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離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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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的都了，就這麽些事。”秦獨懶洋洋的靠在營帳裏的軟榻上，一邊往嘴裏倒酒，一邊繪聲繪色的表述著當時的場景。


  盯著沙盤的眼睛微微有彎起的弧度，卻隻一刹那就恢複了嚴肅的神色，孟承鈞道：“嗯。”


  “嗯？我跑死了多少匹馬，老遠來這鳥不拉屎的地界兒跟你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你一個嗯就給打發了？好的銀兩金條呢？”一看孟承鈞淡然的模樣，秦獨便覺得來氣。


  伸手移了移沙盤上的旗子，孟承鈞又道：“錢會有人送到你的住處。”


  “哎，承鈞真是冷漠，人家心都傷透了。”斜臥在榻上的秦獨突然伸手繞著自己的發絲，嬌嗔道。


  厭惡的看了眼秦獨，孟承鈞冷聲道：“你還想要什麽？”


  有些難堪的扯了扯肩頭的衣襟，秦獨輕聲咳嗽了兩下，訕訕道：“也不知道蘇辭那丫頭怎麽受得了你，就是個大木頭！”


  “你這些惡心饒舉動，少在我麵前扭捏，我可不是蘇子義。”孟承鈞的一身甲裝上還沾著血跡，看樣子是剛從戰場下來，也沒來得及換下衣服，就開始對著沙盤擺擺弄弄。


  無趣的擺了擺手，秦獨冷哼一聲：“要不是報酬豐厚，我才不願來這死人堆成山的地方。行了，我先回去了，你別死這兒就校”


  話音未落，再抬眼已經見不著秦獨的人影，孟承鈞搖了搖頭，他當然會活著回去，他的姑娘還在家裏等他啊…………


  烈馬黃沙，廝殺聲戰鼓聲雜亂的交錯成一團，溫熱的鮮血隨著趙湘的動作濺在她的臉上。來不及擦拭，另一個手扛大刀的人就叫喊著衝到她麵前。


  “放箭！”敵方隊伍裏的領頭手一揮，數百隻利劍就隨著大漠裏的風沙擦過趙湘的耳畔。


  “呼！呼！”短促而尖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趙湘似乎又看到了，看到了父親被長箭刺穿胸膛，轟然倒下的樣子。


  就好像…………心裏最依賴的大山，化為了灰燼。


  “父親！”趙湘嘶吼著，越發用力的朝身邊衝過來的人揮舞手裏的利劍，她打得毫無章法，似乎隻是發了狂的在發泄。


  是啊，她就是在發泄，她太累了。自從回到平陽城，迎接她的隻有無知者的謾罵，奚落和嘲笑，她不能放肆的哭泣，不能憤怒的揮拳，更沒有人可以傾訴一下對父親的懷念。甚至連最親近的人都留在了曾經的故事裏，再也回不來了…………


  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再走接下來的路了…………


  箭頭刺穿胸膛，緊接著又是一箭正中膝蓋，趙湘跪在地上，眼淚和血粘成一團，彎彎曲曲的在臉上爬校

  “父親，女兒做到了。趙家人，永不叛國，世代…………衛民…………”任由衝上來的士兵們一下又一下拿刀狠狠的砍著自己的身體，趙湘隻覺得，不用再麵對明的太陽了…………


  真好…………


  紅色的夕陽掛在滿是血的樹杈上，越來越低，廣袤的大漠上滿是沒有清理的屍體，遠方感覺到親人離去的婦孺嚎啕大哭，在心裏唱著離人之歌。


  趙湘的屍體，是孟承鈞特意叫人搬回來的。趙將軍怎麽也是一代良將，他自己已經落了身首異處的下場，他的女兒總該好好安葬的。


  火苗被血液染得鮮紅，伸長了火舌像是為趙湘舔舐傷口。孟承鈞突然想起出征前的事。


  “世子，屬下懇請您出征時，帶上屬下。”趙湘跪在地上，雙手抱拳。


  “為何？”


  “趙家人世世代代為君而戰，父親如此，我亦是。”


  “趙將軍是個好將軍，你是他唯一的女兒，戰場凶險，你…………”


  “有世子這聲好將軍，父親的死也是有價值的，趙湘懇請世子，讓我參戰。”趙湘的眼眶已經濕潤，打著轉的眼淚卻怎麽也不落下來，隻一圈一圈的在眼裏徘徊。


  沉默的看著趙湘很久，孟承鈞輕歎：“好…………”


  看了眼袍角繡著的花紋，孟承鈞伸手輕撫：“一會兒火燒盡了，便將灰灑了吧。”


  他記得趙湘當初來找他是的話，她：“我想要的不過是一些自由罷了，不被世俗倫理禁錮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