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拱手讓人
皇帝糾結了半天，傻傻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皇太後歎了口氣，心裏有些不忍心，可就是再怎麽心疼，也不能任由皇帝這麽一錯再錯下去。
而後，他眼中劃過一絲複雜，一隻手撐著後腰，目光中帶著期盼，望著皇太後，“母後，那這個孩子，當真是四皇子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
皇太後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不錯，當初正逢楚老王爺膝下無子，因為疼愛老夫人並不打算納妾產子為楚家綿延香火，好巧不巧這孩子也算是幸運，碰上楚家這麽個大戶，要不然哀家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拿這孩子是好。”
說著她又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皇帝，“所以你一直處心積慮想要鏟除的楚家人，正是你那孩子的救命恩人！此恩如同再造之恩，你必還不可！”
皇帝臉上閃過一絲羞愧，說到底還是他當年太過浮躁，偏生認為自己所看到的定是真的。
當初那太監隨口在他耳邊嘟囔了幾句，竟然被他當做真心話，給聽進了耳中。錯信了小人，錯付了愛人，他真是罪該萬死！罪該當誅！
皇帝不停搖著頭，一臉悲戚的神情，他踉蹌著坐在椅子上，後背磕在椅背發出沉悶的聲音，而他卻偏像是不知痛意一般，自顧自地拍著大腿，仰天長歎：“糊塗啊！是朕糊塗啊！怎麽信得那小人鬼話，偏生錯怪了為朕傳承香火的女人！”
說著說著一顆淚珠就從他眼眶滑落，仿佛倒映著這十幾年來，他猶如笑話一般的年月。
“若是當初，朕向她解釋，她是不是也不會含恨而終，直到臨死之前嘴裏念著的還是他的名字……”
韓婕妤死得時候那叫一個驚天動地，縱使皇帝有心要隱瞞這件事情，但韓婕妤卻偏是想要把動靜鬧大，好像存心要讓皇帝後悔一輩子才好過。
他現在這模樣就像個笑話，像個他人口中的笑柄，心愛的女人就在自己懷中，可他不論怎麽努力也留不住她想要離去的心……
韓婕妤大概真的是傷透了吧，要不然，也不會到死，也不願意見那孩子一麵……
皇帝心中後悔萬分，如果能有機會重新再來，他一定不會那麽做。
但是世間豈有後悔藥可賣，錯過就是錯過。
他頹廢地靠在椅子上，腦袋朝天看著，眼淚順著他的鬢角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滲透入柔軟的地毯。
嗓子也像被人緊緊捏住，猶如即將熄滅的燈火一般，一晃一晃，聲音聽不真切。
皇太後本以為他冷心冷肺，不會把這件事情放在眼裏，這才放肆痛快地說了出來，但是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激烈。
她眼神複雜，若是從中細窺，或許還能看出幾分掙紮。
“皇帝，韓婕妤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死者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吧。”
她伸出手去，像是想要輕輕拍一拍皇帝的後背。
但是下一刻皇帝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突然驚坐起抓住了她探過去的手，抓著皇太後的手不斷顫抖著，足以證明他此時激動的心情。
“母後，她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
此時的皇帝猶如一條被浪打上岸的魚，撲騰撲騰不停拍著尾巴，著急想要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皇太後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裏抽了回來，又重新匿進了袖子中。
“哀家也不知道，這是你們二人之間的事情，哀家從未插手於此。”
皇帝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手，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泯滅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滿是苦笑，“母後你說的對，大錯特錯的人是朕，該死的人也是朕。朕是該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當了這麽多年皇帝，到底得到了什麽……”
他不停地喃喃自語，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皇太後似乎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意味，又靠近了小半步，抬手輕輕放在皇帝的額間。
“你不要再這樣自暴自棄了，既然當年的真相你已然知曉，那就應該想辦法去彌補，而不是像這樣頹廢下去。”
“你還應該了解一個事實，韓婕妤曾經也曾愛過你，不然她也不會決定為你生個孩子，你不能再這樣下去，皇帝，你振作一點！”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皇太後的語氣都開始顫抖了，她的心裏也很難過，就算麵前這人再怎麽不作為，那也是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哺乳三年生下來的，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皇帝，你振作起來啊！大堰還需要你！那些百姓也需要一個好皇帝！”
不料皇帝卻輕輕搖了搖頭，“朕不是好皇帝了，朕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皇帝。百姓失望了那麽多次，朕什麽時候滿足過他們的期望。他們心裏隻有楚離，楚離才是他們心中最好的皇帝！”
皇太後聽了這話心裏一驚，還以為他又想到岔路上去了，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皇帝這一次是真的想通了。
“既然他們都認為楚離當皇帝比朕好，那朕幹嘛要死皮賴臉賴在這個位置上，他們又不會說朕一句好話！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早把這個皇位讓出去，讓給那些真正有賢能才德的人來坐！”
皇太後皺了皺眉頭，聽這意思，怎麽好像願意把皇位交付給楚離似的？
她心想越發不對勁了，晃了晃皇帝的手，“皇帝！皇帝你怎麽了？皇帝你醒醒！”
可是皇帝這腦袋耷拉下去，就再也沒能抬起來。
皇太後不知疲倦地呼喚著，卻怎樣也無法叫醒一個沉睡的人。
她終於接受了現實，手霎時垂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垮了，整個人猶如瞬間老了好多歲。她就這麽站在原地，望著皇帝低垂的腦袋，眼皮子努了努，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酸澀的感覺。
楚老夫人也算是看出點什麽，她沉默不語，隻是微微向前走了幾步，一隻手攬在皇太後的背側，輕輕拍打著。
皇太後一臉悲傷，宛如當年先皇逝世之時，相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