。
西山公子深深地看了看蘇清然，目光漸漸變冷，笑道，“隻是為何，你沒有東海的口音呢？”
扈西山覺得，此人如果當真以為自己是營主，那麽就定不是會長的朋友。會長始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會長沒有告訴此人營主的真正身份，那麽便是要我等來殺了他的。
而這，便是扈西山和會長之間，最根本的默契。
蘇清然看出了那道冷光，卻絲毫不懼道，“你不是也沒有？”
屋外的聲音漸漸變小，蘇清然的發絲，無風自動，他臉上的笑容更加平和。
西山公子道，“你不會說，會長沒有給你憑證？”
蘇清然沉穩道，“這個真沒有，難道西山公子在懷疑會長的眼光？西山公子，會長說，我一定會先遇見你，如果等不及了，就不必和你糾纏，直接去找明月公子便是。”
蘇清然說到這裏時，心裏也有些緊張。
如果自己猜錯了，‘明月公子’不存在，希望西天十八部秘衛裏那八個高手，已經將暗處的那些人解決了，不然，當真不好辦。
西山公子拍拍手，眼中的冷光漸漸融化，卻染上了一層黯然。
此人竟然知道真正的營主是明月哥——信人不用，用人不疑，難道會長，竟然在懷疑同為青石家族的我們？
會長他，怎麽會做出懷疑明月的事情？
我若是不相信此人，對此人動手，會長會怎麽想？他會不會生氣？他一定會。
但萬一他真的是假冒的，若相信了他，他會不會對明月下手？
西山公子看著蘇清然的眼睛，那眼睛無比的清透，無限的真誠，仿佛容不下一絲違背良心的欺騙。
此人或許是真的朋友。
不管怎樣，明月比我想得通透，況且還有召靈和阿飛在，此人絕不是他的對手。
帶他去也無妨。
落妙和老袁根本不知道這一瞬間發生的這些交鋒，隻是覺得兩人之間突然沉默了下來。
最後蘇清然打破了沉默，笑道，“西山公子，請帶我們去吧。”
西山歎了口氣。
蘇清然的心，隨著這口氣，落定了。
幸好，自己猜對了。
左右發絲無風自動，這是熟悉的守護方位。看來子換他們已經得手回來了。
西山公子沒有嚐試去找保護自己的那些教長，而是走到床邊，向左旋了三下床頭櫃上層圓圓的拉手，又向右旋了四下床頭櫃下層圓圓的拉手，再向右旋了一下床頭櫃上層的拉手。此時，隻聽屋中有輕輕的機簧之聲，卻不見暗道的入口。
落妙看著這機關，暗暗咂舌，這個暗道的機關，處處在算計人心，一般人發現不了，就算發現了，恐怕也會嚐試隨便旋轉，縱使有試成的，也是左旋三下上層，右旋三下下層，再想不到會繼續旋轉四下，再回到上層旋轉去。
蘇清然暗暗舒了口氣。
看來幸好沒有用武力手段對待西山，否則如果西山咬定不去找明月，自己也無計可施，反而會因為西山的異常，引來更多的麻煩。
機簧之聲漸漸停息，西山起身，走回玄關處，眾人跟在後麵。
玄關還是原先的模樣，看起來沒有什麽改變，但西山伸手一推，玄關處的鏡子，便向裏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