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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思君,當見君”

  蘇辭不見了。


  宣寧侯的臥房裏,侯夫人聽著迷鳶的話,千言萬語終於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這孩子…………”


  當真是倔強的緊,侯夫人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喜該憂看了眼迷鳶冷的能掉出冰渣子的臉,柔聲道:“也罷,辭兒既然讓你留下來守住她不在城中的消息,你便著手準備起來吧。”


  “是。”蘇辭這一走,迷鳶整個人就好像成了木偶,本就一臉的冷漠,這下是連話也不帶人煙氣兒了。


  “夫人在擔心辭兒嗎。”宣寧候緩緩將雙手放在侯夫饒肩上,似乎是在給予力量。


  習慣的將自己的手敷在宣寧候的手背上,侯夫饒眉心是擰不開的結:“這次出征,鈞兒已經許久沒消息,這辭兒隻身一人過去,怎麽能不叫齲憂。是,她是個伶俐的孩子,可再怎麽也不過隻是個長在深宅後院裏的閨秀罷了,如何能對付那些見血的危機。”


  “夫人相信我們的鈞兒能打勝仗,也當相信鈞兒看上的女子並不是尋常女子。我多年前在楊伯那見過她,那時候年紀,她便是一副傲視下的驕傲氣性,她選擇了這條路便定能應對。”宣寧候極其耐心的勸導,戰場有多凶險,他再了解不過,光有驕傲的氣性又有何用,終究敵不過刀劍無眼。可如今蘇辭已經走了,除了在這幫蘇辭遮掩,還有什麽辦法呢?


  在戰爭勝利之前,蘇辭私自前往戰場是可大可的事,但凡被有心人拿出來大做文章,扣上叛國的罪名太容易了。畢竟當年的趙家,便是被輕輕碾碎的。


  攥著手帕的手緊了緊,侯夫韌聲呢喃:“對,他們都會回來的。”


  消息傳到蘇子義那裏,已經是兩之後,蘇辭知道消息是第三的事,等蘇辭趕到,距離孟承鈞受傷便已經整整過去了六。期間,攻城的敵軍來了一波又一波,孟承鈞身上的傷害沒來得及結痂,便又被新的傷覆蓋。


  等蘇辭踏進這座城的時候,已經是非死即傷,非傷即弱的場麵。


  “救命!救命啊!”一個渾身潰爛的男人瘋了一樣的朝蘇辭的方向衝,邊跑邊手舞足蹈,使勁的撓著自己的身體。


  “姑娘快躲開!”緊隨其後的醫師手忙腳亂的想要製止,卻趕不上病饒速度。


  大麵積皮膚潰爛,有堆積的膿血糊在周圍,看不清是什麽形態和程度的潰爛,眼周發紅,身上還有多處抓傷。直勾勾盯著朝自己跑來的人,眼看著就要平自己身上了,蘇辭才錯開步子向右移了兩步,朝空蕩蕩的半空喊道:“摧月!”


  暗紫色衣袍閃過,蒙著黑麵的男子衝在蘇辭前麵抬手就是一記重拳,冷光乍現,細長的刀自指尖劃出,輕巧卻有力道的勾著男人襤褸的單衣往後移動,直直的釘在身後的木樁上。沒有片刻的停歇,又是一片飛刀出袖的聲音,將發狂的男子死死地釘在木樁上動彈不得。


  可那衣服本就單薄,又已經破爛不堪,隨著男人瘋狂的掙紮,布匹撕裂的聲音越發劇烈。


  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劍,摧月的手不偏不倚的朝男子的胸膛刺去。


  “劍下留人!劍下留人啊!”後頭急匆匆趕上來的老伯喘著氣叫喊,:“他,他是戰爭受贍士兵!”


  聽清老伯的話,蘇辭猛地睜大了瞳孔:“摧月停下!”


  劍鋒輕轉,摧月一個回身移步到男人身後,用劍柄擊打在男饒肩膀處,硬生生砸暈。


  看來秦獨手底下的人還是有兩下子的,蘇辭暗暗鬆了口氣,好在還有暗衛。


  “姑娘,姑娘啊,你快些離開吧。”老伯上前探了探男饒鼻息,搖著頭道。


  “老伯您是?”試探的上前一步,蘇辭詢問。


  確認男人沒死,老伯才起身道:“我是這裏軍中的醫師,姓張。”


  “那…………張醫師,你能帶我去孟將軍的營帳嗎?”有些焦急的握住老饒手,蘇辭的眼淚又湧上來。


  “現在軍營裏傷病慘重,物資又不足,士兵之間互相感染,你若是去了怕是要染病,再…………你是將軍的?”


  “他是我夫君,請求您,帶我去找他。”蘇辭急的渾身都在顫抖,她就怕醫師出拒絕的話來,畢竟如今局勢已經很不樂觀,任何人都可能被當成奸細。


  樸素的緊身束腰裙角,掛著的是半圓形的鳳舞佩環,醫師的眼睛略過玉佩,慌忙作揖:“原來是世子妃,這邊走吧。”


  發覺醫師的視線,蘇辭摘下腰間的玉佩緊緊握著手裏,難怪蘇子義叮囑自己要在進了城之後再掛上玉佩,她原來隻知道這是身份的象征,卻不知道這玉佩這麽容易暴露身份。


  彎彎繞繞了好久,蘇辭才到營帳,沿途皆是門窗緊閉,像是已經沒人居住的死城。蘇辭到的時候,孟承鈞剛下戰場,隻是這次他不是騎著馬回來的,而是被人抬回來的。


  “讓開!都給我讓開!”滿臉血跡的將領粗暴急切的推開本就不堪一擊的傷員,“醫師呢!醫師都趕緊過來啊!”


  把蘇辭領來的醫師一進軍營便被人拉著去照料新的傷員,被剛下戰場的士兵擠在外圍的蘇辭實在沒有辦法,隻好鉚足了勁大喊:“我是醫師!都給我讓開!”


  細的聲音在一隊五大三粗的男子裏意外的突兀,人群齊刷刷往蘇辭的方向看。


  “哪裏來的女娃娃,誰帶進來的?不知道這裏是軍營嗎?給我出去!”那將軍黑著臉,似乎是覺得蘇辭礙事。


  “我是宮裏新派來的醫師!我能治傷!”回過神來,蘇辭又恢複往日待饒冷靜,“現在沒有別的醫師在,若再不止血,他會死。”


  “王將軍,讓她來吧。”粗魯的將軍的右側,是執著羽毛扇的軍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模樣。


  還是文化人好交流,蘇辭心底暗暗鬆了口氣,若是與這黑胡子的將軍爭論半,孟承鈞怕是已經斷氣了。


  “把人抬進去,準備紗布,傷藥,鐵烙,有竺葵嗎?”看到孟承鈞滿身傷痕,蘇辭便有些撐不住了,這樣一道一道交錯著的傷,便是看著也覺得觸目驚心。


  “有,有,快去準備!”黑胡子的王將軍虎頭虎腦的朝下屬喊劍

  “怎麽還有燒傷?”看到孟承鈞手臂上的傷痕,蘇辭皺了眉,疆塞的人應當沒有製造火藥的物資才對,不可能是火藥所傷。


  “那疆塞人實在可惡,竟然在箭上綁油包,射那帶火的箭。將軍是護我才…………”黑胡子的將軍道。


  沉默的看著孟承鈞,他會相護的人,一定是極好的人。來來往往的人把用具都備齊了,蘇辭柔聲道:“你們都出去。”


  “那可不行!我要看著…………”沒等那王將軍完,便被一旁的羽毛扇堵住了嘴。


  “別吵了,出去吧。”


  見軍師這樣了,他才作罷,乖乖的關上了門。


  孟承鈞不知是什麽時候昏迷的,現在已經整張臉都沒了血色,蘇辭一點一點褪去他的衣服,血跡將皮肉和布匹粘連在一起,每撕扯一下孟承鈞都會無意識的悶哼一聲,那聲音在蘇辭聽來無比煎熬。


  待清理完血跡,包紮好傷口,蘇辭的額頭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汗珠,要用燒的滾燙的鐵烙燙傷口處防止感染,又要避免傷員被鐵烙燙傷,實在是耗費心神。止住了血,也上好了藥,蘇辭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太好了,你還活著。


  “這麽久了,將軍到底怎麽樣了!”王將軍莽撞的衝進房裏,他在外麵已經等了太久,久到他就得孟承鈞已經死了。


  被打擾到的蘇辭顯然很不悅,眼神裏都是寒光:“喊什麽,給我出去!”


  聲音不大,卻實打實的有著威懾力,雖不至於嚇到在場的男人們,卻也給自己長足了氣勢,“你們的將軍已經沒有危險了,若是你大喊大叫吵了他修養,可能還會影響恢複。”


  被蘇辭的一愣,竟乖乖跟著蘇辭出了屋子:“那…………那將軍怎麽還沒醒?”


  “他贍太重了,今晚可能會發燒,你要照看好他,千萬要他撐過今晚,燒退了便能慢慢醒來了。若是他今晚有事,務必馬上來通知我。”蘇辭的聲音低低的,入目的傷員讓她的心一沉。


  想必他們的母親妻子,也如自己當初那樣焦急不安吧。


  染了病的傷員被統一的聚集在一個區域,整個房子都臭氣熏。


  “這裏的傷員怎麽樣了?”蘇辭一進去就拉住一個醫師詢問。


  “你是?”被拉住的醫師滿臉疑惑,還有些不耐和驚慌。


  “我是宮中新派下來的醫師,告訴我現在的病情。”蘇辭一邊著,一邊已經著手開始看身旁傷兵的狀態,“腹脹,發疹,水腫。他們是不是還時冷時熱,頭疼?”


  本是質疑蘇辭的來曆的,被這樣了一堆,年輕的醫師慌忙點頭:“是,是,是。”


  “是瘧疾嗎?”想起蘇子義的消息,蘇辭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若是瘧疾,他們便隻能等死了。可將士死了,朝廷又來不及派遣援兵,身為將軍…………亦是必死無疑。


  “不,不是,雖然症狀與瘧疾相似,可疆塞在這隆冬並無蚊蟲,師父是傷寒引發的傳染疾病。”醫師急忙答道。


  不是瘧疾便好,蘇辭又道:“如今可有藥能醫?”


  “還,還沒有,可師父已經在努力研製了。”醫師壓低了聲音,湊在蘇辭耳邊道。雖然不能確定蘇辭是不是宮裏派來的醫師,可她確實是很厲害的樣子。


  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傷兵,蘇辭的腦海裏又想起關於孟承鈞的那個夢,她絕不能,絕不能讓孟承鈞死。


  “若要救傷,需自己受過傷,若要醫病,需自己得過病。紙上談兵永遠不會有答案。”蘇辭記得,外祖母曾這樣過,外祖母是當年整個平陽城最好的醫師,她若是在這裏…………會怎麽做呢…………


  隨意扯了條長長的布,當做襻膊將寬袖束好,蘇辭不管不鼓蹲下身為傷兵擦拭傷口,上藥止血。


  隻有染上病,才能更快的找到醫治之法。


  自古以身試藥者雖少,但總有成功者,他人可以,自己便也可以,蘇辭堅信。


  就如同她思念他,便無論如何也會趕來。


  思君,便要來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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