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咄咄逼人
「不可能?你是怎麼知道的?」姜嵐審視著秦樞,按理說這事不可能發生,就算髮生秦樞怎麼知道的這麼快?
「下官被攔進了薛宅,然後就看到已經亡故的薛大富滿身是傷,旁邊的服侍僕從也是捂著傷哭喊是世子您打死了薛大富,而薛大富已非奴籍是侍候他的小妾說的。」
「小妾?」
姜嵐理了一下手上的拷鏈,墨眉微皺,有些重了。這具身體畢竟是小姐的身子,這麼重的枷鎖,實在有些難為人。
「嗯?」秦樞看向姜嵐,「可有什麼不妥?」
姜嵐淡笑,只是把手上枷鎖舉起,「這個東西可有輕一點的?」
看著姜嵐扭著胳膊聳著肩一副十分難受的模樣,「這東西確實重的很,大的有幾十斤重,這裡沒有外人,不若下官讓屬下給世子爺摘了去,如何?」
姜嵐點點頭,眉開眼笑,「也不讓秦大人難做,不若換作繩子綁著可好?」
秦樞點頭,趕緊吩咐下面的人解了枷鎖換上結實的繩結,倒是也沒讓人牽著,給足了面子。
一身輕鬆的姜嵐看向秦樞,「大人剛才說到『小妾』,不如咱們再繼續聊聊?」
看著毫不緊張的世子姜嵐,秦樞倒是安心不少。姜世子自己心裡有數,倒也不難為自己找借口為這個當紅的世子費力開脫。
「世子爺,請!」
順著秦樞的指引,姜嵐終於看到了薛大富住的地方。
依著山莊不遠處依山傍水而建,前前後後四進的院子,用的青磚紅瓦上等的好料子,看來這些年沒少從山莊里倒騰銀子,這還只是明面上看得見。
「大人說,來的時候先是被人攔進了這裡?」
秦樞點頭,「確實如此。」
「那請問,是何人攔截的大人?」
「好想是薛大富的小廝。」
「哦,」姜嵐點頭,跟著走到內院。
薛大富的卧房被捕快團團圍住,府中上下人等也未放一人離開。
「世子你怎麼呢?」
秦樞看向臉色不好,仰著頭望著空中發愣的姜嵐,關心道。
「沒什麼。」姜嵐垂眸。
「那世子這邊請。」
「嗯。」
姜嵐走之前再一次看了一眼那西南角聚集的紫黑色血霧,濃郁至此,必是有妖魔滋生。
暗下心中的疑惑,姜嵐跟在秦樞身後。
踏過門檻,只見薛大富確實是死在床上,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姜嵐一看便知道這是自己所為。
而薛大富的旁邊確實有位年芳不過二十的妙齡女子,穿著輕衣綢紗,不像是正經人家的女兒。
面上的脂粉氣破重,姜嵐看她時候,她立刻垂下頭,視線再也未抬起過。
姜嵐掃過那女子身上,衣衫露出來的手臂處有明顯的傷痕,看樣子像是鞭痕。
仵作在那裡勘驗屍體,姜嵐站在旁邊的看了幾眼。
屍體脖頸上的一條細細地痕迹引起了姜嵐的注意,「請問這是什麼?」
仵作是個老頭,瘦骨嶙峋的模樣,顴骨下坳,旁人看著著實有些嚇人。
看著姜嵐身上綁著的繩索,先是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解惑道。
「那是陽光曬出來的印記,說明死者身前脖子上佩戴著什麼物件。」
「那是什麼物件呢?」雖然雙手被綁著,但姜嵐依舊積極往裡面蹦躂。
仵作白了一眼,「老朽只負責勘驗屍首,這些個事不歸我管。」
碰了一鼻子灰的姜嵐也不泄氣,自個家中就閉院不出可能與原身有深仇大恨的國公爺、沉迷賭場的三叔、還未及笄的小妹三人,要想擺脫這牢獄之災還得靠自己才行。
也不知道那隻死狐狸跑哪裡去呢?不就是上個天問個問題嘛,這都一個多月還沒有下來。
莫不是真的放棄這個任務,讓自己在這自生自滅?
若是如此,千萬以後別讓自己抓住,要不然……
哼哼!
「世子就暫且在這牢中休息,若是有什麼要求,吩咐牢頭即可。」秦樞解開姜嵐手上的繩子,還吩咐道旁邊的牢頭,「好生照顧,切勿怠慢。」
「是是是,小的明白。」
姜嵐看著牢里的設施,雕花的梨木小桌子,上面放著白釉瓷,壺口還冒著熱氣,旁邊的草席上鋪著厚厚的褥子,嶄新的。
看來這秦樞頗會做官!
這京兆府本就在天子腳下,動不動犯事的就遇上貴族子弟,難怪能在這如火一般煎熬的位子穩坐至今。
牢房三面泥牆,一面柱子,中間那泥牆上開了個小窗,窗子上鑄著鐵欄,微弱的陽光就從那裡照進來。
姜嵐將褥子鋪開,坐在上面看著光影傾斜。
如今困在這牢中倒是什麼也做不得,不如在此處修養神魂,發發獃。
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聽到一重兩緩的三種腳步聲走進,接著自己牢房鎖住的鐵鏈被打開。
姜嵐睜開眼睛,見來人不禁一笑,「沒想到你來的如此之早,可有帶了吃食?」
姜司將食盒放在那小桌子上,便理都不理姜嵐,只是吩咐身後的春茗把除蟲的藥粉四周灑勻,還有那褥子、枕頭、器具等都一一布置。
姜嵐盤腿坐在一端,瞧著姜司的模樣不禁調笑,「怎的備的如此全乎?又不是要常住,隔天就走,哪用費這麼多心思。」
聞此,姜司轉過頭,眉目一瞪,如春水漣漪,美得不可方物。
「若是真有哥哥說的這般輕鬆,哪裡進得了此地。」姜司將帶來的四五個羊皮水壺放到褥子下,「這裡得無論乾淨與否,哥哥都不要飲用。」
姜嵐點頭。
「我備了熟肉乾貨,若是哥哥餓了就吃這些,牢房的飯菜也就免了,就是花錢從外面叫的席面也不能。一日三餐我都會派人……不,我親自送來。」
「真不用那麼緊張。」
姜嵐懷疑這妹妹是不是聽多了那些在牢中遭敵人毒手的段子,如今這也太緊張了點吧。
回到姜嵐的又是一瞪。
「我這不是心疼你嘛,家中還有一大堆事要你操勞。」
「哥哥若真是心疼我,就早些出來。」
「嗯。」姜嵐趕緊吞下口中的那塊雞肉,連忙回答。
「還有薛外祖母的壽宴在即,要是知道你出了這檔子,可不得氣出好歹來。」姜府子嗣單薄,姜嵐自小與堂妹姜司關係親厚。
英國公府薛家人自然也是愛屋及烏,對於這個出落得水靈的表姑娘亦是疼愛,比起正兒八經的的表小姐也不帶差的。
一聽到薛家,姜嵐不禁泛起了頭疼。
「這消息傳到薛府呢?」
姜司聞此,眼神犀利起來,「怎麼?哥哥難道還想瞞住家裡人?」
「……我沒有。」
姜司一副不聽人皆是的高冷模樣,姜嵐自己也解釋不下去。
一切來的太巧太快,自己現在還懵著呢。
「大表哥宮裡的差事抽不開身,二表哥一聽消息就往府里跑,剛好與我同路,此時正在府衙和秦大人『談心』了。」
姜嵐一聽就知道薛明睿施壓去了,不過這件事確實蹊蹺的緊。
先說那個薛大富的身契明明好端端放在自己那裡,怎麼就被拿了出來,還讓薛大富脫去了奴籍。
這都不是最主要的,自己明明就沒有下死手,怎麼薛大富一回到家中就離奇死亡了?還剛好遇到秦樞,要不要怎麼巧?
「他等下要來?」姜嵐顫顫巍巍地問。
「怎麼?哥哥還懼怕二表哥不成?」
姜嵐捂著胸口,今個兒那謫仙般高冷的妹妹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不要錢地說著話,句句還往人心窩子里捅。
那二表哥雖然是個愛好古玩風流不羈的人物,可是骨子裡的正派到了何時也明滅不掉。就到春意居出了一會就被他嘮叨了好幾次。
上次幫「大堂哥」請裴玖一事雖是沒用上,也到賭場轉了一圈。事後不知怎的被他知道,跑下永安伯夫人的事就耳提面命的在書房訓斥了大半個時辰。
要不是因為明哥兒那個機靈鬼向他請教問題,他能從下午訓到深夜去。
「算了不說他了,交代你一件事。」
姜司面色更冷了幾分,放下手中的東西,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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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京兆府後衙。
秦樞冒著冷汗,端起面前的清茶壓壓驚。
對面的薛二公子也太可怕了,前幾日那劉恆和永安伯爵府公子的事,也沒見他言此如此犀利,咄咄逼人,今日這是撞了邪了不成?
「薛二公子,姜世子這事真的不是下官刁難,這物證人證具在,下官也不好徇私。」
薛二公子氣勢全開,秦樞秦大人只得俯首做小、以退為進。
「秦大人所說的那些個證據,在下來前也曾看過,不足一提。」
「……」
「秦大人不覺得奇怪,那麼巧合那薛大富就在出事前幾天恢復了自由身?我表弟剛打完他就一命嗚呼?他的小廝不先去請郎中第一時間先把路上的大人給截下?大人您難道不覺得巧合嗎?」
「這……」
「我表弟堂堂的國公府世子,先帝爺親封,姑母是當今太后,聖上的表哥,寧遠公主的未婚夫婿,你瞅瞅,哪一個身份值得他去設計一個欺上瞞下,媚上欺主的狗奴才?」
「……」
「退一萬步說,薛大富那樣的人死不足惜,欺男霸女,這些年不知殘害了多少良家婦女,就是廟裡的尼姑也不放過……你們這些當官的不去為百姓做事,我表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卻還礙了你們的眼不是?」
「不敢不敢。」秦樞趕緊起身作揖致歉,哪裡還敢坐下。
「要不是我表弟英勇無畏力挽狂瀾,那個農家的妙齡女子還不糟了歹手?」
「您說的是,說的是。」
「人證?物證?你怎麼不問問那些人有沒有看見是薛大富那歹人先挑起的禍端?難道還讓本公子表弟不還手挨打不成?這是哪裡的道理?」
「是下官愚鈍,愚鈍。」
「秦大人這是想要見義勇為者流了血還寒心不成!」
最後一句,秦樞差點就給跪了。
誅心!真的誅心了!這麼大盆帽子扣下來,自己在官場還怎麼混?這不是與天下正義之士為敵,給他們添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