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一次上朝
第二日清晨,蘇清然早早醒來,想起了昨日取的那些草藥。
他身中四種蠱毒,雖然已經是百毒不侵,但對蠱卻是無可奈何。
這春使狂毒亦毒亦蠱,據小君所說,中狂毒之人,每三日發作一次,而他至今沒有發作,可見那是毒的一部分。
隻是那日在獄中,因為春使狂毒,他渾身筋脈盡損,才導致武功全失,就算蠱之後被解了,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如今要和這群人鬥智鬥勇,除了尋找證據,培植黨羽之外,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讓自己的筋脈,恢複起來。
想到這裏,他便取出了自己的藥箱,將昨日在百花園中取的藥材拿出來,開始配製續筋散。
續筋散的配置需要大火,暖雲居客房中雖然有爐子,但是火卻不如廚房的大,蘇清然想了想,將製好的材料用幾個碗裝了,一並帶到了廚房。
此時仍是清晨,住戶大多都沒醒,廚房裏的炊具和火如今都是閑的。
蘇清然把握時間,當即在廚房中配藥。火雖然開得很大,但蘇清然控製得很好,廚房中沒有什麽濃煙;藥材有的在盅中咕嘟,有的在灶上炙烤,有的在鍋中翻炒,很快便有了初成品。
過了半個時辰,蘇清然終於配出了五劑續筋散,他將其中四劑用紙包好,另一劑用沸水衝了,待得溫度好了,便一口喝了進去。
續筋散是靈藥,喝進肚裏,蘇清然便在原地打起坐來。
過了片刻,他覺得腹中一股溫熱的氣流緩緩升起,順著他的筋脈,流了個遍,他的身體,仿佛被徹底潤洗過一番,很多燒焦的筋脈,漸漸地有了活動的跡象。
蘇清然心中大喜,看著那四劑續筋散,心想,如果再有二倍於昨日的藥材,便能配置出另外十劑續筋散,到了那時,自己的筋脈,應該恢複的差不多了。
雖然依然受到四種蠱毒的牽製,但做一個有正常力氣的人,也是有望的了。
他剛將另外四劑續筋散收到囊中,便看見暖雲居正門來了人。
來人派場很大,像是個傳話的宮人。
“陛下有旨,請姬無憂大師進宮上朝。”
蘇清然在廚房中一愣,自己還沒有個一官半職,怎麽這就要上朝去?還有這宮人單請自己,那唐十八少,新任的西海王,難道不用上朝嗎?
但是見那宮人在暖雲居門口站著,蘇清然心知不便讓他等得太久,當即從廚房中走出來道,“這位大人,無憂尚無官職,怎麽今日就要上朝?還有,西海王呢?他不和我一起去麽?”
那宮人眉間滿是諂媚和喜色道,“不念王爺一早便到宮裏了,姬大人快快回去換身衣服隨咱家上朝,陛下今日要給您授職呐。”
蘇清然很是納悶,這唐不念怎麽變成了西海王之後,走來走去都不告訴自己一聲了。
雖然這樣想著,蘇清然依然道了聲謝,回去添了件幹淨的青色外衫,便隨宮人走出暖雲居,上了轎子。腳夫步履飛快,很快就到了宮門前。
宮人替蘇清然掀開簾子,蘇清然緩緩地走下車,宮人將蘇清然引進了宮中,一直到了主殿之外。
蘇清然起得很早,是以宮人引他來時,上朝的時刻還沒到,殿外聚集著的都是天垂之國的官員,烏壓壓的,看起來陣仗很大。
那宮人對蘇清然笑道,“咱家就送大人到這裏,不便再向前走了,姬大人便在殿門口稍候,等陛下上朝之後,隨眾人進去,在列尾暫且委屈一下。”
蘇清然自是不介意,對那宮人道,“有勞大人了。”
那宮人笑道,“哪裏哪裏,小的叫榮源,是陛下的大監,還望以後同大人,能互相照顧,哈哈。”
蘇清然哈哈一笑,算是默許了,那榮源便識趣地退開了。
“這人是誰?怎麽之前沒見過?”
蘇清然此時也無事,便在這殿外的人群中,穿行起來,有意無意地,打量著這些朝中大臣。說起來,姬無憂隻在昨日百花園中出現過,除了百花園中宴請的賓客之外,這朝中的大臣,基本都沒見過姬無憂。此刻看見一個生麵孔在文武百官中晃來晃去,看起來不像是個正經做官的家夥,尤其那一副閑庭信步的自在模樣和周圍人格格不入,心裏都有些不爽。
不少眼睛落在了蘇清然的身上,他也沒什麽不自在的,揚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就一聲不吭地到處逛著。在他看來,今天早晨能到這裏來聽聽朝中大臣們的閑話,順便了解了解朝中的形式,實在是一個好的開端。
蘇清然繞到一個人堆邊上,裏麵看起來都是三四品的官員,在那裏討論著。
“據說前幾日陛下傳召江南總督來朝報道,怎麽這幾日總不見他上朝。”
“侍郎大人有所不知,那總督恐怕來不了了……”
“那邊的土匪太生猛了,聽說江南五郡的糧食早就沒了……”
“說的是啊,都變成這樣,總督哪裏還敢回朝,聽說自殺了。”
“是啊,總督據說已經死了很久了,昨日才傳回來。”
蘇清然聽著心裏不爽,堂堂一方總督,竟然這樣悄無聲息就死了,偏偏消息還壓了這麽久不上報,看來不少人很希望他死得長一點。再聽下去又沒了什麽有意義的消息,便換了個人堆,接著聽。
“據說蕭將軍在那邊把命給丟了,才將邊界線給搶回來五裏。”
“西海靠著那邊一點錢財,怎麽敢這麽囂張。”
“不是說新任有位西海王嗎?怎麽今天不見他上朝?”
“怕也是個無能之輩,陛下這次答應給他封個王,看來也是下了決心。”
“尚書大人說得對,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看來這西海王,若不能好好地平定西海,是不能活著回朝了。”
蘇清然聽到這一堆,心裏更是不舒服,不過他相信,唐十八少會好好地回來的。轉身走到另一群人邊上,“都說今年國試很精彩,可是最後選出來的人才,雖說很多都獲了職,但真正要解決這些大問題,還是太嫩了點。”“大學士說的是啊,那些選出來的人,還都需要培養曆練,哪能馬上就放到那水深火熱的地方去啊……”“國試最厲害的不過陳尋風,可他偏偏做了王後,要是能到朝中為官,想來定能為我國一大助力啊,真是可惜啊……”
“這種事可不能亂說……據說那是陛下的主張。”
蘇清然聽了這些話,心裏不是滋味,原來天垂之國雖為末界第一大國,還有這許多的困難之處,陳尋風啊陳尋風,或許你金蟬脫殼,變成了姬無憂,還是一件因禍得福的好事。
後來又走了幾個角落,聽到的無非是那些江南,西海,還有國都裏麵升職調遣,彈劾的一些事情。蘇清然聽著聽著,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很多消息聽起來很普通,但是仔細一想,又讓人總覺得有什麽別的深意。
最明顯的比如那江南總督死了沒人上報。
又比如一些八卦:柱國將軍家的女兒始終想要嫁給大學士的公子,卻在前幾日淋了一場雨,病好了之後,再也不推拒兵部尚書的提親;一直以來和刑部尚書不對付的國子祭酒大人,這些日子雖然常常上朝,但再也沒交過彈劾刑部的奏折,反而將火力轉到了禮部侍郎;還有那宣威將軍一直喜歡出去尋花問柳,最近不知怎麽回事,開始和家裏的小妾恩恩愛愛;還有那秘傳因為聞魚就吐,當眾拒絕過陛下賜宴的端明殿學士,在宴請嗜魚如命的翰林學士時,破天荒地請他吃了一尾剛從湖裏撈上來的大鱸魚,看來是以表誠意做親家等等之類……
蘇清然越聽越心驚,這些亂七八糟的八卦,好似官員們的軼事,絲毫不影響朝堂的格局,聽者也就一笑而過,誰都不會多想什麽,但這些私人的性情轉變,怪癖消失之類,如果細細思量,總會令人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正這樣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蘇清然耳畔響了起來,“你們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八卦,有什麽意義?這種事老夫聽得多得很,不過是傳出來討大家一樂的,這些話私下說說還好,怎麽在這議事殿外亂嚼?”
蘇清然回頭一看,這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右丞相韓羽琞,想來他今日也是不認識自己的。
這些官員看見右丞相如此說,都不敢再繼續那些八卦。
有些人被這右丞相批了一通,心裏不是很高興,發現這蘇清然在一旁看熱鬧,便想拿他做出氣筒。
“你這小子,是什麽人?有什麽官職嗎?”說話的是左諫議大夫梁半升,他早就發現了蘇清然在人群中走來走去鬼鬼祟祟,心中生疑,說話很不客氣。
蘇清然行禮道,“草民姬無憂,暫無官職。”
梁半升一聽,樂了,心道這倒是個很好出氣筒啊。
“你沒有官職?本官莫非在聽笑話?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竟然敢與眾位大人站在一處?”
蘇清然回道,“草民知道,這是議事殿外。”
梁半升一聽這人回話不溫不火,不卑不亢,心裏不夠得意,續道,“本官看你在這殿外到處偷聽,說,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梁半升不愧是諫議大夫,有著一張好嗓門,這時拿蘇清然當出氣筒,把嗓門全都用上,恨不得議事殿外的所有官員都聽見他說的話。
他的嗓門的確好用,議事殿外的官員們,絕大多數都將目光投到了蘇清然的身上。
蘇清然尷尬笑笑,向四周道,“大家不要誤會,我是陛下召來入職的。”
梁半升一聽,問道,“什麽職位?”
蘇清然笑道,“這我暫時也不知道。”
梁半升笑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上朝?你可知道,這塊地,隻有正五品之上的官才能站。本官入朝為官幾十載,還沒聽說過未封官便上朝的事情。”梁半升是從四品,一直有一種同儕之間的優越感。
周圍的人聽到這對話,都不自覺地打量起蘇清然,想猜猜看這個人馬上要被賦個怎樣的官職。鄢語雪治國向來不拘俗套,若說他當真是入朝封官,也不是不可能。
旁人看來,這姬無憂長得很清瘦,一副文質彬彬,風流儒雅的樣子,不像是凡夫俗子,也不附和梁半升,萬一此人被陛下封了個高官,得罪了可不好,便隻站在一旁,看著梁半升在那裏亂吼。
蘇清然還沒回話,便聽見議事殿的大門,緩緩開了。
眾人見門開了,不敢再耽誤,紛紛排好隊形,蘇清然走到文官的列尾,跟著進去。
他以為唐十八少先到了議事殿內,所以在外麵看不見,但是到現在快進殿也沒看見人影,心裏有點奇怪。正想著,後麵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清然回頭一看,正是唐十八少,他穿著一身銀藍色蟒袍,頭戴煌煌紫金冠,看起來華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