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另一號王後
宮門的守衛看見什色和唐十八少到了,眼前一亮,恭恭敬敬地讓路通行,卻攔住了蘇清然。
“閣下是什麽人?可有請帖?”守衛看在什色二人的麵子上,對蘇清然還算客氣。
“這位是大光明教的姬無憂先生,這幾日剛剛出山來到國都,是本少主特地帶來向陛下舉薦的人才,還請讓行。”
守衛看了看蘇清然,笑道,“原來是來自大光明教的客人,請進,請進。”
三人進了宮門,聽得後麵的守衛低聲說笑,“剛剛那個看起來就是個病秧子,自己都活不長了,還想到國都來做官,真不知道光明少主怎麽想的。”
“就是,大光明教人才濟濟,怎麽會派這樣一個人來。”
“說不準有什麽本事我們瞧不出來,都說真人不露相。”
“哼哼,你看,我說我是真人,怎麽樣?”
唐十八少在一旁聽得有些氣憤,蘇清然卻搖了搖頭。
“無妨。”
這時,聽得宮門處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們這些家夥,竟然在背地裏說客人的壞話,是不是不想幹了?”
蘇清然心頭一動,回過頭去,果然,還是那個落妙。
“落妙姐姐,落妙姐姐,我們不敢了,不敢了……”守衛求饒,落妙卻“啪”地拍了其中一個守衛的頭。
“姐姐,你叫我姐姐?姐姐是你叫的?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德性!”
“落妙妹妹。”
“啪!”更響亮的一巴掌拍了過去。
“妹妹?你敢叫我妹妹!如此不敬,看來以後不能對你們那麽好了,一群白眼狼。”
“姑奶奶喲……”
“啪!”
蘇清然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再看她,繼續同唐十八少等人向前走。
落妙雖然在那邊與守衛“武打”,卻奇妙地聽到了這聲輕笑。
這聲音……怎麽那麽像陳公子的?
蘇清然的聲音非常好聽,他的輕笑聲,清澈幹淨如同天籟,很難被人所模仿。
她立即停下了和守衛的打鬧,一人賞了一串錢,道,“本姑娘今天打得爽了,這些錢,就送給你們這些臭小子買酒吃。”
守衛和落妙早就混得熟了,也不拘謹,收了錢賊賊地笑,“姑娘的手打在頭上真舒服啊真舒服。”
落妙回頭看那三人已走得遠了,麵色忽然認真起來,問守衛道,“剛剛跟在唐十八少和獨不染少主後麵的,是什麽人?”
其中一個守衛一愣,有點想不起來,道,“妙姑娘問這窩囊廢作甚,不如問問我的名字。”
落妙又是一掌要劈下,另一個連聲道,“叫,叫姬無憂,是什色少主從西天大光明教帶來的……人才,人才,剛來國都找少主,據說今日宴席上要向陛下引薦的。”
落妙甜甜一笑,“好,乖,乖,以後本姑娘再來找你們玩。”
落妙本就長得甜美,笑起來更像是蜜糖一般,幾個守衛看著,歡喜極了,巴巴地看著落妙身影遠去,忘了身後又來了人。
“看什麽呢,不要幹了,啊?”唐軒穿著一身殷紅的新袍,來到了宮門前。
眾守衛回過神,一見是唐家大少爺,紛紛嚇得哆嗦,“唐……唐大少,快請進。”
唐軒狹長的桃花眼一眯,眸光如絲纏到了那個曼妙的身影,眼中露出一絲淫色,抓住一個守衛道,“告訴我她是誰。”
“她、她……”守衛哪裏不知道這位妻妾無數的唐家大少在想什麽,可是如果告訴了他,這落妙姑娘,以後恐怕就看不到了……
“嗯?想那麽久?想看我怎麽打人嗎?”
守衛怯怯道,“不敢,不敢,那是陛下的掌燈宮女落妙。”
唐軒吧嗒吧嗒嘴,“嘖嘖,落妙,落妙,好,好。”
說著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皇宮裏,留守衛麵麵相覷。
鄢語雪的宴席設置在百花園。百花園由皇宮內的一條蓮渠引水澆灌而成,蓮渠中植大片蓮花,五彩繽紛,蓮渠兩側鋪有黑白間雜的石子路,石子路彎彎繞繞,呈幾個“幾”字形,沿著石子路,還鑿了一彎曲水,緩緩隨蓮渠而流動,曲水流過蔓草鮮花,旁錯落可設席案與幾凳,宴席之時,千百種或細小或華麗的花草香味馥鬱,枝葉茂盛而不遮目,賓客相互舉杯談笑,很是方便,曲水流觴,更是風雅。如今炎夏,園中植了有清涼驅蚊的花草,令人心神愉悅之時,不致因夜晚的蚊蟲悶熱而心煩。
蘇清然走得很慢,所以當唐十八少和什色陪著蘇清然走到百花園時,園內已經坐滿了國試中的名人和各懷心思的權貴,左明,韓毓,唐軒都在席間,那個斷了腳的江川卻是沒來。
左明對唐十八少等人笑了笑,蘇清然隻能裝作不識。
唰唰唰,許多道目光投射在了三人的身上,又紛紛投向了蘇清然這個陌生的來客。
這個陌生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在今天這個日子,竟然和國試的榜眼,探花一同現身?
之前和這兩位大神在一起的,那可是非人的那位……據說他因為琴試受傷,被陛下接到了宮裏去,如今更是一飛衝天,直接坐到了王後的位置上,全國都少女的夢,都被陛下狠狠地踩碎了!
這個人,怎麽看起來,和那陳尋風有一絲像呢。
不過病怏怏的,難不成是一個新來的沽名釣譽之輩,想在這宴會上出出風頭?
這天垂之國的國宴,臥虎藏龍,可不是個出風頭的好場合。
這些目光裏,有些猜測,有些嘲笑,有些輕蔑,有些不懷好意。蘇清然隻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並沒有理睬,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什色也不在意,與蘇清然和唐十八少在宮女的引領下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宮女看出蘇清然是什色的朋友,不好失了禮數,奈何宮中宴席座位不夠,便不動聲色地另設了一個別致的雅座,請蘇清然坐下,那座位恰在一片紫羅蘭花叢之中,花叢的地麵略微隆起,人坐在那座位上,比周圍那些中規中矩的座位高出了一頭,看起來似乎還更有雅趣仙意。
唐十八少看了看那座位,對蘇清然笑道,“看來,你就是隨便一坐,都比我們這些唱主角的,坐的地方好看。”
三人還未落座,聽得一聲唱,鄢語雪到了。
領頭的是一位美麗的宮女,她是最近風頭正勁的落妙姑娘,在皇宮內外,都很惹人喜愛,如今成為了鄢語雪身邊的紅人。
嘩啦啦,眾人全都起身,向即將到來的鄢語雪致禮。
不少人的眼光毫不客氣地落在了落妙姑娘的身上,肆意地打量著。
尤其是那位唐家大少爺,眼神裏滿是誌得意滿,看著落妙就好像打量著自己未來的第三十三房姨太太一般。
落妙朗聲對眾人道,“各位客人久等了,陛下和陳王後,還有祝大人很快就會到了。”
眾人聽到“王後”一詞,再也不敢對那驚天的消息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這陳尋風,既是國試狀元,又成了天垂之國的王後,此後陛下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恐怕再無他者。
慨歎之餘,不少人對陳尋風的選擇,更是不解。如此天縱奇才,一旦步入後宮,對天垂之國的貢獻,將止步朝堂。不知他怎麽情願就此放棄自己的前程,成為陛下的裙下之臣。雖心裏如此想著,臉上,卻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質疑來。
眾人都很好奇,這剛剛成為王後的陳尋風,是個什麽樣子。
很快,鄢語雪到了。百花園地方不大,往常宴席,都隻是帶著祝仰止和一些簡服的侍從,簡單主持幾句,便與眾賓客暢聊,今日,她的舉止果然與以往不同。
她親自攙扶著一個人,一個年輕的男人。
始終與她並肩的祝仰止,則跟在她的後麵。
一陣驚歎聲在人群中響起。
蘇清然也看到了那個驚歎的來源。
鄢語雪攙扶的那個人,是一個風華絕代的華服男子。
他戴著華麗的紫金冠,額間有幾絲碎發隨風蕩著,身上穿著暗紫色雪花鑲邊的淡青色絲袍,右手被鄢語雪攥著,左手則隨意地垂在體側,隨著步伐微微擺動,可以看出,他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走得很慢,很有些慵懶,但依舊身姿清華,舉止端儀,氣質高貴得讓人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而那般淡然安寧,從容平靜的美,又引得人不由自主地看了又想看。
蘇清然一愣,這人長得,竟和去了易容的自己一模一樣。
若說蘇清然是九天之上不羈的神仙,這人便是一張由畫師按蘇清然的模樣規規矩矩作出的一幅絕美之畫。
畫,隻要是人畫的,再美也是凡品。
這個人雖形似,但沒有蘇清然的神采,在蘇清然看來,這個人更像是個沒有自我的木偶。
但隻是那一點點差異,不僅蘇清然自己無法描述,在旁人看來,更難以區分。
蘇清然打量著這個假的自己,忽然感覺有一股目光刀子一樣在自己臉上刮。他正欲將目光從那個“蘇清然”臉上移開,卻硬是忍住了。
現在所有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蘇清然”,如果自己不看他,轉而去與那目光對視,便會暴露一件事:自己對這“蘇清然”超乎尋常的美貌絲毫不感興趣。
普天之下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蘇清然身邊的熟人或者他自己。
姬無憂當然不是熟人,他更不能是自己。
所以他繼續裝作迷醉地看著“蘇清然”,直到那道刀子一般鋒利的目光從他身上離開。
鄢語雪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歡喜,“諸位快快平身。”
說完,便與陳尋風,一人坐在一個尊座上,宣布了宴席的開始。
場間有人開始走動,上菜,倒酒,也有互相交好的人,下座流動。
為避免嫌疑,唐十八少,什色和左明紛紛湊到那“陳尋風”身邊,噓寒問暖,姬無憂“心知自己沒有那等交情”,就跟在唐十八少,什色和左明的身後,名義上是作陪,實際是監視,看看這冒牌貨究竟是個什麽境界。
令他吃驚的是,那“陳尋風”仿佛什麽都知道,和唐十八少,什色還有左明聊得很是投緣,聽那光景,幾日前發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此時聽得那“陳尋風”傷感道,“我真沒有想到,楊姑娘竟然是最後傷我的人。不知小君去了哪裏?”
蘇清然聽到這“陳尋風”的聲音,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人不僅長得像,就連說話的語氣和聲音都一模一樣,而且連陳生財是萬麵小君的事情,也都一清二楚,若不是唐十八少和什色一早知道此人是冒牌貨,恐怕現在就要被他迷惑了!
不光蘇清然後怕,就連唐十八少和什色心中也在打鼓。麵前這個極似陳尋風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麽他們知道的秘密,他都知道,好像一直在和他們生活一般?!
唐十八少知道絕不能讓那人發現自己知道他是冒牌貨,又不能將重要的秘密告訴他,於是努力將他當成蘇清然,耐心道,“小君,小君畢竟是戴罪之人,今日不好露麵,她知道你身體康複了,心裏非常開心,又說自己有一些重要的寶物要去取,所以就先離開國都了。”
“陳尋風”皺眉道,“怎麽會這樣。我本來是想,如今我的身份已經顯露,小君也不用再到處躲躲藏藏,你們今天實在應該把她帶來。看來,又要好久才能看見小君了。”
忽然,“陳尋風”又道,“不知那江川最近情況怎麽樣?前幾日我給他接骨,現在如果沒有水腫,應該就沒問題了。”
唐十八少聽到這裏,更是吃驚,這人竟連這些事都知道,若是一個普通的冒牌貨,絕不會知道這種秘密之事,更不會主動提起,讓自己陷入懷疑。而如今他自然而然的提到,顯然是不怕自己被拆穿,而是要完全獲得他們這些人的信任。
唐十八少嗬嗬笑道,“看來你做了王後,江大人也不敢來找你了。但他這幾日也沒來找我們,看起來應該是沒什麽大礙。”
三人“融洽”地聊了一會兒,什色的蜥蜴不小心從口袋中掉了出來,撲撲地奔向“陳尋風”,鄢語雪一驚,“陳尋風”笑著示意她不必驚慌,便伸手將那蜥蜴抱了起來。
什色有心試探,那冒牌貨定不知道他和蘇清然的關係,更不知道那蜥蜴的存在,就算這蜥蜴對他不善,也不會生疑。
可誰知這冒牌貨抱著蜥蜴不說,還叫起了它的小名。“阿幺乖啊。”那蜥蜴愣了愣,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閉著嘴巴,卻不明顯表現出生疏,“陳尋風”卻沒有發現,輕輕地拍著蜥蜴,仿佛一直以來就和這蜥蜴是這樣相處一般。
什色一貫不動聲色,此時眉毛險些豎了起來。
雖然蜥蜴接觸中發現了這人不是蘇清然,但麵前這個人,竟然連蜥蜴這等秘密都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究竟埋伏了多久?
那他,知不知道小君替換蘇清然的事情?!
蘇清然看著那“陳尋風”抱著阿幺的模樣,一陣涼意從頭頂直貫到腳跟。
天底下知道蜥蜴小名的,隻有楊融,自己和蘇兼。就連什色都不知道的秘密,這個冒牌貨,是怎麽知道的?
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