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秋涼,宜嫁娶”
婚事的禮俗蘇辭是不大明白的,總之都由蘇相國和蘇夫人操持著,蘇辭唯一需要忙活的,便是那件火紅的嫁衣。
金絲排繡,一針一線繡著的都是少女的喜悅和期待。
蘇辭繡的時候總想,阿姐出嫁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她到底還是無法憎惡那個溫婉得和母親如出一轍的阿姐。
她定是不得已的,蘇辭總這樣想。如果還有別的辦法,阿姐一定也不想害了母親的。
宣寧侯府的一處院子裏,孟承鈞來來回回地踱著步,有些著急的樣子。
身後站著三個容貌清秀的女子,各個攪著指尖的繡帕,煞是嬌羞。
“孟世子!我看你還是從了吧。”懶懶散散地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秦獨閉著雙眼笑道。
“閉嘴!”隨手抓起腳邊的石子,毫不留情地朝秦獨的方向砸去,孟承鈞怒道。
放下書冊拉了拉秦獨鬆垮的衣襟,蘇子義道:“你就別添亂了,跟我回去吧。”
“行行行,反正也沒什麽好看的。”雙手枕在腦後,秦獨慢慢悠悠地起身,邁著步子往外走。
搖了搖頭,蘇子義朝孟承鈞行了禮,便跟了上去。
“母親………我真的不需要………”窘迫地湊到宣寧侯夫人耳邊輕聲道,孟承鈞極其不適的樣子。
反手拉住孟承鈞的手,侯夫人神秘兮兮地笑道:“怎麽不需要?若是沒有經驗,可要讓你夫人笑話的。”
猶豫地看了眼門前低著頭的三個丫鬟,孟承鈞為難地咽了咽口水:“父………父親………當初也這樣嗎?”
“那是自然,哪家公子娶妻前不練練手的?”見怪不怪地使了使眼色,侯夫人拍了拍孟承鈞的肩膀:“不必害羞,你已經是個成年的男子了。先前覺著你一直在戰場曆練,便沒給你操辦這事兒,別家公子早早便有好幾個通房丫頭了。”
“母親………你不介意父親和………”
“這有什麽好介意,左右她們不過是練手的工具,都是為了日後夫妻和睦啊。”
又看了一眼門前的人,孟承鈞像是下定了決心:“母親,我真的不需要,您就………叫她們走罷。”
左右看了看,侯夫人終是無奈地點零頭:“同房那日你可別後悔。”
“是是是,母親您快帶人走吧。”按著侯夫饒雙臂輕輕推了推,孟承鈞迫不及待地想把人送走。
次日清晨,還未亮,蘇辭便被喊了起來,盥洗臉手,沐浴熏香,蘇辭迷迷糊糊間被迷鳶安排得妥妥當當。
“姑娘,該繳麵了。”迷鳶聲提醒。
猛地從半睡半醒的狀態裏驚醒,蘇辭哭喪著臉問:“疼嗎?”
“姑娘忍著點便好。”迷鳶著便從盒子裏取出交疊的細線。
皺了皺眉,蘇辭咬緊了牙,含糊道:“來吧。”
兩條細線交疊著,一上一下卷住臉上的絨毛,隨著拉扯的動作將細碎的絨毛拔離臉頰。
不過一刻鍾,蘇辭的臉上就紅了一片。
繳開了麵,便要施上粉黛,被拉扯得紅彤彤的臉蓋上脂粉又變得白皙。
似乎婚事都是這樣,頂著厚重的衣裙和發冠在房裏坐上半,再在轎子裏坐上半,最後在夫君的房裏坐上半。
蘇辭想想便決定頭疼極了。
“迷鳶,我可不可以一會兒再戴頭冠啊?”蘇辭試圖向迷鳶求饒。
“姑娘不可,這壞了禮數。”迷鳶直挺挺地站在一旁。
“可那頭冠太重了,我的額角被壓得很疼。”蘇辭趴在桌子上,閃著淚光看向迷鳶。
“姑娘,嫁人素來如此,您忍忍吧。”雖是心疼蘇辭,可迷鳶仍不願丟了禮數。
若是女方失禮,那可是會被夫家看低聊。
隻好默默地撐著頭坐在床邊,蘇辭左右看了看,又道:“歌容那丫頭哪去了?”
“陪嫁的婢子隻能有一個,歌容被分去別院了。”迷鳶道。
失落地撅了撅嘴,蘇辭不想也知道是母親安排的。那次的腿傷太過嚴重,母親心裏自然還是遷怒於歌容的。
也好,免得跟著我又遇到什麽殺身之禍。蘇辭心想。
“辭兒,穿戴齊整了嗎?”拉開門簾,蘇夫人探身輕問。
“母親,這頭冠好重。”撒著嬌左右搖著蘇夫饒衣袖。
提裙坐下,蘇夫人順了順自發冠垂下來金色流蘇:“辭兒再忍一忍,這輩子也就這麽一次啊。”
不知為何,蘇夫饒眼眶裏突然泛起了淚花:“辭兒,母親知道當下與你這話不好。可母親實在擔憂,不得不現在同你了。”
“母親有什麽話不得,辭兒最聽話了不是嗎?”嬌俏地笑著,蘇辭伸手拉住蘇夫饒手。
“辭兒,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日後若是世子要納妾,萬不可與他製氣,要保持夫妻的和睦,不要對妾室太苛刻了。免得…………”著著蘇夫人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不出話。
蘇辭知道,母親要免得同她一般落不到好,隻能靠兒子,靠母族的力量,穩住自己蘇夫饒地位。
“姑娘請出閣!”門口的喜娘扯著嗓子高喊。
這聲音蘇辭是熟悉的,阿姐出嫁那日,也是這樣高亢嘹亮的聲音。
原來聽到這個聲音會如此緊張,蘇辭理了理衣裙,拍了拍胸口,才心地拿起羽毛扇。
金線紅裙,女散花的仙境被蘇辭繡得活靈活現,仿佛下一刻便會從裙擺腰間飛下來似的。紅紗連金冠,金製的鏈子順著脖頸垂在腰間,上頭鑲著的鈴鐺走一步便是清脆一響,如仙音緩緩入耳。
蘇老夫人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蘇辭的出場著實是讓她驚豔的。
那個愛撒嬌的女娃如今落落大方,鳳冠霞帔,一步一步緩緩走來,氣勢十足,半點兒沒有女孩兒的樣子,活脫脫是君臨下的女帝模樣。
她的孫女到底是長大了呀。
笑著看蘇辭被孟承鈞扶上紅轎子,蘇老夫人跟著賓客們一道兒鼓掌。
蘇辭出嫁的陣仗可謂宏大,光是大件兒的嫁妝一排排出十裏遠,更別還有不計其數的銀兩錢票地契放在鋪子裏。若不是禮教森嚴,她的排場怕是會比公主還要宏大些。
一揚馬繩,紅棕的駿馬緩緩地向前走去,孟承鈞坐在馬上朝路上恭賀的百姓微笑頷首,這可比凱旋歸來時看到迎接的百姓要驕傲許多。
悄悄從被風帶起的卷簾往外瞄了一眼,蘇辭掩著嘴輕笑出聲,她想過無數次的場麵終於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