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繁華散盡，縱潭水深千尺”
“皇上，您若是身體不適，不如先回寢宮歇息吧。”太子的婚宴已經進行了大半，皇帝卻是越發有氣無力的模樣，時不時就要喘上粗氣。溫柔的扶住皇帝的手臂，皇後的眼裏卻沒有半點溫情。
皇帝虛握著皇後的手，喘著氣道：“無礙，皇兒的婚宴，我怎麽能先離場。”
眼裏的光芒暗了暗，皇後絲毫沒有因為皇帝的話動容，依舊是那副優雅賢淑的皇後該有的模樣。
“緣定！情深！禮成！”紅色稠紗加身的皇室長老拿著長長的冊子宣讀完一個又一個皇室典籍，終於到了這最後一句。
話音剛落，高位上的皇帝卻頭一歪，往一邊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身旁的大公公尖著嗓子叫喚起來，”傳醫師啊！“
好好的婚宴因為皇帝意外的變得混亂，太子和皇後的眼裏卻極其默契的掠過一絲欣喜，似乎是盼著這很久了。
婚宴被打斷，這對於皇室來算是蒙羞的大事兒，太子卻全然沒有維護顏麵的意思，隻顧著去當個孝子，慌裏慌張的跪在皇帝身邊焦急地呼喚。
“怎麽回事？皇上這是……”
“皇上的身子，早就不如從前了，怕是……”
“哎，快走吧，快走吧，免得這事兒又與我們扯上什麽關係。”一個打扮富貴的夫人拉著自家夫君往外走。“
蘇辭的鼻子動了動，眉頭微蹙：“這裏……有滴水觀音的氣味”
“滴水觀音？”孟承鈞下意識把蘇辭拉進懷裏。雖然對醫理知道的並不多，但滴水觀音他還是有所耳聞。
尋常的滴水觀音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綠色葉子，有讓人口鼻通氣的功效，可若是將滴水觀音莖葉內的汁水提取出來，加之香料，放在香爐裏讓它隨著香爐燃燒而散發出香氣，就會讓人有窒息之福
這劑量想來是少的，不然全場的人都要昏過去了，可皇帝身體本就是虛的，稍微聞一點，都會引起生命危險。
蘇辭和孟承鈞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元瑜淙的方向，又很快的收回目光，對視一眼：“你也覺得……”
默契的沒再多什麽，孟承鈞的臉色陰鬱下來，太子這是……要謀籌篡位啊。
一把攬住蘇辭的腰，孟承鈞道：“我們先離開。”
回頭看了眼手忙腳亂的大堂，蘇辭卻不經意對上了元止的目光，那目光就好像是在地獄待了很久的魔鬼，看到了通往人間的道路，眼裏閃著的光都是興奮，熱烈的。
想來這皇帝為人民社稷勞苦半生，每日伴在身側的人，卻是群財狼野豹，不知該不該哀歎。
皇帝的寢宮裏，醫師已經束手無策，戰戰兢兢道：“微臣……無能……”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皇後娘娘的細眉眼看著因為焦灼皺成難看的一團，實則在掩飾眼底那份欣喜。
“皇上積勞成疾，早已經不是一方藥能解決的事了。”醫師歎了口氣，表示自己的惋惜。
“我不信，我不信，父皇不會就這麽去聊，醫師不行，去請巫師來，請師來，請他們來啊！”元瑜淙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淚痕，聲嘶力竭的大喊，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陪皇帝去了。
太子身邊的侍從趕忙跑到殿外，對外頭的宮娥吩咐：“快，去請巫師來。”
元瑜淙的目光看向皇後，醫師都覺得回乏術的事情，巫師能有什麽辦法。可心底還是有些緊張，萬一……
“皇兒，不必擔心。”皇後看著元瑜淙，看似是安慰太子對皇帝的擔憂之情。
巫師手裏的紙符上上下下的晃，嘴裏念念有詞，著什麽咒語。
“噗！”含著巫師唾液的泛黃的水一滴不落的噴在皇帝的臉上。
又抬著腿搖著鈴鐺跳了一會兒，巫師手裏的紙符被燒成灰粉，倒了碗水下去搖晃兩下，就全數灌進皇帝的嘴裏。
也許他們都知道巫師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人，可不管是平頭百姓還是達官貴人，甚至包括九五至尊的皇帝，在生命垂危之際都願意叫巫師前來一試。
若是巫師治好了，便是巫師神通廣大。若是病人死了，便是老爺的指令，怪不得他人。
一碗灰水下肚，皇帝卻漸漸睜開眼睛。
元瑜淙和皇後不約而同的一驚，反應過來後又趕忙上前表達自己的擔憂。
皇帝的神色卻像是久久沒有入眠的樣子，眼神空洞洞的。
“你們……先下去吧。”悠悠的開了口，皇帝即便是拖著一口氣，出的話也足以震懾住周圍的人。
宮人嬪妃都退去，皇帝才緩緩閉上眼睛，像是走到盡時的雄獅，曾經的威武雄壯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還有多少時日。”皇帝對著巫師問。
這個問題巫師是答不上來的，可他是自詡界與人間的信使的存在，怎麽能表現出自己的無知。
轉了轉眼珠，巫師道：“皇上若是找一個陰氣極重，八字與您相合的女子成親，衝了晦氣，便可痊愈了。”
“去哪找這樣的女子。”皇帝的眼睛像是被蒙了層厚厚的灰，總是看不清裏麵的情緒。
咧開嘴角，巫師滿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裸露在外麵，樣子難看極了。
“皇上，此裙也不難找。”
“這麽，你知道這女子在哪。”
佯裝猶豫不決，巫師頓了好久才開口：“蘇相國家的庶女，蘇四姑娘便是。”
閉著眼睛的皇帝久久沒有話，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已經沒有了氣息。巫師又試探的喊了一聲：“皇上？”
“好，你著手去辦吧。”重重的歎息，皇帝像是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再也沒有話。
“是。”巫師作揖行禮，退著步子離開，嘴角掛著的是計謀得逞的笑意。
人鬼，魔獸，本就是一個地方生長出來的……
蘇府的一處院子裏，蘇眠一下一下描摹著自己的眉，不知何時起，她總愛描眉。因為有一個眉目清秀的懷情少年對她……
你的眉毛實在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