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沒有選擇
蘇清然指出如電,封住了紅衣人的幾處穴道,轉頭問道:“這位仁兄,你可有解藥。”
漂亮公子聽到這句話,突覺一股無名火從腳底冒了起來。
敢情小爺費心費力幫你打刺客,你到頭來還護著她!
就因為她是個女的?
“你這人是不是傻子?且不說這解藥有多寶貴,就憑她想害你們,你就沒有理由救她呀?”漂亮小哥氣極反笑,看著這鬥笠客好生有趣。
“其實並沒有什麽對錯,她隻是為了一個目的,要來殺我弟弟罷了。我沒有讓她完成這件事,也算是對不住她。”
漂亮公子愣住了。
能夠對自己的敵人仁慈,不是傻子,就是絕對的強者。
他自認為很強,卻還停留在把敵人傷到無力還手,再站在一邊安全地說風涼話的地步。
而麵前的鬥笠客,卻完全在不一樣的境界。
這人就算放過這個敵人,似乎也毫不擔心會有人來找他麻煩。
“我並非沒有想過後果。我隻是不想看見任何人難過。”
漂亮公子覺得這人可笑得很。
“那你弟難過呢?那我難受呢?”
漂亮小哥說完話轉身便走,毅然決然,不打算給蘇清然解藥。
漂亮小哥邁步時,覺得自己很帥,很幹脆,很爺們。
一點都不像這個瘋子,婦人之仁,價值觀奇怪,還滿嘴腐儒道理。
他完全忘了之前為什麽自己要來這裏。
他相信自己,再發生任何事,也絕對不會停下腳步,絕對不會多管閑事。
直到身後那瘋子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打賭讓你的鳥兒見到我們嗎?”
“如果我答應,可以給我解藥嗎?”
漂亮小哥有力的步伐,再也邁不動了。
人類最為禍害的好奇心和虛榮心,可以打破一切堅定的防禦。
漂亮小哥驚喜後,驚怒。
鬥笠客……竟然聽牆角!
待他轉過來時,臉上的表情,竟不知如何安置。
語調也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為什麽你覺得我這個下毒的人就一定要帶解藥?”
蘇清然雙手抱著紅衣女,麵紗動也不動,淡定道,“直覺。”
他這一聲“直覺”不知讓江下流氣了多少次,屢試不爽。
如今效果也不錯。
漂亮小哥的聲音更加尷尬。
“……得先讓我的鳥見了你們,才能給解藥。現在,你們回屋裏坐著。我去請我的小鳥。”
蘇清然點了點頭,抱著紅衣女,轉身欲上樓。
突又停下道,“先給我解藥,明早再見我們。”
漂亮小哥的腳步頓住了。
他和別人交易時,怎會吃這樣的虧!
且不說解藥有多珍貴,明明今晚才是和小鳥的賭約,若移到明日,不就輸了?
“憑什麽!”漂亮小哥怒聲道。
“她睡了。”鬥笠客微微朝樓上揚了揚頭。“我不想打擾她。”
“你弟弟?”漂亮小哥的氣消了些,那人病的不輕,如此也是有道理的。
鬥笠客不言語。
“罷了罷了,給你解藥。你可要說話算數。”漂亮小哥頗有些肉痛地掏出一瓶藥水,轉眼間就恢複了一派毫不在乎的表情。
蘇清然毫不害臊地接過這解藥,“謝了。”就繼續朝樓上走去。
漂亮小哥卻是從小跑後麵跟了上來。“喂,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蘇清然微微一笑道,“陳尋風。”
“奇怪,怎麽沒聽說過。我就是唐十八少……不必驚訝。”
漂亮小哥習慣性地接了這四個字。
對方卻很聽話地完全沒有表現出驚訝。
這人怎麽總能讓自己尷尬?
“你難道不知道我?”他頗為驚奇問道。
“抱歉,我並不知道你。”蘇清然淡淡道,卻默默覺得這小哥有趣得很。
或許,可以交個朋友。
漂亮小哥尾隨蘇清然走上台階,轉了彎,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清然的白衣淋了雨,濕漉漉的,手感並不好。
如今被人拍了,水被擠壓到了後背上,一縷縷順著皮膚向下流,很是癢癢,很不舒服,他皺了皺眉。
而那手,依然不識時務地繼續勾到了蘇清然的脖子上,手很涼,更讓人難受。
“做個朋友怎麽樣?相信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恢複記憶也恢複了部分潔癖的蘇清然,很是討厭這種濕濕涼涼的感覺,沒忍住,用內力把漂亮小哥的手一下子從肩膀上震了下來。
連帶著渾身上下的雨水一並噴出,把暖雲居的水汽又衝得濃厚了幾分。
漂亮小哥覺得受到了羞辱,分分鍾又要發怒。
卻被冰冰涼涼的兩個字再一次澆滅了怒火。
“可以。”
鬥笠客震下唐十八少的手的同時說出了這兩個字,也不停步,推開了房門,走進去,又淡定地用意念將門幹淨利落地帶上了。
唐十八少呆呆地站在原地,猶自沉浸在這冰冰涼涼的兩個字給他帶來的情緒波動中。
他覺得心裏酸酸的,又熱熱的。
這麽幹脆的,就成,朋友了?
他突然覺得,這個鬥笠客好酷!
門裏,鬥笠客放下紅衣女,摘下笠帽麵紗,露齒而笑。
嗬嗬,唐十八少,真是奇怪的名字。
剛剛鳥兒不在他身邊,看來,我家的小鳥,比這家夥的地位還高些。
這個屋子比萬麵小君住的房間更加豪華,一派清貴之氣。
蘇清然走到內室,用暖雲居常備的熱水,從上到下徹徹底底地洗了一遍身體,輕輕用潔淨的棉布擦了擦洗過的頭發,穿上了一身紫色絲質長袍。墨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搭在了後背上。
這才緩緩走到伏在桌上的紅衣女麵前,輕輕扶起她的頭,清理她身上的傷口。
這一切動作無比輕柔,仿佛在對待一個受傷的朋友。
紅衣女,不得不說,是一位難得的美人,就算與在世界和蘇清然合作過的女明星相比,也是出類拔萃的。
紅衣女看著這早已摘下鬥笠,容光煥發地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難以掩飾的驚歎在她眼中一閃而過。
“之前在石山,應該就是你下的毒吧。”蘇清然舉起一根透明的暗針淡淡道。
紅衣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蘇清然,恢複到了麵無表情的狀態。
“你身上從不帶解藥。”蘇清然打量了紅衣女一瞬,道。
紅衣女依然麵無表情。
“所以我要用自己的血去救她,這樣,我在國試中的表現就會受到影響,同時她也不一定能參加國試。”蘇清然一字一句緩緩道。
紅衣女眼神中閃過的一絲驚訝暴露了她的想法。
蘇清然笑道:“看來你們想在國試中下手。”
口氣頗為輕鬆,仿佛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紅衣女突然開口:“你知道了又如何?你逃不過的。”
蘇清然道:“我救了你,並不是僅僅為了施恩積德。”
繼而又道,“現在,你是我的人。”
紅衣女咬住了嘴唇。
她想到了鬥笠客剛剛戰鬥中的表現,表情突然變得驚慌。
蘇清然隻是淡淡地看著她,看著她的表情發生的微妙變化,突然嗤地一笑。
“你想太多了,我有潔癖的。我隻是需要你在國試中幫我做事。”
紅衣女冷冷道:“你活在夢裏。”
蘇清然隻是一直笑著,也不覺得冒犯。他仿佛累了,在旁邊覓了一個扶手椅,軟軟坐了下來,誠懇地看著紅衣女。
“看來我沒辦法感化你。”一臉抱歉的表情,說得無比真誠。
或許是夜已深的關係,又或許是燭火的關係,蘇清然的臉色很不好。
“你們來了多少人,計劃到底是什麽?”蘇清然問,紅衣女咬牙,一言不發。
“你暗殺過我一次,又暗殺我的弟弟,讓我耗費精血,但我卻救了你。”蘇清然撐起身體,轉身向內室中走,拋下一句話。
“現在,你已沒有選擇。”
“現在,你已沒有選擇。”
紅衣女看著蘇清然疲憊的身軀,陰陰一笑。
仿佛被強力的風吹過,暖雲居最高雅的這間房的門窗,一致震動起來。
紅衣女一刹那突破身周穴道限製,以光雷之速,向蘇清然後心襲去。
毫不知情下中了她的蠱的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能夠成功逃過她的蠱後殺的。
和這光雷般的襲擊截然不同的,是蘇清然依然清淡的口吻。
“我說過,你沒有選擇。”
這言語極淡,極緩,其中一個字的時間,便足夠紅衣女將殺招洞穿蘇清然的身體。
但紅衣女聽完了最後一個字,也沒有碰到蘇清然一根毫毛。
最後一音落下後,紅衣女發現,自己仍癱坐在桌前,蘇清然還是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
仿佛根本沒有動過。
“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幻覺,你走不了的。”蘇清然輕輕說,仿佛這句話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告訴我,你們有什麽計劃。”蘇清然看著紅衣女的眼睛說道。
紅衣女定定地看著麵前的蘇清然,雖然一語不發,卻覺得腦袋暈沉沉的,空間都是扭曲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讀心術需要耗費的心神極多,且往往在對方生幻或放鬆狀態下生效,如果對方心中的秘密被刻意封印,沒有很高的功力是不能夠讀出的。如今紅衣女全身都處於最高戒備,而蘇清然已經很是疲憊,他發現,自己讀不出那份想要的信息。
看來,那份秘密計劃是被人給封印了。
蘇清然略有些遺憾,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仿佛在撫摸一個孩子道,“忠心,很好。”
“那麽,晚安。”
在罌粟難以置信的視線中,蘇清然溫和地笑了笑,起身向前走,一隻手已經撥開了重重的簾幕。
接下來,他輕輕合眼,倒在床上。
整個屋子,歸於黑暗。
多日在雨中奔波沒有休息;為了給萬麵小君解毒,失了好多精血;帶傷和紅衣女作戰,又用意念施了一場強大的幻術……這一切都讓蘇清然很虛弱,但他依舊不願做出太殘忍的事情。
所以盡管他給紅衣女解了性命之憂,鬆了她手腳,卻仍下了個很強的禁製後,就完完全全地沉睡了過去。
黑暗的房間中,罌粟默默地看著簾內的那名絕美的男子,心裏弄不明白,這人究竟是怎麽想的。
“晚安。”她輕聲道,一道詭異的笑容,出現在了她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