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宴會

  宴會

  推開陽台的門,本以為空無一人的陽台,卻泛起陣陣的煙味,是巴奈特。


  阿萊斯的北風依舊呼嘯席卷,夾雜著雪粒刮的人臉上生疼,巴納特手裏的紅光時隱時現,見她來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殿下。”


  “沒別人就別這麽客氣了。”她擺擺手,走到巴奈特身邊。


  “是。”


  “給我根煙吧。”


  “您也抽煙嗎?”巴奈特略略驚異,從上衣口袋中掏出煙盒遞了一隻煙給她。


  “偶爾吧。”莫洛接過他的煙,點上火接著問道,“怎麽自己一人在這裏,多洛呢?”


  “我……我不想和她在一起,免得多洛被人看不起。”他聲音細若蚊蠅,透著無力和些許自卑。


  “很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可以不在意,但多洛……”巴奈特沒有說下去,顯而易見的羈絆隔在兩個人中間,已經不必多說。


  她太懂得這種無力的羈絆,想起了自己麵上澀然,“我明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不過你應該相信以後會更好。”莫洛笑了笑,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魔黨增加了很多關於下層血族進入政界的方法,品評方法也不隻是原本根據血統家世來判斷一個人,能力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我想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所以現在的魔黨對你來說是一個機會,把握這個宴會的每一分每一秒,也把握每一個人,不為別的,就當為了多洛。”她不想再次看到她最好的朋友也要被這種羈絆所困擾,所傷心。


  “真的謝謝您。”巴奈特的聲音裏帶著某種真誠的感謝,隱隱的興奮。


  她和巴奈特的談話也隻是半支煙的功夫,這支煙還沒抽完,多洛就已經推開了陽台的門。


  “巴奈特剛出去。”莫洛看她一臉匆匆,以為她在找什麽人。


  “我當然知道他在外麵,我來找你啊。”她笑的一臉諂媚,配的一身漂亮的禮服,不禁令人唏噓。


  “大小姐,你讓我清靜一會吧,大人不找我,你又……唉……”莫洛似乎頗為頭痛,忍不住歎息。


  “我隻是想謝謝你,給巴奈特這樣的機會。”多洛瑞絲說的真誠,站在她旁邊。


  “哪裏是我給的,明明是大人給的請柬。”她眼睛完成月牙,看著她。


  “好了好了,巴奈特不讓我跟著他。”她受不了她的謙虛,忍不住打斷她。


  “所以你來找我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我真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多洛瑞絲突然壓低了聲音。


  “噓……你想害死我?”她有些吃驚,沒想到多洛瑞絲會在這裏提起這個。


  “你真的想過?”她小聲地說。


  莫洛不置可否的點頭,“是想過,不過那一次確實是個意外。”


  “你不知道我和羅蘭多著急,你也不聯係我們……”她小聲的嘟囔,似是在埋怨。


  “其實……原本我真的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丟了血鏡也不過是借口,雖然這樣對你們非常的不負責任,但是我是真的想離開。”她沒必要對著多洛瑞絲還掩藏什麽,因為連離開這件事都是多洛瑞絲教給她的。


  “米斯特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其實今天我都沒打算在宴會上看見你,我就沒想過你還會回來。”多洛瑞絲頗為無奈的撥弄了一下頭發。


  “很可惜,我沒把握住這個機會。”她黯然,手肘支撐著欄杆。


  “你就不怕這一輩子都再也沒有這種機會……”多洛瑞絲不禁感歎。


  “我很怕,但我更怕不明不白地走了,我是很想反抗,很想逃避。”她熄滅了手中的煙蒂,看著煙蒂的火光在一瞬間熄滅,她又緩緩張口,“在米斯特郊外的時候遇到了一家人,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可惜她生病了,我不懂人類的生老病死,我想初擁她來幫助她逃避死亡,後來她的父親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成為血族逃避人類的死亡就要麵對沒有陽光終日以鮮血為生的代價。可我還沒有想明白,逃避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我該麵對的是伊利亞德還是我自己,或許我也應該負有我該負有的責任。”


  “那你真的想好了要呆在阿萊斯,麵對伊利亞德大人了?”多洛瑞絲隻是說,都覺得這是一件過於艱難的事情。


  “沒有。”她承認,無論怎麽準備,再怎麽鼓足勇氣,有些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疏離還是很難去克服。


  多洛瑞絲即使不能與她感同身受,但仍舊能夠懂得她的痛苦,“其實我一直有疑問,關於你失蹤那日聽說骨琴也同時出現在貧民區,是不是太巧合了?”


  “不,骨琴是我弄響的。”


  “原來聖器不是傳說,我一直以為這是傳說中的東西。”多洛瑞絲驚訝道。


  “不是,臨行時伊利亞德大人給了我,隻是這件東西的用法我並不能很好地掌握,所以才搞出這麽大麻煩。”


  “原來如此,所以一切的麻煩和追殺也都是因為這件骨琴。”


  “算是也不是。”她背過身依靠著欄杆看著玻璃門內形形色色的達官貴人,“你大約也知道一些關於阿德勒的事情。”


  “你說是伊利亞德大人的……”多洛瑞絲再次壓低了聲音,沒有將接下去的話說出口。


  “嗯,她是希太人。”她飛速打斷多洛瑞絲的話,實在不想聽見情婦兩個字。伊利亞德統治魔黨多年,阿德勒算是他執政多年唯一的汙點,她覺得惡心。


  “什麽?怎麽可能?”多洛瑞絲再次震驚。


  “在人界希太人抓了我,想要逼我拿出骨琴,很可惜我摘下了為首的人的兜帽看見了她的臉,是阿德勒,不會有錯,而且她應該就是希太的首領。”她以最簡潔的方式敘述這件事情,即使如此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太不可思議了。


  “前一陣我父親還奉命鎮壓東南邊境的希太人,我父親說魔黨不願與中立黨交惡,不過邊境的希太人最近越來越過分,力量也越來越強,伊利亞德大人這才命我父親進行鎮壓,並且在米斯特希太人有多猖狂你也不是不知道,阿德勒,若真的是希太人,那阿萊斯不是會很危險?一個希太人竟然是阿萊斯的王宮主管。”多洛瑞絲甚至不敢再分析下去,小聲說道,“這個宴會……她來了嗎?”


  “我還沒看到。她這麽高調的人,來了不可能看不見。”


  “今夜的主角是你,任憑她是誰也不敢搶了你的風頭。”多洛瑞絲憤憤的說道。


  “你或許不太了解她,那是一個……特別的女人。”她一向對阿德勒沒有好感甚至是厭惡,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她真的是……大人的……?”多洛瑞絲顯然聽說過這件阿萊斯不算秘密的秘密,想要再次確認。


  這句話幾乎是戳到了莫洛的痛處,她也怪不得多洛瑞絲,“我不知道,大人的事我從不過問,也沒什麽權利過問。”


  “她就這麽明目張膽的欺負你,大人也不管,你也不跟大人說,自己硬抗?”多洛瑞絲


  莫洛歎口氣,“在阿萊斯王宮裏,無論什麽時候發生了什麽和我有關的,就是我的錯,大人什麽時候也沒給我過解釋的權利。”


  “不管怎麽樣也不能……那是關於性命的問題。”多洛瑞絲沒有能力揣測伊利亞德的想法。


  “她不會殺了我,隻不過她恨我,可她恨我的理由我並不太明白。”這是多年的疑惑,從阿德勒見她的第一麵開始,就明顯的表現出來,毫不掩飾。伊利亞德也是知道的,從不多加管束,沒過問過一句。


  “你從不問,也不查?”


  “問阿德勒?還是問大人,這我倒是問了,我問大人為什麽會帶回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女人入住我母親的套間,於是大人把我打了個半死扔進血獄再不問死活,所以從小到大我從不問問題,我也怕疼。”


  看著她一臉平靜地說出自己的不幸,如同在軍事學院同屋而住的日子,開始莫洛掩蓋自己的身份,沉默而又寡言,多洛瑞絲好奇到了極點一個十七歲後考入軍事學院的人究竟是怎樣的家世背景?貴族女子很少有來軍事學院受這份苦的,除了自己這種退無可退的私生女之外,莫洛隻說自己是茨密西一個小家族的人,卻又不提名字,後來偶然間得知了莫洛就是阿萊斯的繼承人,大為驚歎。對自己莫洛耐心而又關心,常常給自己頂包挨打,自己那時嬌氣,而軍事學院魚龍混雜女人更是極少,莫洛比自己小了幾十歲卻更像一個姐姐那般維護自己,她比外表上看上去更加成熟,也許是因為伊利亞德的關係。軍事學院莫洛的天資極高卻因為年紀小力量弱常常挨教官的打罰,最後出人意料的在試煉中得了第一,令所有看不起莫洛的人都大呼驚歎,這個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女人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力量,通過一層又一層殘酷的考驗,永遠的一擊必殺,令人過目難忘的好身手。


  多洛瑞絲回憶起往事,又見莫洛此刻不穿軍裝,風格獨特的一襲黑裙,與外麵厚厚的積雪相映照,顯得格格不入,莫洛伸出手觸碰那些雪片,開口說道,“我們進去吧,時間久了也不好。”


  無聊的聚會仍在繼續,莫洛並不太適應這種環境,從侍者盤中拿了一杯酒,靠在柱邊無聊看著宴會場中的人。


  “這麽無聊?”羅蘭適時的出現在她身邊。


  “沒錯,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種場合。人都認全了?”她不置可否。


  “怎麽可能?”


  “其實我覺得這種事情,你不需要認識他們,他們認識你就好。”她笑道。


  “你也太……”羅蘭啞然失笑,“你也太直白了。”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我對這些沒什麽興趣,若是大人不叫我,我就打算這樣一直混到結束了。”她舉起杯子碰了一下。


  “你知道你有多驚豔嗎?剛才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你身上。”他低低讚歎道。


  “不說這個。”莫洛笑笑,轉了話題,“阿德勒為什麽沒來呢?”


  羅蘭尷尬的扶了一下額,不尷不尬的開口,“怎麽問這個?”


  “沒……隻是好奇,在宮中時聽說她每一個宴會都不落的參加,十分高調,今天卻沒……”


  正說著宴會廳的門已經被推開,來人赫然是阿德勒。她的出現像是給這死氣沉沉的宴會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一樣,魔黨就是這樣拘謹的風格,任何不循傳統的事情都像是一個炸彈人人避而遠之,不過阿德勒是個例外,坊間傳言的領袖的情婦名正言順的住在阿萊斯王宮,可沒人可以確認,也沒有人得知她的血統家世,她在來魔黨之前幾乎是一片空白。


  “說誰誰到,我真是懷疑你不會有一個出生天賦叫做預知吧。”


  “巧合。”莫洛笑道。


  阿德勒已經舉著酒杯走了過來,“真是恭喜,羅蘭殿下。”她的聲音尖利,微微有些刺耳,莫洛明顯看到羅蘭的眉間都簇了起來。


  阿德勒纏上羅蘭的脖子給了他一口,這種行為在在羅蘭的脖頸間留了一個大大的紅色唇印。已經有不少人向這邊看來,羅蘭有些尷尬,於是拿出胸前的手帕沾了沾口紅印又放了回去。


  “莫洛殿下,又見麵了。”


  “是,阿德勒大人。”莫洛回笑,笑得很假。


  一陣濃香撲鼻而來,是阿德勒突然湊在她耳邊,弄得她一陣不舒服,適應了一會已經聽見了阿德勒略帶尖利的聲音,“莫洛,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算你能活著回了阿萊斯,無論是誰在庇護你,密黨還是別人,現在到了魔黨,我一定不會讓你就這麽好過。”


  莫洛抬頭看見了伊利亞德複雜的眼光,側頭躲過,微笑像是說著什麽玩笑,“魔黨,是阿萊斯的地盤,不是希太的。”


  “是嗎?你覺得伊利亞德會庇護你嗎?你以為你坐到今天這個位子是因為什麽,別入戲太深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過是個工具是個玩物罷了。”阿德勒巧笑,也看見了伊利亞德的目光不善。


  雖然阿德勒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也句句紮在她心口,她依舊笑的漂亮,笑給魔黨的粉飾太平,“你說的沒錯,不是我的我不會要,是我的我還要考慮考慮我要不要,無論是不是我的,魔黨,是阿萊斯的。”


  阿德勒一聲尖利的笑已經再一次勾住羅蘭的手臂,開口笑道,聲音大的刺耳,“以後阿萊斯會變得更有意思的。”


  “但願如此。”莫洛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敬向阿德勒,再次笑道。


  阿德勒放開了羅蘭又向伊利亞德走去。


  “她和你說了什麽?”羅蘭頗為擔心地問道。


  她無力的搖搖頭,“沒什麽,也不過是提醒我她不會讓我那麽好過。”


  羅蘭撫了一下她插在發間的鳶尾花,“別在意她說的話,下周冊封禮過了,你就是茨密西的親王,身份壓著她她不敢怎麽樣。”


  莫洛回給他一個淺笑,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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