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流沙

  蒼白的頭髮隨風拂過布滿皺紋的臉頰，李連田眼神恍惚。


  堅守一生，並為之付出一切的至理，從更大的層面看去，竟顯的那麼天真，那麼可笑。


  天地君親師的信念終究沒有敵過成王敗寇的事實。


  難道就因為是戰敗的一方，就該放棄立場嗎？

  難道就因為現在是弱勢的一方，就應該放棄心中的堅守嗎？

  「如果當年我們沒有戰敗，今天你說的話是不是指的就是他和他？」李連田指著鷹無衛和老黑說道。


  霍思行含笑搖頭：「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


  「俗話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你只有二條路，要麼束手就擒，要麼困獸猶鬥，如若你還體諒部下，不忍讓他們就此死去，我希望你選第一條！」


  「你是叫我們投降，如果老夫一命能換他們一條生路，這買賣也不虧！」


  見李連田這麼說，唐龍和李護龍連忙嚷道：「師父（乾爹）不可啊！他們的話怎麼能信呢！就算死，也要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我等，誓死追隨國師！」黃沙下的工事也傳來隆隆的吶喊聲。


  「呵呵，你看到了，他們不想啊！」李連田輕笑道：「如果你能勸動他們，我倒不介意同意你的條件！」


  霍思行感覺頭大，這頭老狐狸真讓人費神，隨隨便便的一句話，不僅營造了自己願捨棄自己為部下換取生機的英雄形象，還激發了本就膽怯的叛軍的心氣，一瞬間就凝練出同仇敵愾的軍心。


  「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你們究竟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多行不義必自斃，李連田，你看這是什麼！」老黑嘲諷道，並從袖口裡拿出了那半截毒箭。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投靠你們了吧！否則這箭怎麼會在你手裡！」李連田凝眸看清那箭后，沒有惱羞，反而巧挑自信，一切他沒做錯的樣子。


  「這你就說錯了，完顏秉烈並沒有投靠我們，是霍思行救了他，我們才得到了這半截箭！也因此才這麼快找到了你的老巢！並且，我還要謝謝你，也因為你的狠辣，我現在才得到了這員虎將！」鷹無衛如實說道，說到最後看了霍思行一眼，很欣慰。


  鷹無衛雖然和老蒼沒有多深的交情，但他心裡對老蒼還是很尊敬的，見李連田污衊他，站了出來替他澄清。


  霍思行想從李連田臉上看到懊惱和後悔的神情。


  但是，他失望了。


  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呵，帝國培養了他，給了他一世英名，他卻不願為反覆大業出力，這樣的人留著幹什麼！要怪就怪我運氣不好，被你們找到了，哈哈，完顏秉烈死的一定很痛苦吧！」李連田一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他還會這樣做的表情。


  霍思行解釋道：「咳咳，我想你是搞錯了，他並沒有死，而且必定註定要活得比你還要長久！說到名聲，我需要澄清一點，他的所有成就全賴他的天賦和努力，即使沒有你說的帝國，他也會有這樣的成就！」


  「說的不錯，前朝是給了完顏秉烈一個施展能力的平台，但最終毀掉他的也是你口口說的前朝，倘若他是在當今成名，必不會像如今這麼潦倒。」鷹無衛非常同意霍思行的觀點，固然一個好的平台很重要，但一個人能走多遠的核心問題還是要靠他自己的真正本事。


  李連田聽到老蒼居然沒死，不通道：「不可能，中了我的毒，並且是那個計量，便是神仙也難救！」


  李連田一生用毒，他所調劑的至強劇毒還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此時滿臉詫異，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真有人能解他所下的毒。


  老蒼瞥了撇嘴，嘲諷道：「你還真以為你的毒天下無敵啊，呵呵，當年你趁人之危，偷襲老子，現在老子不是活的好好的！」


  「哼……」李連田哼了一聲，沒再言語，眼睛一直盯著霍思行，怎麼也想不通，眼前這個身上沒有絲毫草藥氣息的人，居然解了他最新調製的毒。


  不可能，他一定在騙我。


  李連田眼中閃爍不定，越來越堅信——在騙他！


  這是在攻心？想在他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擊敗他？


  「哈哈哈……你們還騙不了我！」李連田狂笑道。


  「是嗎？」鷹無衛眉頭一挑，嘴角帶笑，輕視的看著李連田。


  就在這時。


  『咚咚咚』的的聲音從地下接連傳來。


  緊接著，地面像有個漏斗似的，沙子從漏斗里『嘩嘩』的往下流。


  霍思行抬眼看向前面，沙漠上不時有漏斗出現，吞吸著地面上乾燥的黃沙。


  地下就像有個怎麼也吃不飽的怪獸，不停的向地面張開大口，慢慢的，九萬大軍的包圍圈內，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大口，成千上百的漩渦，向下捲走無量的黃沙。


  李連田面色突變，唐龍和李護龍也是大驚，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無數的沙漏。


  那表情似乎是在說，怎麼可能？他們什麼時候做的？

  當漏斗處的黃沙流的乾淨，漏斗就連成一片，眼前的沙漠整齊的向下陷下去。


  流沙飛逝，地面下不時有金屬斷裂的響聲伴隨人痛苦的喊叫聲傳來，偶爾還有帶顏色的氣體從流沙中鑽上來，然後被風卷著衝上了天，消散在空中。


  巡邏在天上的蒼鷹，好似知道這氣體有害一般，往遠處飄去。


  這時，一個人突然從沙漠下鑽了出來，灰頭土臉的單膝跪在鷹無衛面前：

  「報告，末將幸不辱命，發現陷阱108處、毒陣58座、暗道9條.……現已全部搗毀！」


  「另外，搗毀藏糧洞3處，破壞地下水房13間.……」


  鷹無衛笑道：「乾的不錯，歸隊！」


  那人立馬起身向隊列里走，滿臉春風，臉上經風吹乾的沙子，簌簌的往下掉。


  霍思行注意到，身後的隊伍里，多了很多這樣的人，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他們抖了抖拍了拍，在別人羨慕的眼神中，站得筆直。


  他們是什麼時候潛入沙漠下面的？又是怎麼發現那些陷阱並搗毀的？

  從他們悄無聲息的消失再到他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如果不是他們身上殘存的沙子，霍思行簡直不敢相信，這些都是他們造成的。


  原先，對鷹無衛圍而不攻的戰術有點不理解，現在終於明白，原來鷹無衛早就動手了，戰爭也早就打響了。


  斷人糧草，毀人水源，你不講武德啊，不過，乾的漂亮。


  跟著這樣的人打仗還真是安心啊。


  「哈哈哈，李連田，嚇一跳吧！沒想到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上不得檯面，凈搞些歪門邪道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老黑哈哈大笑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惋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