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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白馬過隙 第三十三章 亭中人

  “噠噠噠”


  入夏時分,路上漸多,馬踏泥土掀起一陣泥巴夾雜著路邊落葉的芬芳讓人心頭為之一振,山川林木霧氣橫生,縈繞身側置身仙境之中一時分不清到底自己在何處。


  詩人總是多情,這種情景難免會吟弄一番,可路上的這一行人似乎沒有這種閑情雅致隻顧著趕路,行人們看著都覺得有些奇怪,這大清早的不知從何而來的趕路人這般匆忙,足足百人的騎兵隊伍招展一麵烈火印記的旗幟呼嘯而過!


  “公子,歇會罷!”一聲銀鎧的項問沉聲問道!


  這一行人就是從西域而來的陳然,百餘騎兵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跟隨自己來北周,此時已經是快到了七月,時節早已入夏中原地域酷暑難當,眾人都將身軀藏在盔甲裏隻漏出一雙漆黑的眼眸自然也有些忍耐不住,這麽熱的天豈是誰都能承受得住的?

  勒住韁繩,陳然看向望不到頭的官道,此刻都已經被霧氣掩埋,之所以挑在清晨趕路就是因為怕這夏日炎熱的天氣,清晨趕路還是令人舒爽些,聽到項問說起才回過頭來問“趕了多久的路了?”


  項問估摸了下時辰“公子,怕是有兩個時辰了!”


  天沒亮陳然就催促著所有人動身,要是等太陽升起到時候又得是幹不了路,這一身盔甲在這夏日裏就是累贅。


  “還有多久能到長安城?”趕路也差不多有一個月左右,自從塔木兮把剩餘的匕首等鑄造完之後陳然就開始動身前往北周,就連西域佛道這等西域江湖勢力都收到風聲,白馬盂蘭節辯法大會也由下月七月十五召開,不管是皇族還是江湖俠客亦或者清流名士都馬不蹄停趕往,不為別的這等名揚天下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一時間又是各方雲集北周白馬寺!

  千年古刹,佛道巨擘,多少傳奇都讓人神往,先不說這白馬寺傳承就這了然當世第一高手就值得跑一趟,至於陳然自身而言,先是溫嵐商號放心不下,後又有北周和西域諸國的款項沒有結清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跑一趟,本以為自己動身算早的,那曾想著夏日酷暑讓一行人放慢了步伐,好似遊山玩水走走停停所以也就稍稍耽擱了下來!

  “應該還有兩日左右!”項問說道,陳然仰起頭看著漸漸升起的紅日心裏就有些煩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所幸自己提早趕路今日晚些再走也來得及!

  “嗯,吩咐下去,所有騎兵全部卸甲穿上常服,這等晝伏夜行已經有一段日子,快到長安了就別太惹人注目不是自家地盤還是多注意些,你們找個陰涼去處歇著,我也下馬走走!”


  陳然翻身下馬,身側塞納看著這漫天的白霧看樣子是十分開心的,這等情景在西域是沒有的,頗為好奇一路走來就數她最是新奇四處都會拉上陳然去看看!


  準備離開西域時,陳然想了好久最終還是覺得自己的師兄弟們是不能帶的,自己在長安城裏闖下偌大的禍事,宇文護元子婧時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可自己不同的是如今相貌大變連和談時元子婧都沒有看的出來所以自己來可以,但他們來就不行以免惹出亂子!

  可也不說是一個沒有帶,陳然思前想後還是把燕貞帶在了身邊,無他主要是燕貞這小子哭著喊著要來,陳然實在沒辦法就帶著來了,來之前也是約法三章陳然才稍稍放心了些,離開時尤毒交於他一瓶可讓自己眼眸變色的藥丸囑托他這藥用處後陳然也是欣喜異常,總算不用銀針刺穴來達到眼眸猩紅省去了一樁大事!

  神火鐵騎找到一處安紮之地,塞納一拉陳然不給項問詢問的機會就跑了出來,難道有這麽好的機會能與陳然同遊自然是不會放過了,燕貞離他們有一定距離背著一個碩大的劍匣,伊芙沙爾汗在最後叫苦不迭這麽跟著真是累,可跟神火騎兵待在一起又不願意也跟著出來

  塞納來中原所見一切都很新奇,所以手一直山崗上的涼亭就笑著說要去,陳然也是苦笑,這哪裏是什麽趕路,這分明是遊山玩水,可一想著塞納久居西域中原一切她都沒有看過也就隨他了!


  五人也就燕貞跟的上陳然塞納,剩餘兩人沒一會就不見了蹤影,塞納冷笑了一聲“還給我說什麽王子公主,這點腳力以後要是煩勞他們跑一跑還不得天黑到不了?”


  陳然看向山下,上山時並未感覺這山有多高,但是隨著自己攀爬了一會才感覺到這涼亭真是隔自己相當遠,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堪堪到了涼亭腳下,塞納嘴裏雖取消著伊芙和沙爾汗但是自己也是氣喘籲籲累得不行!

  走到身邊用衣袖擦去塞納頭上的汗水喘著大氣道“可說好了,那涼亭坐會尚可,要是繼續爬山隻怕是會誤了時辰那處就是我們今日最終去處了!”


  “嗯!”瞧得陳然這般模樣心裏也是一暖,雖然嘴上老是說著虞孟妍但是言行舉止自己還是看的出來,他還是關心自己的,明眼人眼裏他們就如同一對,也會有拌嘴也會有溫情脈脈的時刻!

  “師兄!”燕貞不知何時站在了兩人身後,一聲言語嚇得塞納半死,陳然也是有些埋怨“誒,你怎麽走路沒聲?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燕貞摸摸頭“師兄下次不會了,哦對了,我剛剛去涼亭看了看,那亭子裏有人在!”陳然不經笑道“有人就有人嘛,那又不是我家有人在有什麽好稀奇的?真是”轉過身子看向涼亭,這才看到亭子裏有個書生模樣的人正靠在亭子柱子上閉目歇息!

  拉著塞納緩緩走進亭子陳然才發覺這書生倒是真落魄的可以,這一身衣服都不知道多久沒有買過新的了,麵料上的顏色都有些發白褪去了原本的顏色,罷自己的背書簍子就這麽丟在一旁地上,臉上用折扇蓋著,自己進來這會都沒有發覺隻怕早已經睡著!


  “夫君這人……”塞納出聲問道,陳然連忙做個禁聲的手勢示意不要打擾別人睡覺,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聽到一聲巨響,書生不知道在夢中遇到了什麽居然從歇息的木靠上滾落道地上,看的幾人不由得一笑,一身灰塵好似一個泥蛋-子!

  “哎喲!疼”年輕書生也沒有怨聲怨氣,慌忙從地上起來在衣服上好一陣拍打,頓時涼亭內煙塵四溢,塞納都不由得皺眉,這人還沒有個正行!

  “咳!”陳然一聲輕咳,年輕書生這才發現這涼亭已經不止他一人了,還沒來得及看陳然手忙家亂連忙施禮“小生魯莽之行冒犯諸位了還請原諒則個!”


  “無妨,要不先生先整理一下儀容?”陳然指了指書生身上的一切,書生經陳然這麽一提醒憨憨一笑“見笑了!”轉過背去正了正衣冠!


  這時陳然才看清這書生的樣貌,山林高處風吹過這書生發絲,雖說看樣子是清貧了些但是擋不住一派清流名士的樣子,丟在一旁的書簍子陳然想起中原的確有這麽一幫子書生結業以後就背上書簍遊曆在這天地山川之中,所過之處看到的都一一寫成了遊記,在各國之間極為受世家子弟歡迎,尤其是那種高牆之內的大家閨秀皇家公主,她們對外麵的一切認知也就這種遊記,其中不乏也有寫的極為精彩的在世麵上的價錢可不低,看樣子這書生八成也就是這種遊子罷!

  有些英氣,眼眸稍稍顯小麵色如玉即便是這褪色的書生布衣也掩蓋不住這非比尋常的氣質,這人是個尋常書生?

  陳然稍稍欠身“在下西域南卿見過先生了!”書生也是施禮沉聲道“在下北周尹框見過南先生了!”自己也是一愣叫自己先生!


  雖然此刻穿著常服但是也絕對不是書生裝扮,尹框這一聲先生還是有些不對勁,笑道“先生一身書生裝扮我叫一聲先生理所應當,但是我這一身你怎麽叫我先生呢!”


  尹框聽陳然這麽一說也是覺得自己有些好笑“那南兄?”


  “對嘛,叫南兄才合情合理!”陳然也是看著這人也是無奈搖搖頭,上下這條官道是西域通往北周的必經之路,那這尹框應該不是去西域,那麽.……這人應該是去長安參與盂蘭節辯法的了!


  “哈哈,南兄風趣聲勢少見!這位是?”尹框看向一旁的塞納,塞納畢竟是西域人模樣,若是以真麵目見人一定是會引人注目所以一路也是黑紗蒙麵!

  緩緩走出欠身施禮道“見過尹先生!”陳然連忙搭腔“這是我夫人!”


  “哦哦哦”尹框這才明白這兩人原來是兩口子,可看著塞納的樣子都心神未定,這隻有一雙眼眸在外都感覺的到這女子隻怕是也是一位風華絕貌的紅粉,可再看向陳然時才注意到這雙猩紅眼眸來,當下額頭上汗水層層!

  “嘶南兄這眼眸?”尹框這輩子也沒有見過這等模樣的人,這哪是還是個人!陳然無奈道“先生勿怪,我天生異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天生異象,這話說的是輕巧,可實際上來說一般天生異象的人都會被當做怪物,極少能活著,看陳然這幅打扮倒是出身富貴,倒是奇怪!

  “兄長!”正巧伊芙和沙爾汗從上下剛剛爬上來,看到亭中四人也是一愣,怎麽還多了個人?兩人相互攙扶走進亭子內,陳然拉過伊芙笑道“這是舍妹舍弟,兩人腳程不太行所以上來了晚些!”伊芙跟塞納一樣也是黑紗拂麵,但是沙爾汗覺得黑紗戴著不舒服所以就取下,可這金發碧眼更是讓尹框心驚不已,這幾人居然是西域人!

  陳然看著一臉驚恐的尹框淡淡道“先生勿怪,我世居西域做了些倒騰貨物的生意,我家中娶了中原女子為妻,也不知道怎麽的到我這卻是沒有西域人的特征!”


  尹框聽後也是稍稍明白,可是眼下北周跟西域正是在交戰過程中,此時西域人出現在北周境內太不合時宜了些,難道這南卿根本不顧自己死活了?


  “放心,先生,我家與北周溫嵐商號有些生意來往,雖然是戰亂但是也不會為難我們,自然是沒有性命之憂了!”陳然看

  穿了尹框心裏所想道。


  尹框這才放下心來,原來這南卿是跟北周現在風頭正盛的溫嵐商號有生意來往,怪不得此時能出現在北周境內安然無恙!

  “不知南兄這是帶著家人去哪,若是同路大可隨行,多個照應也好!”尹框還是有些擔心陳然一行人的安危,若是自己跟著應該會好些!

  陳然道“先生,我們此次是為了盂蘭節辯法而去,聽聞天下名士俠客雲集,這等盛世自然是要去瞧瞧,我西域雖然是久居塞外但是也信奉佛道,要是瞻仰一二也是幸事了!”


  “哦?”尹框大喜過望“那正好與我同行,我也要去長安參加盂蘭節辯法會,不知道南兄意下如何?”陳然裝作大喜,一拍手“甚合我意,那就這麽定了!沙爾汗,你去跟後麵的商隊說聲我們就不與他們同行了,就說我們另有安排就是!”


  見到陳然這麽說了也是躬身道“是兄長,我這就去辦!”說著轉身走出了涼亭,此刻烈日高懸讓人心浮意亂不由得暗歎一聲“真是折磨人,剛上山就要立馬下山,這叫什麽事!”


  陳然看著一旁地上的書簍子問道“先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幾人坐下後攀談起來,讓陳然沒有想到的是這尹框也不是什麽遊子,頂多算個遊曆的老師,聽他說起自己在鄉下教幾個孩童識文斷字聽聞盂蘭節放下手中的事務就趕來長安,由於沒幾個銀錢買不了馬匹就買了一匹騾子所以這路就趕的慢了些,這惹得一旁的伊芙掩嘴偷笑,陳然一瞪眼這才收斂了些。


  尹框稍微有些紅臉“嗬嗬,也難怪小姐會發笑了,沒辦法這日子過得是清貧了些,但是這盂蘭節又想看看,所以無路如何都要來嘛!”


  “先生灑脫倒是讓小女子刮目相看,但是不知道先生有沒有想過,這盂蘭節是長達七日之多,這麽長時間長安花費可不低,你可做好了打算?”伊芙打趣著尹框,陳然也是心裏大歎,說起銀錢這些個公主王子就沒完沒了,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眼光罷!

  “小姐說的我知道,這盂蘭節我是沒有辦法全程看完的,甚至一個居所都是問題,我自己估摸著的事待個兩天就回鄉下,這樣應該是能撐到那個時候罷!”尹框麵色犯難,陳然想起以前自己老師王書生說的那些奇聞軼事,其中不乏他留宿上野之中的事,看這尹框也絕非富裕之人,天下儒道學子本是同根同源,今日既然是遇到了,那麽多帶一個人是多兩個人也是多,捎上尹框也無妨!心裏暗暗盤算開來。


  對著塞納一挑眉後者也是稍稍點頭才說起“先生我看要不這樣,你跟著我們走,這盂蘭節辯法我一定讓你看完,這住行我攬下就是,你無須擔心!”


  尹框苦笑了一聲“南兄,可別拿我開玩笑,我這等窮書生本就一窮二白,我可沒有錢財還你!”


  “誒”陳然擺擺手“不打緊,就算我交了先生這個朋友如何?一兩個銀子的事難道頂得過先生才情?就這麽說定了咱們一同去長安就是,無需多言了!”


  尹框大喜過望站起身施了一個大禮“那我就謝過南兄了,總算是能了去自己一個心願了,隻是希望這盂蘭節法會精彩才好不然這麽大老遠來一趟可真不容易!”


  幾人就在亭子裏聊了起來,隨著時間一長陳然等人才明白,這人可真是硬氣的可以,當年也曾受朝廷之邀做官,雖說不大但總比現在要好,可剛上任就見到了王族草菅人命任由自己怎麽去為民伸冤可到頭來隻是一句“你管不著”就打發了,從此心灰意冷就開始寄情山水。


  聽後陳然也是憤恨不已“所謂名士,不是這才名不是什麽士卒子弟,德為先才名後之才是正解,如今是怎麽了?這朝廷就不管管,像先生這等抱負碑刻為北周添磚加瓦到頭來還是寒了心啊!”無奈搖頭,自己也是明白任何一朝都無法避免這種事,古今多少有才學之輩都是因朝堂腐朽而歸隱山林,所以想尹框這種人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哈哈,知我者南兄,好一句德為先才名後之,說的極是有理,但是這些話傳不到君主手裏,即便是到了北周有晉王宇文護弄權,不是他的人一輩子也別想走入廟堂之上了!”尹框說著有些哀傷之感,陳然拍拍他的肩膀!


  “其實,先生也不必想太多,我看著寄情山水沒什麽不好,最少不用看一眼心煩,那些事情就交給別人去作罷,咱們眼下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盂蘭節!’陳然岔開話題,可尹框好像是不買賬接著說道“真是恥辱啊,想我北周居然能被一個南陳小世子翻了天,我是北周人自然說北周的好,但是別人一個世子都有膽魄而我們的世子同輩呢?那個不是沉迷享樂,亡國之期不遠啊!”


  說到這陳然就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尹框,性情極為真實灑脫倒是讓人可惜,他嘴裏說的是自己,可即沒有陳然也會有李然、羅然等等,問題不是自己而是北周本身,隻是尹框不願意去麵對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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