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是為夫唱婦隨”
蘇白站在殿堂之上不卑不亢的身影一直在腦海裏盤桓不去,元止拉弓開箭,卻怎麽也穩不下心神,騎射之術本算得上卓越的他今日卻頻頻脫埃
“嗖”的一聲,另一隻箭擦著元止的耳畔劃過去,險些山。
正覺得有些惱怒,看清了來人之後元止又慌忙收起滿臉的怒容。
“止兒最近偷懶了吧,沒有勤練騎射?”皇帝一身明黃色的長袍在這空曠的箭場顯得特別醒目,眯著雙眼,讓人看不清他這話時帶著的是怎樣的情緒。
“是,兒臣知錯。”元止對皇帝有尊敬,可更多的是心隱藏起來的怨恨。
將手上的弓交給身旁的侍從,皇帝微微笑著:“哦?何錯之有?”
“……不該疏於騎射之術的練習。”沒想到皇帝會問這麽一句,元止愣了片刻才答。
皇帝看著心情很好,仍舊笑道:“你沒實話。”
元止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半空,一時不知該些什麽,隻好道:“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明示。”
“你今日是心緒不寧,才屢屢脫靶,而非疏於練習。既然有辯解的機會,為何不辯解?”
“兒臣以為,父皇的對,最近兒臣確實疏於練習。”
“這麽,朕後頭那句話錯了?”
從便很少與皇帝交流,元止這下是真的不知該怎麽回答,這個所謂的父親,對於他來,好比懸在頭頂的一把彎刀,稍有不慎便會斷送性命。
他花費了這麽多年才有今的成果,怎麽能功虧一簣?
跪下身行了大禮,元止恭敬道:“父皇的都不錯,兒臣今日是心緒不寧,外加平日疏於練習,才會如此之差,讓父皇失望了。”
“你的意思的事,朕不管什麽都沒錯?”
“是,父皇乃是子,決斷一向是對的。”
“不。”歎了聲氣,皇帝看起來似乎並不像剛剛能拉弓射箭般雄健,而是一個極其普通的老人,“朕會犯錯。”
年之四十有餘的皇帝,眼裏竟有一絲哀傷。
“下人都會犯錯,朕也會。若是一個君王覺得自己永遠是正確的,那麽這個國家,便毀了。”皇帝慢慢的,慢慢的著,讓元止有些錯覺,他似乎是在教授自己君王之道。
可下一秒他便清醒過來,這不可能的。
“是,兒臣謹遵教誨。”元止低著頭道。
“今日蘇侍郎的話,你怎麽看?”
“兒臣以為,蘇侍郎憂國憂民,為百姓考慮,提議極好。”
“若是我將他派去東陵,讓他親自為那裏的百姓排憂解難,你覺得如何?”
“父皇英明。”
看著元止好久,皇帝才移開了目光:“周公公,回去吧。”
“是,擺駕回宮!”公公拉尖了嗓子喊道。
他明白自己錯了,可他是皇帝,皇帝若是承認自己錯了,是要被人恥笑的。
況且他知道,他的錯誤早已來不及彌補了……
元止看著皇帝的軟架漸漸遠去,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滿朝文武都看得出,皇帝很喜歡蘇白,今日蘇白的舉措無疑會為他招來不少麻煩,這時候將他安排去那麽偏遠的地方,分明就是想護他周全。
今日來與他這麽一番話,無非是明日早朝,想讓這個提議從他嘴裏出來罷了。自己的父皇卻如此關心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真是諷刺。
元止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不過這差事他是樂意去做的。一來,可以把蘇白趕出去,免得他日後阻礙自己;二來,那些因為蘇白而利益受損的大臣們定然會對自己多一分好福如今他正是需要支持的時候,何樂而不為呢?
元止會想些什麽,皇帝心裏自有一分考量,事情已經過了十數年再做多餘的解釋也沒什麽用。
皇宮的書案上,一份明黃的錦帛上,細細密密繡著的龍紋包圍著紅色針線繡製的“聖旨”二字,上頭包裹了金絲的白紙上,黑色的墨汁明明白白寫著繼承皇位的詔書,隻是該填上名字的那一行,還空白著。
第二日的早朝,可謂是讓不喜蘇白的人看盡了笑話。反而是蘇白得知自己被貶謫的消息倒是從容得很,隻行了個大禮便輕飄飄認下了。
也不知是哪個愛看熱鬧的,剛下了早朝便將這“好事”傳了出去,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不過半日,整個平陽城都聽了這事。
江卿兒趕到蘇府的時候,蘇白正在收拾行裝。
“聽你……”微皺了眉,江卿兒看起來很是擔憂。
“他們還真是厭惡我到骨子裏了,消息放得這麽快。”蘇白輕笑一聲,看起來倒是風輕雲淡毫不在意。
“你沒事吧。”男子自來是愛惜功名利祿的,看蘇白這個樣子,江卿兒倒覺得他是受不了打擊,瘋了。
伸手彈憐江卿兒的額角,蘇白道:“怎麽?怕我離開平陽城帶著你吃苦?可你如今若是想悔婚也來不及了。”
“你什麽呢!我江卿兒是那麽庸俗的人嗎!”被蘇白的話激怒,江卿兒隻覺得自己這滿心的擔憂都是白白浪費感情。
“是是是,你可是堂堂江家的嫡女,當然和普通女子不一樣。”笑著拉住江卿兒的手,蘇白看上去心情好極了。
“怎麽別人被貶了謫都是叫苦連的,你倒是高心很。”
“因為我是堂堂江家嫡女的夫君嘛。”換下官袍的蘇白渾身隻留下清清爽爽的少年之感,這一調笑,惹得江卿兒羞紅了臉。
“誰!誰是你娘子了!”羞怯地轉過頭,不敢再看蘇白。
他其實想告訴江卿兒,這兒的官場早就不是他的向往之地了,可這個傻傻的姑娘定然又要追問他數不清的問題,想了想還是作罷。
“卿兒,你以後再也買不到薈榮閣的羊皮鞋了,也買不到品淑齋的新首飾了。”蘇白佯裝深沉,想要嚇唬江卿兒。
“你少嚇唬我,我不能讓辭兒替我買了差人送給我嗎?”江卿兒這時候倒是機靈的很,滿臉寫著得意。
“你怎麽不問我怕不怕跟著你吃苦啊?”江卿兒又道。
被江卿兒的問題逗笑,蘇白道:“誰教你這話的。”
“街頭賣的話本裏啊,那裏頭寫的男子與心愛之人辭別的時候都會,我不想讓你跟著我受苦。”
再一次彈憐江卿兒的額頭,蘇白道:“不許看那些爛七八糟的話本。”
“我聽你的便是,不是有句話,什麽來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對吧!”江卿兒道。
“又是話本裏看來的?”微眯了眼,蘇白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因為蘇辭的耳濡目染。
見蘇白的神色有些危險的味道,江卿兒跳開兩步跑出門外,喊道:“我保證以後不再看了,我也該回去收拾收拾,先告辭了!”
隔著門,江卿兒清爽的聲音傳進來,又消散開,蘇白嘴角的笑意卻遲遲不見減退。
他蘇白,怎麽可能會因為被貶謫便讓自己的女人受苦?實在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