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二詩動朝野,無意救裴炎
()裴炎的話回蕩在殿中,卻沒有人站出來反駁亦或是支持,沒辦法,都惹不起啊,一個是當今天后,一個是顧命宰相。
話他們倒是聽明白了,這裴炎也當真怪的很,當初捧天后的也是他,如今想削權的也是他。
簾后之人卻默不作聲,像是呼吸調勻了一般,良久后才淡淡道:「老相公之言不無道理,再議」
殿上卻有一官員暗中望了一眼裴炎,嘴角冷笑。
「既然天后覺得不妥,那老臣願率重兵前往鎮壓叛賊!」裴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然又出聲討兵。
「老相公你已年邁,何必去受戎馬之苦,我天朝兵多將廣,另立人選便是」
「求天后成全,老臣願為朝廷效監軍之功!」
在場官員各個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宰相到底犯什麼毛病,明明是燙手的山芋還死活非要接過來。
「好!既然相公廉頗未老!那你便行監軍都督,總管全軍,調選將領,鎮壓叛賊!」
簾后之人終於發聲,裴炎躬身領命,可剛才暗中打探裴炎的官員,卻眉頭緊皺,又望一眼,似乎yu言又止。
「有事稟奏!無事退朝!」
此話一出,立即有內監對外面的官員喊道:「有事稟奏!無事退朝!」
隊列中的陳允升聞音身體一動,緊握手中捲軸,似乎想要上前稟告,可又躊躇不已。
「退……」內監見四下沒有動靜,便要例行慣例,這時陳允升卻突然出列手捧捲軸上前道:「臣有一事稟奏」
內監瞧了一眼陳允升,扭頭像身後之人說了幾句,這人立即入殿,對簾后之人拜道:「稟天后,淮南長吏陳允升有事稟奏」
「宣」
「宣陳允升進殿!」
殿外陳允升忙正了正頭上烏沙,提步進了殿中。
「臣陳允升參見聖人!」陳允升入殿即拜,將捲軸捧過頭上。
「愛卿有何時稟奏?」
「回天后,臣有賢人要舉」
此話一出這些大員們都微微搖頭,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舉賢,想必又是一個關係戶。
但那帘子卻微微一動,像是簾后之人頗有些欣喜說道:「何人?」
「餘杭唐冠」
「唐冠?」
這個名字對這高遠廟堂上的人來說當然陌生的很,一時間眾官也有了些興趣。
「臣有此人的兩幅詩文要獻」
「呈上來!」
內監走下台來,將陳允升手中的捲軸接過,再次折回恭敬的遞入戀中。
裴炎卻打量著陳允升,片刻功夫又回望向簾中。
「大膽!你竟然敢欺騙朕!」(註:天后此時已稱朕)
陳允升聞言大駭,眾官聞言也一愣,猜測是作了什麼爛詩,惹了天后不悅,都幸災樂禍的望向陳允升。
「這兩個字歪歪扭扭!這就是你舉得賢才!」話音一落兩張紙飄出,陳允升爬伏上前,只見紙上寫著「草泥馬」三個怪字,卻不認得。
「聖人,是微臣該死,給您拿反了」
陳允升這才知原來是簾后之人竟然看了反面,不由暗鬆一口氣,再次整理后捧於頭上。
「大膽!你敢戲弄聖人」當即有官員呵斥陳允升,帘子也微微動了一下,聲音傳出:「且慢!呈上來!」
這內監臉se也一陣蒼白,說不得剛才那一下也差點把他連累了。
好在當今天后那真是求賢若渴,對於舉賢令極為看重,竟然不做責怪,兩張捲軸又遞到簾中。
經過這一鬧,這些大員也權當是看熱鬧了,畢竟就算那是反面,看那幾個怪字,寫詩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可接下來的一聲倒吸涼氣,卻讓他們齊齊愣住。
「嘶!寫詩之人在哪!?」
誰都不知道簾后之人是什麼表情,可語氣中卻充滿了激動與驚駭,一時間各個都驚訝起來。
「回天后,在餘杭」
「姓甚名誰?家住在哪!?」簾中發出一陣催問,陳允升一顆心也快速跳動起來。
「原工部員外郎唐維喜之子唐冠,家住餘杭,字去病,年僅……年僅……」說到這陳允升頓住,這才是最駭人的地方,他竟然連說的勇氣都沒有。
「不要吞吞吐吐!」簾中語氣由催問轉成喝問,更是讓在場官員面面相覷。
「年僅八歲!」陳允升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此話一出只見一雙白皙玉手伸了出來,眾官員見狀慌忙拜伏低下頭顱不敢直視。
「八歲!」一名身著鳳袍的女子手上緊緊捏住兩張詩文走了出來,這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上下,但真實年齡是不是這樣,就不知道了。
烏鬢直直垂下,乍一看是一個嬌俏美人,可再一看卻讓人不敢直視,那一雙本該柔情似水的眼睛卻銳利異常,比起久經沉浮的官宦和身經百戰的將軍來更加深沉,尤其是一對檀唇輕啟間言語更是威嚴四溢。
她就是當今天后武曌!也是被後世稱為史上第一女強人的武則天!沒有人能解讀她臉上的表情,官員們只知道自二聖臨朝之後,再也沒有看到這個女人如此震驚!
「你當朕是三歲小兒嗎!?」武曌冷冷盯著趴伏在地頭也不敢抬的陳允升,從震驚中回神,言語中殺氣四溢,似乎要看透陳允升。
「臣不敢欺騙聖人!若是有一絲隱瞞,臣願受萬剮極刑!」事已至此,陳允升也豁了出去,事實就是如此,他也不再恐懼。
聽到陳允升這麼說,這些官員更加好奇起天后手中的那兩張詩文,本以為只是普通才子所寫,可八歲這個年齡讓他們眼皮一跳,且不說那詩的內容寫的如何,光這個年齡能夠寫詩,也算作天資橫溢了。
武曌見陳允升如此決絕,黛眉緊皺,向裴炎玉手輕揮:「老相公,你瞧瞧」
裴炎聞音走上前去,恭敬的接過詩文,皺眉望去直接喃喃出第一句來:「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
這一看猛然大驚,繼續呢喃道:「美酒樽中置千斛,載ji隨波任去留」
「嘶!」裴炎止住聲音,喉頭一哽,睜大眼睛迅速將詩看了一遍又一遍,官員們偷偷看到少年便身負才子之命的宰相竟然都是這種表情,也同時駭然,看向陳允升的表情不再帶有戲謔。
陳允升此時也是汗流浹背,寬厚朝服下濕了一層,按照後世的話來說武曌與裴炎便是權利中心的一二把手,他只是個地方小官,說不得便被冠上欺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