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癢

  魚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被汪洋浸沒了頭頂，睜不開眼，連嘴也被水堵住。


  窒悶，又沁涼。


  唯有那股熟悉又令她有些害怕的藥香，若有似無地飄蕩。


  鼻息間盡是那個味道。


  她就像一葉船，被浪打得起起伏伏，不能自已。


  魚又急又怕，忍不住就哭起來。


  誰知這一哭，那將她團團圍住的暗流，就像被驚動一般，忽然往四麵八方退開。


  她驟然放鬆，輕輕喘息，就像是將要溺水、苦苦掙紮之人終於得以重見日。


  *

  巧心端著熬好的藥回去時，裏間屋內隻有林昇和魚兩人。


  屋內熏香的味道已經蓋過了原有的藥味。


  林昇站在窗前望著窗外，背對著床。而魚則乖靜地躺在床上，一聲不吭，看起來睡得很沉。


  “二公子，藥好了……”巧心福身道。


  林昇側身看了一眼床上的魚，目光狀似不經意地，從她略微濕潤的櫻唇上掃過，袖子底下的手輕不可察地動了動。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姐剛睡熟，藥先熱著，過半個時辰再喂她喝。”


  “是。”


  巧心端著藥往前去，忽然瞥見林昇的外袍似乎是有些不平整，看著竟像是給人……


  她心頭一跳，飛快低下了頭，不敢再多看。


  林昇隻掃了她一眼，便提步往外走去。


  林老夫人和閔氏都已給他想法子弄回了院，她們都以為魚已經沒有大礙，也不知道魚中毒一事。


  他慢步走到院內，在光禿禿的桃花樹前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看著夜色裏深影綽綽的灌木。


  “大人，如您所料，四姑娘身上的毒不是這幾日才沾上的，恐怕得有五六年了。”七映道。


  林昇沒有話。


  七映有些遲疑道：“大人，要不要屬下派人去杭城調查一下此事？”


  林昇轉頭看向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裏卻似有幾分古怪的情緒。


  “七映，依你看——”林昇一頓，問他道，“四姐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中毒的事？”


  七映低下頭：“很有可能，這毒藏在筋皮內，按這個情形看，姐應該每半年左右……就會毒發一次。一旦毒發，即使不傷及性命，也疼痛難忍，非常人能承受。”


  林昇閉上眼睛，手又習慣性地轉動起那個玉扳指，似歎非歎地來了一句：“果真像得很，這對兄妹……”


  七映一震：“大人？”


  林昇默然。


  “大人——要不要屬下去找那鬼醫歐陽不仁來，讓他想辦法給四姐解毒？”


  林昇睜開眼，目光如寒水透徹刺骨。


  在他手中轉動的玉扳指此時也已停下不動。


  過半晌，他神情淡淡地開口道：“既然還不傷及性命，就沒有那個必要。”


  七映一頓，隨即應了是，沒有再。


  林昇轉頭看向他：“怎麽，不忍心了？”


  “屬下不敢。”


  林昇輕輕一哂，臉上的笑有幾分飄忽不定，看著像是嘲笑，又像是冷笑：“你看我——像是有那等閑心去可憐別人的人麽？”


  七映隻把頭垂得更低。


  林昇斂了笑，神情變得漠然。


  他微微抬眸，看向遠處際被烏雲遮擋的月亮，冷不丁道：“敦煌的月亮，可要比這兒的大得多了，你是不是？”


  七映朝上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林昇隻仰首看著邊的月，不再多言。


  此時，他的手掌心，不知怎麽的，又浮現出剛剛那柔嫩軟滑的觸感。


  亂人心扉的甜香味，白得可以透見血管的肌膚……還有那雙幹淨純粹，如湖水一般的眼睛。


  他不動聲色地手握成拳，下意識地，就想要把掌心滋生的癢意給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