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之下宇文伐看著手裏的如皇劍,麵色如水。
元子婧與南陳人馬對陣之時他去北齊那塊,二話不說就跟高長恭交手,不知怎的長安城裏一人麵對三人都遊刃有餘,今日對陣高長恭卻感覺到了兩人相距不遠,自己已經很難擊敗高長恭,這才多久?想不到高長恭進步如此神速,難道是自己被王無邪一刀逼退心境受損境界早已步入以前了?
“王爺,少年俠氣,劍指蒼穹,披荊斬棘,不負韶華!”元子婧沒來由的一句惹得宇文伐失神身子往下一栽。
“嫂嫂,你就別取笑我了!”
這十六字是當年宇文伐入等神品閉身死玄關前對她所說的,那時的少年意氣風發麵對生死不明的玄關笑談自己,那時的宇文伐沒有顧慮手裏長劍遙指蒼穹,為的就是不虛度這上天給予的大好時光,可這些都變了,人生如夢亦如幻。
元子婧一挑青絲鳳眸彎成月牙“你有那個閑情功夫還不如瞧瞧眼下,神品強歸強,可是能強過千軍萬馬?十人不夠就百人,百人不夠就千人萬人十萬人,終有氣絕的一刻,縹緲大道都不如王道霸道,你手裏的劍道也是小道,殊不知你夢寐以求的劍道也還是在王道威服之下!”
宇文伐倒是沒有出言反駁,到了神品無不是毅力卓絕道心穩固之輩,三言兩語就能動搖他那也當不得什麽神品了!
“嫂嫂,我們今日不是贏了?怎麽你還是有些愁眉不解的樣子,我們能設計陳權一次就能有第二次,遲早他會落在我們北周手裏就是,不用多去想了,費神!”
天道昭昭而行路遙遙,過分追求往往適得其反,能設計一次別的不說,第二次要想設計成功難度就比第一次高太多,如今陳權已經知曉自己是北周豐州新統帥自然會有所防範,這豐州雖亂但是也不是難解的局麵,隻要拖住北齊和南陳的進攻勢頭就足夠,時間一長南陳必然糧草接濟不上到時候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樣的局麵是最好,可她隱隱覺得不對,方不寒從南陵趕來什麽時候不好偏偏這個時候,自己來豐州乃是絕密他怎麽會知道?為什麽不殺自己?明明有機會,這些問題頗為奇怪實在想不通。
端來茶水遞到元子婧的受傷宇文護仔細看著地圖“哎,本以為萬事大吉殺了陳權豐州問題迎刃而解,這半路怎麽殺出個方不寒來,怎的是晦氣!”一拳打在了桌上惹得元子婧眯眼一笑“算了,你什麽時候能改改你這毛毛糙糙的性子,以後說不得吃大虧!”
“嘁~這還毛躁,嫂嫂你說這是不是老天要搞我北周啊!”宇文伐幾欲氣絕一想起這事就罵罵咧咧,元子婧手指放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嘶!還是不對,這事來的太過蹊蹺,他方不寒哪來的消息知道我來了豐州?難道他未卜先知不成?”眉頭一皺這事困擾了自己一晚上,偏偏這事又關係豐州戰局,宇文伐嗔笑“他?未卜先知?嫂嫂你把他當神仙不成?他要是神仙我北周還怎麽往下走!直接投降得了,我覺得應該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運氣好而已罷!”
“運氣好?什麽樣的運氣可以讓他正好出現在陳權立馬要被殺的時候?這才是重點,北齊那邊如何了?”元子婧調轉話題道。
宇文伐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麽,北齊那陣勢就不是不管不顧衝陣,他也就是嚐試罷了,連跟我交手也是心不在焉,我總感覺這兩家聯盟都是各懷鬼胎罷!”
這倒是沒有超出元子婧的預期,兩家人不外乎就是為了豐州利益,這塊肥肉成功吃下就是最好,沒有永遠的好友隻有絕對的利益,她也是看準了這個所以才敢設下此局,高長恭怎麽說跟南陳隻有仇沒有交情,所以宇文伐那方向並沒有多少人馬,最後高長恭也僅僅試探後就退走了!
“嗨!有什麽交情,什麽樣的交情抵得過豐州地界的誘惑?這地自古兵家必爭之地,陳權高長恭都懂,說起來還是陳然這小子真是敢,白得的豐州以南地界都樂意送出去,這手筆當真是不小,隻可惜他依舊低估我北周戰力,雖是連戰連敗但是也沒有出豐州地界,還有三分之一在我們手裏!”
宇文伐輕蔑笑了笑,一切的源頭是陳然惹出來的。
元子婧敲了敲地圖上自己北周陣營的駐紮的地方,遠的不說自己挑這個地方的時候想了許久,無遮無攔但是極利於騎兵展開陣勢,北周以騎兵稱雄天下自然自己要把所長發揮出來,可這眼皮為何老是跳?難道真沒事!
“轟隆隆!”突然帳外戰馬踏地之聲響起,元子婧與宇文伐對視了一眼,南陳和北齊這個時候還敢搶營不成?
“報~啟稟王爺王妃,北齊和南陳的人馬殺來了!”
“嘶!”宇文伐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個時候殺來,不是他們剛折了人手,難道都不修整就立馬搶營!一把拿起如皇就往帳外而去,元子婧也緊緊跟在身後!
來到高台上才發覺這比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北周所在之地四麵毫無阻攔,本以
為南陳北齊要修整幾日才敢再戰,就連元子婧都沒有想到來的這般快,四麵都是亮起了無數的火把,南陳和北齊傾巢而出!
最讓她覺得驚恐的是他們剛紮營不久,這無遮無攔這不是任由別人衝陣!北齊和南陳人馬已經快要逼近來不及騎兵列陣了!
“宇文伐,咱們兩繼續鬥鬥罷,就別在這礙事了!”高長恭飛身立於北周轅門口出言挑釁,宇文伐看了眼元子婧她一點頭,宇文伐不答話也是提劍衝出了轅門!
兩人一碰麵就是纏鬥在了一起,兩道劍虹帶著無邊劍氣在門前揮灑起來,轟鳴聲驟起!
“南陳北齊人馬聽我號令停止前進!”方不寒一抬手大喝道,三軍旋即勒馬不前!看向高台上的元子婧大笑”怎麽,北周沒人了?要個臭婆娘上陣殺敵,我瞧你不差怎麽我正好沒有娶妻要不王妃殿下考慮考慮!“
“哈哈!”三軍開始哄笑,女子上戰場自古稍有,能有點血性的男子怎麽會讓女子上陣殺敵?一時間麵對笑聲如潮水,不少北周士兵都開始低下頭,實在是臊得慌,北周步卒什麽時候丟過這麽大的臉,而元子婧環視著四方,自己居然被包圍了!
“有什麽本事就給我使出來,都說南陳方不寒是名驍將今日看來頂多是個隻會逞口舌之利的市井之徒!”元子婧站在高台上看著眼下的方不寒在陣營前出言不遜,雖然臉上一派平靜實則心裏早已怒火中燒,這方不寒何時這般心計了,按照自己的密探信息來說這方不寒頂多是戰將可要說到計謀恐怕還不如陳然!
北周的人馬慌忙迎敵,麵對兩朝人馬施加的壓力不少士卒都開始緊張起來,這跟當了多少年的兵沒有關係,最主要的還是自己像是被人關在牢籠內的阿貓阿狗,任人玩耍揉捏!
看了眼遠處宇文伐跟高長恭的身影,就越發覺得自己擔心是對的,北齊南陳還有後手,在這麽被圍下去好不容易今日入夜那戰重拾的戰意也會消失殆盡,這於她北周不利。
“三軍戒備,鳴鼓進軍!”元子婧在高台上發號施令,北周人馬現實一愣旋即四麵大營門閥被打開,就算來不及列陣也隻能強行試一試了,不然困獸猶鬥擅長騎戰的北周就失去了優勢,而南陳以不戰堅守著稱,那樣死的更快!
元子婧神色一緊,她發現南陳北齊人馬根本紋絲不動,就連方不寒都單手叉腰一臉笑意看著高台上的自己,難道這硬要等他們列陣完畢不成?
大孟晚千秋,活得有多長就會有多少遺憾,眼下北周人馬十分被動,元子婧都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即便是快到夏天此刻也渾身熱不起來,這不是寒冷是戰場這股子殺氣今日讓南陳折了無數精銳,雙方見麵哪有什麽客套可言,方不寒身後的騎兵早已做好了衝鋒的準備,就等他一句話。
方不寒看到北周騎兵開始列陣大喝一聲“元子婧,你還是輸了!三軍給我衝!!!!”說罷曠野之上又是想起如雷聲的馬蹄聲來!
為時已晚,元子婧這才明白為什麽方不寒要在命令三軍勒馬,他在等,他在等自己慌亂如果騎兵不出營地還好,最少可以依靠營地拒守等待援兵,可若是出了轅門列陣情況就不一樣,沈妙容的想的很簡單,北周最擅長騎戰所以元子婧第一時間就想把陣勢鋪開,鋪開了的確不知道鹿死誰手,可若是鋪到一半情況不一樣,涉水未半中途擊之!
元子婧一狠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關閉轅門!”
身後北周將領大呼“王妃,不行!門前的騎兵還沒有撤回來!”
她知道,可是不得不為,因為她想起了陳權率眾殺入自己陣中的事來,這事她也做過,所以太明白這個時候就不能顧忌這些人的生死,隻有舍棄才有一線生機
“聽不懂,還是要違抗軍令,關門!”銀牙一咬,好一個方不寒!!!
“咻咻咻~!”北周營地高處箭矢呼嘯,方不寒一馬當先衝入北周轅門前抬手一刀就將一名北周騎兵攔腰斬斷,手裏的刀根本不做停留如砍瓜切菜一般在人群裏廝殺,不一會這些北周騎兵就被一一斬殺殆盡,殺完之後半點不戀戰又帶著人馬回到了自己陣中!
幾百騎兵就這麽橫死兩軍陣前!南陳北齊陣中眾多士兵狂呼“無敵!無敵!無敵!”山呼海嘯,氣勢空前高漲!
方不寒這一瞬都感覺要是趁著這等氣勢衝殺,那北周營地都有把握能拿下來!俗話說的好你過得有不好我就過得有多開心,北周氣勢低迷反觀南陳北齊人馬士氣高昂,這一通衝殺簡直是白白送了這麽多性命給方不寒!
一手高舉銀槍過頂”弓箭手聽令!!”
南陳北齊陣中立馬就出現了不少弓箭手,箭上點火遙指北周陣中!方不寒翻身下馬站在最前一手執令旗一手按住了腰間長刀刀柄,來回在陣前踱步,突然黑夜一道金色火焰訊號奔向天空,元子婧也看的真切,慌不擇路跳下了高台,侍衛扶住她,雖然她想不通為何這個時候會使用箭陣,但是那些箭上都是跳動
這火苗,加上那一道金色煙火訊號,隻怕自己早已經墮入別人彀中還不自知!
箭矢如約而至,如蝗蟲過境席卷而下!這些火箭在夜幕中如同熾烈火海騰與半空之上,元子婧回頭望了一眼,大喝“舉盾快舉盾!”
北周人馬到底是訓練有素不少人當即就反應了過來,舉起了大盾!
“咻~~”第一支火箭直直射在了大盾之上,晉王府侍衛舉起盾牌擋在了元子婧身前,隻聽到一陣劈裏啪啦如同炒糖豆的聲音!
“轟轟轟!!!”北周陣營中又是轟鳴之聲驟起,頓時無數北周士卒被炸裂開來,前一秒還好好的一個人下一秒就被炸的粉身碎骨,碎肉肉沫四處飛濺,元子婧心涼到底,這豐州戰局是她北周輸了!
……
站在山崗上的沈妙容雙手叉腰長籲一口氣,三方會戰於豐州曠野,這一戰耗時倒不長隻是戰況慘烈從陳然在長安城裏攪動風雲再到豐州戰場,北周丟了豐州長安城裏死傷無數,牧卿一那一道令人咋舌的劍痕還讓人心有餘悸,可陳然死了嗎?沈妙容相信沒有,陳權方不寒也覺得沒有,這小子什麽時候吃過虧?
“梨樹華婷,你們去準備一下我們晚些就回家了!”
兩女快步離去,元子婧挑的安營紮寨的地方也是她早就猜到的,提前四五死就安排人手在地底埋了無數的炸藥,方不寒之所以勒馬不前就是逼得元子婧掰開陣勢,隻要涉水未半中途擊之她就不得不放棄這批人,也好讓她知道這等計謀並非她一個人能用,她沈妙容也可以,南陳的人不能白死,豐州的局她要贏,最後一輪火箭射入營中引起炸藥爆炸,這北周人馬估摸著是要折損殆盡,元子婧死不得也死不了,即便是要殺宇文伐也不會答應,了不起宇文伐帶著元子婧退走。
“嗬!女諸葛你還不配!”眼裏滿是笑意,背過手緩緩向營帳裏而去。
——
“誒?師兄你不覺得你這次是有人故意要你與宇文伐傾力一戰的?”陳然實在忍耐不住還是把潘繆的安排告訴了王無邪。
多日修養終於兩個大病號能正常走動,王無邪開始空閑練刀而陳然在一旁看著豔羨不已,長安一戰武功盡失,如今看著王無邪練刀都有些苦悶,一沒書看二又四肢無力,鬼曉得這種日子要過多久。
手裏的刀一停”還有這事?師弟可別玩笑我拚著入魔跟宇文伐一戰,雖然結果還行,但是你可知道其中有多凶險?“
“嘿嘿,師兄我告訴你還真是老頭安排,為的就是讓你突破桎梏,可惜啊即便是跟宇文伐一戰也沒有達到神品,哎,虧!”
王無邪如晴天霹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你是說老頭要我跟宇文伐一戰?那你之前為何不告訴我?”
“額……”陳然突然發現這個鍋到最後還得自己背,就想起當時潘繆那陰笑的臉來,你知道了還不說豈不是比潘繆更加過分?
“誒,師兄,如果我告訴你你還會一往無前拚的走火入魔也要拉宇文伐下水?隻怕不會,所以啊潛力都是被逼的,真是所走大道不一樣,高長恭看我的字頓悟,你看我的字毛反應都沒有!”陳然看著眼前的王無邪,你要說他不狠他也確實狠,要說狠偏偏神品就是摸不到門檻!
“哎,隨意了,撿回一條命還有什麽奢望的,你也是啊!”
“哎!或許吧,這條命是撿回來了,可是以後如何還不是千般困苦,我原以為我去趟金樓回了長沙我還是那個什麽事都不用想的小世子,結果現在回去了身邊人也不會認得我了,陳然已死,如今我叫南為卿,師兄切莫忘記了喲!”說著眉開眼笑。
“你知道我喜歡你何處?”王無邪沒來由說了一句讓陳然頓時覺得訝異“你喜歡我?師兄你不會有那方麵的喜好吧!”說到這心驚肉跳!
“屁話,是欣賞行了不?不就是換了張臉,好看了些至於嘛!”王無邪兩眼一翻,雖然是換了臉可還是說話沒個邊際的樣子,此刻聽到還笑的前俯後仰。
王無邪無奈道“師弟,咱們多的不說,你這樣還想去北周隻怕我們還得去救你一次!”說罷搖搖頭,陳然一愣“為何”
“性格不改,言語如常你指望那些人認不出你來,要想在他們眼皮底下,你得換個人,換皮還得換心!”
換皮他動畢竟是經曆過,可是換心如何換?這要是換了別的不說人總得要死吧,難道尤毒有這等神技?
“你要走的路很長,你要是還想去北周,你一定要把之前的自己藏起來,你現在不僅是南為卿這個身份,你還是這個人!”
王無邪死死看著自己,好半晌才說道“我懂,可是我怕我變成南為卿就變不回陳然,她會認不出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