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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兩不疑

  同一個晚上,何風在開心地把玩手中的四色花蠱,欣賞著蘇清然的反應。他的對麵,是一個巨大的冰球。


  冰球建在一片晶瑩的空間裏,其中有一片紫色的湖。湖上的風很冷,卻很輕柔;湖上雪一直在下,但卻極其稀疏。冰球就浮在湖心,四周的紫色湖水均已凝固,形成了一個足夠大的冰台,而冰球的中央,是睜著雙眼,嘴唇蒼白的萬麵小君。


  具有變化之能的萬麵小君,顯然不僅僅會易容,如今的她,依然保持著和蘇清然完全一樣的軀體狀況和病怏怏的麵容,穿著一身素白的鑲羽中衣,被牢牢禁錮在冰球之上。


  兩條鐵鏈交錯呈十字,從冰球的一側繞過圓周,在另一側交匯的位置,斷成四個末端,分別扣住了萬麵小君的手腕和腳踝,第三條鋼鏈從背側的交叉點出發,穿過球心,另一端的鋼環箍住了萬麵小君的腰肢,三條鋼鏈控製之下,萬麵小君便成了這冰湖的囚徒,再難脫身。


  萬麵小君在痛苦的抖動,她看見了何風正在擺弄的四葉花蠱,那就是她要破壞的東西。


  何風隻要稍稍撥弄那四色花蠱,她便要裝出相應的反應,否則便會被懷疑。


  有的時候,她會裝作昏迷,有的時候,她會裝作抽搐,有的時候,她會發出強力壓製的撕心裂肺的吼聲,有的時候,她會咬舌吐血……有的時候,她會真的昏迷。


  即便如此,她依然在慶幸,如果真的是哥哥在這裏,恐怕會比自己痛苦千倍百倍。一想到自己能夠幫助哥哥避免這些折磨,她的心情就從內而外地好起來,就連渾身的冰冷,也不覺得了。


  按當時在馬車裏塞給楊融的那封信,楊融應該已經快研究出破蠱的辦法了。


  “我的卒子,你好嗎?”那個熟悉的,好聽又討厭的聲音在麵前響起。


  似是為回答這句問,萬麵小君將眼睛盯在了何風的臉上。


  “別來無恙,何侍官。”萬麵小君揚起一絲嘲諷的微笑,同時,又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氣度。


  看到何風大吃一驚的表情,萬麵小君暢快地笑了。


  何風不敢相信這句話的意思。


  蘇清然已經想起了他是何侍官?難道,他正在緩慢地恢複關於元界的記憶?


  何風看著麵前這冰球上的囚徒,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繼而,他想到了什麽,重新邁了回來,用手輕浮地捏著萬麵小君的下巴:“怎樣,尊貴的太子殿下,我為您建造的新居何如?看啊,這湖水多麽清澈,這穹頂多麽開闊,這精致的一切,都是我畢恭畢敬,誠惶誠恐為您一人而造的呀。”


  萬麵小君很厭惡何風的觸摸,轉頭想要掙開他的手,何風卻不讓,繼而用手撫摸萬麵小君的發絲。“太子殿下,我真是個罪人,我怎敢用我的髒手,褻瀆您的神體呢?”


  萬麵小君由於過度的寒冷,已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隻是用高傲的眼神,抵禦著何風那怨毒的目光。


  “呸,你已經是我的階下囚,還擺什麽太子譜!”何風一個巴掌扇在了萬麵小君的臉上,萬麵小君的頭無力地擺過去,但眼睛卻仍怒視著何風。


  她雖然不願這樣硬抗,但裝一下哥哥的表情,還是很必要的。


  看著萬麵小君那冷傲的目光,何風眼中更是怨懣,一拳打在了萬麵小君胸口。


  那一拳很重,萬麵小君雖然之前沒有受內傷,隻是吃藥裝作中蠱,但還是一口鮮血沒忍住,噴了出來。


  萬麵小君感覺自己好痛,萬萬不想再這樣和何風硬抗下去,瞬即翻了白眼,閉上眼睛,裝作昏迷。


  何風自是以為四葉花蠱讓蘇清然變得不堪一擊,笑了一聲,轉身離去,那笑容,比那裏的冰雪還冷。


  每天到這裏的發泄,讓他非常暢意。


  而想到獻祭蘇清然後,他即將得到的力量,以及他一直以來的策劃即將給天垂之國帶去的一切,更是讓他激動地笑出了聲。


  他打開冰牢的門,回到密室。突然間,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的麵前,是楊融淒然的臉。


  楊融向他伸出手。


  “師父,你說過,不會傷害清然的。”她兩眼通紅,顯然已經哭過。


  何風看見她的模樣,有些慌亂,也沒收起四葉花蠱,道,“是誰告訴你的?”


  楊融悲傷地看著何風道,“師父。”


  何風愣了愣,“你不知道我在密室裏做什麽,我是在救他。”


  楊融依然伸著手,臉上是不容抗拒的堅定。


  “師父無論你要將清然怎樣,至少讓他好過一點,求求你。”


  何風臉上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麵前這個他最愛的徒弟,是在為那個人怨恨自己嗎?

  “你,是在恨我?是在責怪我?”何風將手中的四葉花蠱收了起來。


  楊融低頭道:“徒兒不敢。”


  何風冷笑了一聲,走上前,伸手挑起楊融的下巴。


  “你覺得為師不好。”他冷冷道。


  楊融沒有掙紮,美麗的眼睛裏流出了大量的淚水。“徒兒不敢說師父不好,隻是師父曾經答應過徒兒,不讓清然受苦。”


  她的確在怨,清然明明好好的,師父若隻是陷害他,還算有個理由,但為什麽要給他下蠱,將他傷成這個樣子?

  何風依然在冷笑,笑得有些苦。“你不是不覺得為師壞,而是不敢覺得。你當真以為,這蠱是害他的?”


  楊融咬著嘴唇,擠出一句話:“既然是救他的,那便請師父換種方法救他。”


  何風笑道:“何必多此一舉?”


  楊融道:“徒兒隻是覺得,這種方法會讓他很辛苦。”


  是啊,她眼看著他七竅流血命懸一線,至今生死不知,如果不像生財說的那樣,解了這個蠱,清然不知又要吃多少苦。


  何風歎道:“你知道的,無論你提什麽要求,我一向不願讓你難過。”


  楊融道:“所以徒兒不敢去想師父不好,因為這樣做,會讓徒兒心很痛。”


  何風的眸光暗了暗,“如果為師答應你,毀掉四葉花蠱,你會相信為師?”


  楊融看著何風的雙眼道:“會。”她的眼睛漆黑閃亮,仿佛沙漠中的風棱石,閃著堅定和信任的光。隻是那光芒中有些許隱痛,像針一樣,穿進何風的眼,刺著他的心。


  何風伸出手,想抹去那層刺目的隱痛,半空卻轉而去撫摸楊融的頭發。


  一如既往地順滑,她沒有顫抖,沒有抗拒,和從前一樣。


  “好,我將四葉花蠱毀掉,希望你不要再誤會為師。”何風呼了口氣,將楊融摟在懷裏,像一個哥哥在安撫傷心的妹妹。


  楊融在何風的懷裏,點了點頭。


  她也不想相信何風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如此溫暖而堅定的懷抱,她也不想失去。


  “懷疑你,會讓我的心太痛。痛到無法接受一切。”她低聲道,心裏想的,都是這一年多在風央城度過的光陰——還有當時蘇清然對自己說的話。


  緣分如此奇怪,當初他和自己說的情話,卻變成了自己用來和師父賭博用的籌碼。


  何風撫摸楊融後背的手一滯。她的話音雖輕,但在無比安靜的房間裏,卻如巨響,轟在了何風的心頭。


  楊融抬起頭看著何風,微紅的眼角,彎起一個令人沉淪的微笑。


  “與其無法接受一切,不如接受你。”


  她在賭。她在賭何風的心態。


  何風靜靜看著楊融的臉,似乎在判斷麵前這個人,究竟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漸漸地,他的眼中似有淚光泛起。


  “我也一樣。”


  他笑著說,左手的袍袖中,一股四色花塵,隨風而起,化作四彩華光,在何風的身後,翩然成形,仿佛神蝶的彩色翅膀,微微翕動著。


  “謝謝你。既然如此,為師撤了這蠱,也放心了。”何風寵溺地看著楊融,揚起一個明媚如春的微笑,然後閉上了雙眼,輕輕向後倒去,身後四色的蝶翼瞬間碎裂飄散,消失在虛空裏。


  “師父!”


  楊融驚叫出聲,連忙扶住了向後傾倒的何風。


  “師父,您怎麽了?”楊融看著何風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剛剛成功解蠱的興奮變成了驚懼,心痛地喚著。


  何風在恍惚間聽到這聲叫喊,感受到了當年雪夜裏那熟悉的懷抱,安心一笑,但他不忍心昏過去,他想多感受下這懷抱的溫暖。


  四葉花蠱乃弑神之術,強行毀去,對控蠱者的傷害是非常巨大的,自心神到發膚。


  楊融抱起何風,一路上哭喊著“師父”,拚了命地向何風的風眠殿跑去。


  楊融跑得很快,急到了忘記使用輕功,何風在楊融的懷裏顛簸到幹惡,心裏卻很幸福:這小丫頭,原來你也會這樣擔心我。看來在她心裏,比之他,我也不差了。


  他蒼白著臉,微微睜開眼睛,愣愣地看著楊融的淚眼。此時的楊融,正小心翼翼地將何風扶到他的大床上,她的動作輕柔平穩,但帶著顫音的喘息暴露了她內心的無措。


  楊融坐在何風的身旁,心疼道:“沒想到,要撤這樣的一個蠱,竟然把師父傷成這樣……嗚嗚嗚……”


  何風努力地想抬起手替楊融拭去臉上的淚花,無奈隻是抬起一點點,就再無力氣。楊融看見那隻手,將它拾起,貼在自己臉上,擔憂道,“師父,你會好起來嗎?會好起來的,是嗎?”


  何風點了點頭,道:“強行撤蠱,會遭到蠱的反噬,為師修養個三五天,就好了,沒關係的。”說著,胸口一陣血氣上湧,猛地咳了起來,完美的唇角,濺出了一絲血線。


  楊融看著何風如此虛弱的模樣,恍然想起了那個冬天。


  “師父,還記得你教我天雪劍法的那幾日,你也是這般,病倒了躺在床上。那一次,真的把我嚇死了。”她摸到何風的身體冰涼,特意令侍女取來熱水和毛巾,親自浸了,為他暖身體。


  何風欣慰地看著楊融的模樣,心裏很滿足,隻是微微應了聲:“嗯。”


  楊融的眼睛裏又流下淚來,“當時我就發誓,絕不讓師父再受到這樣的傷害,可沒想到,這一次,師父又為了我病倒了。”她坐在床邊,輕輕伏在何風的身上,想親近,卻又怕壓著他,隻得虛虛地靠著,不一會兒便腰酸背痛脖子疼,卻依然倔強地忍著。


  何風看著她這般模樣,忍俊不禁道,“這樣多累,來,好好躺下來,為師沒關係的。”說著伸出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頭,像在拍一隻伏在自己身上的小鳥。


  楊融順從地伏下去,枕在何風的身上,何風輕輕地撫摸著楊融的頭發,眼裏滿是寵溺。他雖口上說無事,但楊融如此躺下來,也的確讓他的胸口發悶。他不舍得讓這種處境消失,所以努力忍著,但最終還是沒忍住,不小心咳了一下。


  楊融發現何風的不適,連忙要起身,何風搖了搖頭,把她的頭又按在了自己的胸腹之上。


  “這樣看著你,為師雖然身上不舒服,但是心裏舒服。”何風蒼白的唇,咧開一個開心的弧度,眯縫著疲憊的雙眼道。


  楊融又待了一會兒,看何風的臉色越來越差卻要強撐,心裏痛極了,顫著聲音微笑道,“師父,徒兒先起來,讓大夫好好給你瞧瞧,等你好了,如果喜歡徒兒這樣,徒兒就過來,徒兒也喜歡這樣看著師父。”


  何風愣了愣,心裏格外暖,笑著鬆開了蓋在楊融頭上的手。


  撤掉四葉花蠱,能讓我看見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如此,也算是不虧了。


  楊融道:“看見師父這樣,我寧可為你痛。”


  何風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將那美麗柔順的發絲揉亂:“傻瓜,我怎舍得。”


  傻瓜,我知道你總會發現四葉花蠱的,可我真的很慶幸,你沒有選擇偷偷解蠱,而是當麵求我來解。正是你在這件事上的勇敢,讓我看到你對我的信任。何風想到這裏,臉上的笑更加溫柔。


  楊融癡癡地看著何風,想到自己之前還曾打算偷偷摸摸尋找解蠱之法,心中五味雜陳:師父從來沒有拒絕過我的要求,就連這一次也是一樣,看來他的心裏真的有我,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想來,我這一次最終選擇直接和他說,是賭對了。


  又想到自己剛剛賭博般的欺騙,一種愧疚之情,漸漸彌漫在心頭。


  楊融看著何風逐漸陷入沉睡的模樣,漸漸皺緊了眉頭。師父究竟為什麽要偷偷摸摸地將陳生財關在冰牢裏,反而騙我說在救治她?為何陳生財說師父尋找清然,是為了將清然獻祭,還說師父是惡棍?我應不應該相信陳生財的話?如果我阻止師父獻祭清然,師父會不會受到威脅?師父不會無緣無故欺騙我,他究竟為什麽這樣做?

  ……


  何風閉著眼睛,呼吸沉靜而安寧,看來,已經睡著了。


  楊融輕輕撫平何風睡夢中微皺的眉角。


  師父絕不會是惡棍的,師父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絕不能讓清然被獻祭,卻也萬萬不願讓師父受到的傷害。


  這樣一種矛盾的處境,讓她的思緒迷亂起來。


  清然和師父,如今在自己心中,究竟都是怎樣的存在?

  ……
——

  小劇場:

  萬麵小君:何風,不要不知好歹自作多情,你最終會死得很慘

  何風:是嗎?怎麽導演和我說不是這樣?


  萬麵小君:我乃元界公主,導演要聽我的

  何風:嗬嗬,那先吃後舅舅我一拳,不打白不打


  萬麵小君:你果然和後媽一樣壞

  何風:敢說融兒?!再來一拳!

  萬麵小君: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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