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歡沁

  “柴大娘,晚兒怎麽痛得如此厲害。”


  容覓來不及擦幹身上的水,匆匆套上衣裳便衝出房間,一腳踹開緊鎖的房門,


  借著房間僅留的一盞的燈,看到霜飛晚縮在柴大娘懷裏慘叫,柴大娘也被嚇得手足無措,看到容覓過來才鬆口氣。


  柴大娘抱著霜飛晚道:“晚兒在我們家一年多,從來沒有這樣過,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莫不是白日裏得眼熟悉的景象受到刺激,夜裏才會惡夢連連。”


  “不對。”容覓走過來道:“晚兒不是被嚇到,她是痛……是一種她大腦無法承受的痛。”


  “……”


  柴大娘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減輕女兒的痛苦。


  容覓想著柴大娘上了年紀,一旦晚兒掙紮起來怕是控製不住,坐到床上道:“大娘,先把晚兒交給我。”


  “怎麽回事?”


  呂桓也匆匆披衣趕過來,看來情形也是正在沐浴被打斷。


  “呂兄弟,麻煩你去找我哥。”容覓顧不得那麽多,大聲道:“讓他阻止簫聲,簫聲會讓晚兒感到不適。”


  呂桓問都沒問就轉身離開,不一會兒回來道:“容公子不在房間,想是已經去阻止那個簫聲,我能幫點什麽嗎。”


  麵對妹妹突如其來的習慣,呂桓第一次感無能為力。


  容覓看出他的心思,想一下道:“柴大娘,您給晚兒唱搖籃曲,聽到您的歌聲或許會好點。“


  柴大娘想都沒想便開始哼唱,大約是緊張調有些跑了,但是沒有人在意,但作用似乎不明顯,霜飛晚仍然痛得不由自主地放聲慘叫。


  “我出去看看。”


  呂桓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霜城唯一的佛塔,江逾白、容絕站在大門外麵。


  容叔提著刀毫不客氣地攔在兩人前麵道:“家主吩咐過,任何人得打斷簫聲,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


  江逾白和容絕相視一眼冷哼一聲,足下一點地飛身而起,禦風而行,直接飛向塔頂上的目的,淩空出劍阻斷霜白夜的簫聲。


  從塔內衝出一人,替霜白夜擋下兩人的劍。


  兩人落在塔上一看,發現攔他們的是虞德。


  容絕頓時怒道:“虞先生,晚兒從未薄待過你,你為何也要置她於死地。”


  虞德攔在霜白夜身上,張開雙臂道:“你們不要亂來,先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阻不阻止不遲。”


  “有話快說。”


  江逾白不想浪費時間。


  虞德連忙不迭道:“出來前霜家主說過,霜少主會是如今的模樣,極可能是吞噬之主的意識也在她體內,兩個意識眼下都在沉睡中,誰的意識先蘇醒,誰就能主導這具身體,就是喚醒的過程會比較痛苦。”


  “喚醒記憶為何會如此痛苦?”


  江逾白聽著淒厲的參叫聲,實在是無法解釋其中原由。


  虞德道:“大概意思是喚醒的過程,就是要把從前的事情,重新在極短時間內經曆過一遍,太多的記憶猛湧上來,晚兒有些承受不住才會如此痛苦。”


  “江城主,霜家主是在消耗他最後的生命力,機會隻有一次不能被打斷,不信你們看一眼霜家主就明白。”


  聞言,江逾白馬上看向霜白夜,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霜白夜兩鬢竟出現了白發,是生命走到盡頭,油盡燈枯的表現,但這並不是晚兒想的結局。


  江逾白急了,大聲道:“先生,晚兒從來沒想過要您死,她一生的執著不過骨肉親情,沒有人能夠取代您在她在心裏的位置,柴大娘不行、呂桓不行……”


  忽然一滴水打在手上,江逾白發現自己流眼淚了,母親去世時他都不曾流淚。


  “晚兒經常上城樓不是……”江逾白哽咽了一下:“……她不是看風景,她是在等你回來,白天……那怕失憶了她還是要上城樓,等你回來是刻進她骨子裏的事情,你不能再讓她失望。”


  驟然聽到這番話,容絕的身體一震。


  忽然明白為什麽那個人會是江逾白,即便他平時表現得不靠譜。


  “江逾白,你還記得那年你初進異人居,晚兒撫的曲子嗎?”容絕遲疑一下道:“霜夫人生前最愛的曲子,你可以試著給晚兒吹奏,但……要吹得像搖籃曲。”


  江逾白怔一上奪過霜白夜手上的簫,回想母親給自己哼唱搖籃曲的模樣,輕輕吹響了那支琴曲。


  霜白夜聽到旋律時怔一下,一段塵封很久很久的記憶忽然間被翻起,眼淚潸然落下……不停重複著“原來是你”,眨眼間青絲悲白發,年華盡逝。


  容絕趕緊走過去扶他坐下,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晚兒已經沒了娘,不能再失去沒有爹。”


  原以為霜家主對霜夫人無情,原來隻是另一段噬骨的錯過,如今都被一段旋律喚醒,看到霜家主眨眼間青絲白發,就知道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


  “……你快去客棧,幫容覓一把……”


  靠著一注真氣緩過勁後,霜白夜讓容絕馬上去客棧。


  容絕怔一下馬上奔向客棧,江逾白閉著眼睛吹奏旋律,完全不理會周邊的事情。


  霜夫人對女兒的愛藏得太深,深到晚兒都察覺不到,但是她藏得越深女兒就越安全,無聲地默默地守護太過沉重,以致晚兒在知道真相後幾乎崩潰。


  當女兒不懂母親愛得深沉……


  當母親的也不懂,孩子對母親的依賴,是不能抹殺的天性。


  如今不過是曆史重演,父親不知妻子對自己的深情,不知道女兒對親情的執著,那怕是他傷害了他們,為了保護他他們也毫不猶豫選擇犧牲自己。


  想通這點,江逾白明白霜夫人撫琴時的心情,曲子吹得越來越有味道。


  霜白夜聽著旋律,忽然輕輕哼出旋律,喝完後輕聲道:“遇上蘊兒,那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個年頭,還記得那是一個秋天,我為賞楓來到霜城,偏那年霜凍來得特別晚,盤桓了半月才看到……


  大約這也是蘊給女兒起名霜飛晚的原因。


  蘊兒是想告訴我她不隻是趙沁蘊,還是多年前在霜城跟我偶遇水心韻姑娘。”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水、心合起來是一個“沁”字,而那天他哼的的音樂便叫《歡沁》……旋律明明那麽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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