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你過來啊
鷹翔九天,長風萬里。
萬里黃沙之上,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有八個小黑點在向一處匯聚。
而那匯聚的中心,黃沙之下,此時有一雙眼睛,似乎也發現了異常。
觀察了會,雙眼布滿了恐懼,慌忙的跑了下去,嘴裡大喊著:「敵襲,敵襲……」
『啪』的一聲。
慌張的大喊的人,被人一巴掌甩在臉上,摔翻了過去。
「慌什麼!」
這人正是在銀月城鼓動獵獸師鬧事的唐龍。
「敵……敵襲……有敵人.……」放哨的顧不得擦從里流出來的血,慌張的說。
「在哪裡,帶我去,若敢謊報軍情,颳了你!」
唐龍滿面寒霜,一把拉起哨兵,推搡了下,讓他帶路。
唐龍來到地點,抽開一塊木板,等黃沙不往下漏了,往外探頭看去,正好看見鷹無衛的蒼鷹戰陣正往下俯衝。
瑪德,怎麼找來的。
唐龍合上木板,「你去通知李將軍,讓他速速整軍備戰。」
說完,唐龍轉身,重新鑽進了地下工事。
等走到一個小木門前時停了下來,深呼了口氣,穩定了氣息,方才開口道:「師父,鷹無衛似乎找來了!」
「找來了也就找來了,有什麼大不了的!」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師父說的對,要不.……要不師父您先……」
「你想讓為師丟下將士們逃走?我李連田還怕了他鷹無衛不成?」
「只是.……只是您的身體……」
唐龍想再說下去,門突然開了。
「即便我被完顏秉烈那叛徒傷了,也不是鷹家那小子能拿捏的!」
這時一片甲片與甲片相撞的聲音傳來,中間夾雜著哭腔,「乾爹,乾爹,鷹無衛殺來了,怎麼辦啊!」
一個五大三粗,大肚便便,鎧甲撐的滿滿的壯漢跑了過來,跪在李連田面前。
李連田一腳踹在壯漢胸前,自己反而被震的退了幾步,「慌什麼?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老子還沒死呢!」
壯漢跪著爬到李連田面前,哭喪著臉:「不是孩兒怕啊,孩兒的這條命都是您救的,孩兒就算死在這裡,也算報了您的養育之恩,也算為朝廷盡忠了,可是乾爹您怎麼辦啊!」
唐龍連忙說道:「是啊,師父要不就讓李大哥護送您先出去吧!我留下來斷後!」
壯漢站起來,瞪著唐龍說道:「這怎麼可以,要送也是你送,我李護龍賤命一條,如果沒有乾爹早就餓死了,你不一樣啊,你可是乾爹的親傳弟子啊,乾爹的衣缽就靠你傳下去了,誰留下你也不能留下!」
唐龍苦笑道:「李大哥,你也太看的起小弟了,就小弟的身板怎麼能護送師父衝出去呢!」
李護龍趕緊說道:「不怕,我多派些人手給你……」
「都別爭了,誰說老夫要走的,況且,你們以為現在還走得了,怕咱們現在已經被鷹無衛的大軍團團圍住了!」
李連田氣的一跺腳,好似牽動了傷勢,又是一陣咳嗽。
李護龍哭了起來,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嘴角有血滲出,仍顯不解氣,又一巴掌打在了另一邊臉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又怎麼會讓他們發現咱們的地點,又怎麼會等他們逼近才察覺到,我這條賤命沒了就沒了,可是乾爹您.……」
「好了,好了,你也是這麼大的人了,別哭哭啼啼的,隨為父去迎敵!」
李連田扶起李護龍,為比他高一頭壯三圈的壯漢擦了擦嘴角的血,露出慈祥的笑容,「好孩子,擦擦眼淚。」
李護龍擦乾眼淚,忍著哭腔,「他們要想傷害乾爹,除非他們從孩兒的身體上踏過去。」
「好好好!」
鷹無衛控制著戰陣成功著陸。
霜狼終於把擋在眼前的爪子拿開了,站了起來,霍思行翻身坐了上去。
搖搖可以望見,八校尉已經到達了,並且把部隊鋪散開了,成三層隊列,圍成了個同心圓。
「老黑,你是不是帶錯路了?」霍思行打趣道。
誰知老黑和沒聽見一樣,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眼前除了黃沙還是黃沙,霍思行實在想不通,敵人在哪裡,難道大家辛苦趕路,就為了看這一片沙漠?
扭頭,發現鷹無衛和老黑都嚴肅的看著眼前的沙漠,身體也繃緊了,好似在隨之應對著沙漠下面傳來的突擊。
回頭看,發現將士們都進入了戰鬥狀態,沒有絲毫的懷疑的樣子。
霍思行也謹慎了起來。
難道,李連田和叛軍藏在沙漠下面?
這時,鷹無衛沖著面前的沙漠喊道:
「李連田,你就是這樣歡迎老朋友的嗎?」
風吹過,捲起黃沙,只有聲音在回蕩。
「喪家老犬,滾出來!」老黑見沒有回聲痛罵道。
「喪家老犬,滾出來!」九萬大軍齊聲喊道。
「滾出來,滾出來,滾出來……」
喊聲震天,一聲更強過一聲,每一聲喊過便捲起一隻龍捲風。
狂風亂舞,沙塵衝天,藏在沙漠下的堡壘工事漸漸露出了雛形。
「亂臣賊子也敢口出狂言?」
霍思行定眼看去,風沙中有三個人影從地下走了上來。
「老太監,可還認得我是誰?」老黑怒髮衝冠,咬牙切齒。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黑無常啊,這些年過的可好!」李連田笑道,那聲音輕佻,傲慢,嘲諷之意十足。
黑無常?沒想到老黑還有這麼響亮的名號,霍思行看向老黑,可他怎麼看都只看到了——黑。
「喪家老狗,今天就是你償命之時!」老黑雙眼充血,恨不得要颳了李連田。
「哈哈哈,李某自然是陛下的狗,那麼你呢?曾經的草原之子,大名鼎鼎的黑無常,不也成了別人的門下走狗么?」
呦呵!還有草原之子的稱號,看來老黑的背景真的不簡單,難道是蠻族那邊的?霍思行大感收穫十足。
鷹無衛拉住就要拍馬上前的老黑,笑道:「挑撥離間?你什麼時候也玩起這麼低級的手段了?難道黔驢技窮了?哈哈哈!」
李連田倒是不生氣,「無所謂低級不低級,倒是看到有人不痛快我就很高興!」
……
這李連田口才確實了得,臉皮較鷹無衛和老黑也更勝一籌。
難道身體有了缺陷,便能突破情感的壁壘?
要不回頭也找個這樣的人,一個團隊怎麼能沒有一個嘴盾強者呢?
風依然在刮著,黃沙還在漫天飄蕩。
霍思行鄙視的看向鷹無衛和老黑。
說又說不過人家,比不要臉又比不過人家。
不打還等什麼呢?
難道在等小爺出馬?
霍思行伸出食指捅了捅耳朵,然後放在嘴前吹了吹,「到底打不打啊?和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廢什麼話啊!直接干他不就完了嗎?」
「說的好,他不就是個不種、不孝、不仁、不義的廢人嘛,哈哈哈.……」
老黑倍感揚眉吐氣,心情舒暢。
罵人都罵的文縐縐的,不過聽著真過癮。
霍思行白了他一眼,有你什麼事啊,敢搶我的風頭!
「我師父一生對朝廷忠心耿耿,挽大廈於將傾,澤被蒼生,才智無雙,瀟洒風流,絕代風華,又豈是你可以妄加評論的!」唐龍站了出來,義憤填膺的說道。
「屁!」
「你說什麼?」
「我說屁,一個太監瀟洒個屁,風流個屁!」
「霍思行,你找死!」
「哦?原來你認識我啊!霍某的名聲已經傳到了叛軍耳朵里了嗎?可是我不認識你這個無名小卒啊!」
鷹無衛面露微笑,靜靜的看霍思行耍嘴皮子,眼中有些許驚喜,沒想到霍思行還有這個能耐。
轉頭又看了看老黑,那眼神似乎是在說,平時不是挺能扯的嗎?怎麼這時候熄火了!
「你找死!我,唐龍,不殺你誓不為人!」
「別著急,今天你註定當不成人了,因為你馬上就要變成鬼了!」
「我要和你決鬥,不死不休,你可敢?」
吳天然見唐龍說出這話,拍馬上前,在霍思行身邊小聲的說道:「唐龍此人陰險狡詐,極善用毒,不要上他的當!」
霍思行給了吳天然一個『你放心』的眼神,但是嘴裡說的卻是,「好啊!那咱們就單挑吧!你放馬過來吧,我就站在這裡等你!」
唐龍怒氣沖沖,瞪著霍思行,腦門上根根血管爆起。
你當我傻啊,我過去了還有活著的機會嗎?
霍思行見唐龍不動,「你倒是過來啊,我若退後半步就算你贏!」
吳天然躍躍欲試,好似唐龍敢過來,他要第一個上似的。
九萬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唐龍,唐龍一時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哈哈哈,我還當叛軍一個個都是綠**漢,原來也有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之輩!」
吳天然精神煥發,橫刀立馬,大有睥睨天下的氣勢。
李護龍看不過去,怒氣沖沖道:「我兄弟說的是和你單挑,有膽你就站出來,不要躲在大軍里!」
「是單挑啊,不管他是要單挑我九萬個兄弟,還是要我九萬個兄弟單挑他,都隨他,你如果不放心他,你可以一起過來,我霍思行全接了!」
李護龍:「.……」
唐龍:「.……」
可著你是這麼個單挑法!
你不講武德啊!
吳天然表示他頭一次見一個人無恥的這麼正大光明而又毫無破綻。
老黑眨巴眨巴眼,深感佩服,學到了學到了。
九萬大軍目瞪口呆,不過,怎麼感覺很過癮啊。
想想九萬人痛毆一人就很刺激。
鷹無衛看著興奮的躍躍欲試的部下們,以手捂頭,感覺自己的部隊被某個人帶歪了,軍心不正啊,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鷹揚撇了撇嘴,表示無聊,過了會嘴角又輕輕揚了起來。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你很對老夫的脾氣,就憑你這不要臉的勁,天下盡可去得!如果哪天混的不好,可以來找我,我保你有大大的前程!實話告訴你,如今陛下身邊就缺一個你這樣有趣的人。」李連田欣賞的看著霍思行。
這是勸自己1949年加入**嗎?
老太監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不瞞你說,我現在貴為銀月城虎賁校尉,如今正在招募可用之人,如果你願意棄暗投明,我可以做主給你留個養老的位子。」
「呵呵呵,有意思,我的仇人可不少,你就不怕與天下人為敵?」
「怕!怎麼不怕!所以我打算,把你騙過來之後,再拿了你的人頭請賞!」
「如果今天真的在劫難到,我倒不介意把向上人頭借你用一用,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個疑問,不知道小兄弟可能為我解答?」
李連田出奇的客氣,霍思行倒不好說什麼了,「但提無妨?」
「李某為人雖行事狠辣了些,但終其一生都在為這天下奔波,不說造福天下,也決對算是一片丹心照蒼生,不知你為何說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好一個一片丹心,那麼你的丹心究竟照的是蒼生還是你忠於的君王,在你心裡是君王重還是天下蒼生重!」
「自然是天下蒼生更重一些!」
這個問題很新穎,他以前從來沒想過,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鷹無衛也在思索這個問題,究竟哪個更重一些,沒有君王蒼生怎麼抵抗異域諸魔入侵?可是沒有蒼生又哪來的君王?
霍思行笑道:「那你何必只忠於已故的君王,而率領殘部與天下蒼生為敵,致使多少家庭妻離子散,這不是棄大忠而選小忠嗎?這可算不忠?」
李連田面容糾結,終究點了點頭,「不孝呢?」
霍思行繼續說道:「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又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可算不孝!」
李連田苦笑著點點頭。
霍思行:「前朝已亡,你卻率領殘部燃氣烽火,期望顛覆今朝,以重塑前朝,這件事恐怕你心裡也知道不可能,卻一意孤行,陷袍澤於水火之中,陷蒼生於苦難中,這可算不仁?」
「完顏秉烈與你曾同朝為官,不說親如手足,也可說是患難舊交,你卻使用卑鄙手段傷他性命,順你者昌逆你者亡,這可算不義?」
李連田聽后久久不說話,他以前從來沒有站在這樣的立場想過這樣的問題,天地君親師,這是他一直信服遵守的道理,可是當這五個字融進蒼生這個詞里的時候,卻不像他心裡原來覺的那麼厚重了。
他感覺苦苦堅守了一生的真理,竟隱隱有些動搖。
忠於先帝錯了嗎?守護陛下的遺孀錯了嗎?……
李連田搖了搖頭,試圖把雜念從他腦袋裡搖出去,終了說了句:「那又如何?」
一副就算你說的對,但我就是不改,我不聽的樣子。
霍思行本就沒想說服他,沒想著憑自己一番話就讓李連田棄暗投明,這樣的人必定是心志堅定之輩,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有時候就算錯了,也要堅持下去,就算知道不可行,也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