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報君台上意”
“怎麽哪都能看見你,真是冤家路窄。”剛到門口,蘇辭就聽見江卿兒氣急敗壞的聲音。
蘇白倒是不如江卿兒上火,悠哉地搖著玉骨折扇,輕笑一聲:“不過半月未見,江妹妹倒是越發的霸道了,竟是不允許我在自家院內走動?”
“你………你……少用這種腔調與我話,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可嬌人……”話是這樣著,江卿兒的耳根子卻遮掩不住的泛了紅。
眼見著蘇白又要擺出“百花叢中過”的風流態度,蘇辭適時地跨過門檻,俏生生的喊了聲兄長:“今日竟沒去學堂,有空來捉弄我的江妹妹。”
“五妹妹還不清楚嗎?兄長我的心都是在你身上的啊。”蘇白笑吟吟的收起折扇,伸手作勢要去摸蘇辭的頭發。
不等蘇白的手落下,江卿兒一把拉過蘇辭:“蘇哥哥要是在蘇夫人麵前也是這副模樣才好,今日你心尖上的五妹妹我先帶走了,蘇哥哥留步啊。”陰陽怪氣的完,也不等蘇白回答,便拉著蘇辭朝正院的側門去了。
坐上江卿兒的馬車,蘇辭拉著絲帕的兩角遮了半臉,滿滿的笑意從眼角溢出:“卿兒如今對上二哥哥也是遊刃有餘了。”
“你還拿我笑,今日我去尋你,來的路上已是人滿為患,還好我提前定了茶樓的雅間。”
“宣寧侯世子的名聲雖大,也不至於這般轟動吧。”
“今日來的人可不全是為了一睹世子爺的尊容。”江卿兒撩開簾子向外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敖勳老將軍殞了,你還記得時候在遠冉橋落水那次救我的趙湘姐姐嗎,聖上將她召回來了。”
對於趙湘,蘇辭的印象還是頗為深刻的。幾大名門望族裏頭,最具個性的怕隻有趙將軍的獨女趙湘了。
各家女兒彈琴寫字的時候,唯有她在騎馬射箭;各家女兒繡花插花的時候,她擺弄的是長槍刀劍。那時人們見麵就誇,敖勳將軍的女兒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隻是後來理司局稱查到了敖勳將軍以下犯上,叛國欺君的證據,隻一夜,曾經的功臣成了過街老鼠,遭萬人唾罵。
“趙姐姐多好的人啊,卻遭到這般變故,她一個姑娘怎麽受得了。”江卿兒托著腮,眼睛裏流露出少有的愁緒。
茶樓雅間的西窗向下看去,正好能將整條街一覽無餘,攤上的叫賣聲和著吃的香氣一道鑽進房間內。
察覺江卿兒的情緒,蘇辭撤下一旁服侍的廝,又吩咐歌容和江卿兒的侍女一同去挑些零嘴兒。打發完眾人,蘇辭才道:“你早早尋我來是為了看一眼趙湘?”
“爹爹過,不可與他們扯上關係,隻是當日我還未曾道謝………”
江卿兒著,樓下的一片嘈雜便蓋過了她的聲音。
“這就是趙將軍的女兒?”
“什麽趙將軍,我朝早就沒有趙將軍了,是叛國賊饒女兒。”
“聖上也真是仁慈,那賊人死了,還將他的女兒接回來。”
“呸!叛國賊人不得好死!”
“……………”
蘇辭順著人群看去,一襲紅色騎裝的女子格外亮眼,未施粉黛,頭無釵環,有些曲卷的黑發簡單地用紅綢高高束起,雖看不清神色,卻看得出她的腰挺得筆直,英姿颯爽的坐在高馬上,宛若得勝歸來的女將軍。
“瞧她,還一副得意的樣子。”攤邊的茶桌上,一個粗布短衣的男人朝地上啐了口痰,滿臉的嫌惡。
望著此時此刻的平陽城,趙湘心頭泛起一抹苦澀,父親的胸膛被十數支利箭穿透,轟然倒下的樣子又浮現在腦海。
街市上的議論一字不漏的隨著平陽城晚春的風吹過趙湘的耳畔,一垂眸,眼角的淚和著絲絲縷縷的細雨滑落,藏進平陽城的土地。父親,這便是您誓死忠於的國,誓死守衛的民啊…………
“嘖,江妹妹也不必氣惱,不過一群無知之輩。”蘇白抿了口清酒,微眯了眼睛斜倚在軟座上。
正替趙湘憤憤不平的江卿兒被突如其來的聲響一驚:“你怎麽在這兒?”
“自然是來尋我心尖兒上的五妹妹了,我可沒同意你將她帶走。”蘇白隨手拈起一塊甜糕:“這糕點倒是不錯,軟糯香甜。”
本就生得白淨,如今他眉眼含笑的樣子更是叫人移不眼。比之陌上顏如玉,公子世無雙的秀氣,他更是亦狂亦俠亦溫文的俊美。
“趙將軍的女兒果真有一代巾幗女傑的風度。”蘇白撐著頭,手支在廊邊,悠悠道。“如今人也看了,辭兒我就先帶走了。”
塞外的風是夾著沙粒的,趙湘的皮膚早已被磨的粗糙暗沉。平陽城的風卻是帶著清香的,拂過臉頰,隻能微微揚起幾縷鬢發。
“趙家人………世代忠君,絕不………叛國……”父親沙啞的嗓音似乎也在這柔和的風裏,輕輕拂去了趙湘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