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落幕滿眼蕭索,長安如是,北周如是。
晉王府裏一片沉寂,宇文護元子婧坐在書房裏一言不發,沒想到真栽了,扶著包紮好的頭部這些日子過去了還是隱隱作痛,長安城的事雖然極為慘烈自己還能算能接受,死了一條狗無所謂,死了百姓大不了遷徙一批人過來一樣還會繁華,最讓他心痛的一個是陳蒨安全回了南陳,一個是豐州最後也沒有要回來南陳也沒有要最終是高長恭接手了豐州,北齊在豐州不斷增兵陳權也沒有撤防,也就是說北周要同時跟北齊南陳對峙,所耗人力物力太大前線北周兵馬已經後撤百裏完全抵擋不住兩朝聯手,兩朝還在在往北部進軍,黨項也在潘繆撮合下進攻北周西部,東部防線北齊一直未曾放鬆過一時間三麵夾擊局勢不容樂觀。
元子婧看了桌上無數戰報歎息了一聲“王爺,不能再等下去,這樣的局勢與我不利!”
宇文護道“我知曉,可眼下有什麽辦法?三麵臨敵攻也不是守也不是,這兩朝真以為能吃下我北周了?”
“他們不是要吃下我們北周,他們隻是想我們和談罷了!”元子婧無奈道,找這麽個情況看來,南陳和北齊隻怕早就商議好,豐州歸了北齊,而南陳也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現在最重點的是怎麽調度兵馬何人掛帥的問題來,宇文護再厲害也就能擔保一方不失,但剩下兩麵都過於困難,所以和談的對象也要慎重挑選!
“和談?”宇文護心裏是很不樂意的,真是攻勢逆轉,本是北周占盡上風沒曾想自己居然墮入彀中,如今身份轉換,自己手裏還沒有別人的把柄,不管是南陳還是北齊都會漫天要價,對於剛經曆過長安之亂的北周來說,已經元氣大傷,朝內處理政務機構都還沒有完全恢複,命令下達執行極慢,加上陳然那些孔明燈死傷慘重不說,還有不少是朝廷大員,看著桌上那份官吏空出來的名單就頭疼不已,抽調人自然是不難,但要迅速接手政務還是頗為困難,這種情況是必不可能與其餘兩朝在這個時候一較高下的了。
鳳目一撇,元子婧指了指豐州地界道“如今南境勢同水火,王爺你必須得在長安穩定局麵不然宵小作亂咱們一定滿盤皆輸,所以我想.……”元子婧猶豫了一下,眼下能去豐州應對局麵的人選遲遲沒有定下,往後根本拖不起!
宇文護立馬斷“不行,北周再沒人也不能讓你去!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說我北周無人?不行,這事說什麽都不行!”他一聽元子婧的話就明白,無人的話她去一趟豐州就是,北周以武立國男子漢大丈夫不立於沙場躲在女子背後說去他這臉麵往哪裏擱?
“那誰去?王爺這時候可不是賭氣的時候,如今皇帝對我們虎視眈眈,已經不是第一次說要改革,明顯就是衝王爺來的,誰這個時候還信得過?”
“嘁~那陛下隻是擔心自己是我屠刀下一個亡魂皇帝,他懼我,群臣懼我!”宇文護虎目一睜,他執掌北周多年,順者昌逆者亡什麽陣勢沒有見過!他跟元子婧從陰謀詭計屍山血海裏走出來說到底沒放在心上。
“嵐兒人呢?我這父王都受傷也不見來問安,倒是有些不合規矩罷!”宇文護陰沉的笑著,陳然能在北周成事極大是依靠了溫若和崔嵐兩人,自己的女兒居然相助外人,這些日子雖然已經焦頭爛額但也派人打聽了下,長安之亂隻有一家人沒有傷亡,那就是溫家!
那些毒粉撒下來之前陳然就給了溫若解藥方子,這才溫家相安無事,本是好意隻是長安城上下屍橫遍野就你溫家沒事,宇文護哪裏猜不到這內神通外鬼的套路都是他玩剩下的,可崔嵐畢竟是自己的女兒,陳然動手時的確沒有溫家的身影,這麽貿然去興師問罪也於理不合,平白無故讓別人看笑話,所以至今就由著溫嵐商號。
溫若似乎也知道晉王的想法這段時間行事極為低調,陳然最開始也擔心那些孔明燈會讓整個長安變成人間煉獄所以告訴他這些個孔明燈是越晚放飛的毒粉劑量就越低,而這些人是能救治的,算是減輕了無端殺孽。
靠在椅背上已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風姿,元子婧也是一愣神宇文護在這一刻變得很陌生起來他一輩子都沒有這般過。
“算了,就讓嵐兒自己去忙活罷!“眼裏有一絲落寞。
元子婧從未見過宇文護這般作態,的確是為難他了,這麽多年擋在王府前朝堂上三朝亂世中,在外人眼裏他是那個做事雷厲風行的晉王,可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個對自己相敬如賓的丈夫,對於幾個子女來說的確算的上是個好父親。
“不再過問了?”雖然聽到了宇文護的言語,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宇文護緩緩站起身看著被大火燒過殘垣斷壁的王府好一會才回過神問道“我們倆走入朝堂多少年了?”
想了一會元子婧道“得有二十年了罷,李子異身死時我們開始掌權的!”
“二十年了,夫人你說著個王庭是不是要換個主人了?”
……
在各方猜測中北周派往豐州應敵的敲定了是辰王宇文伐,這消息一出震驚北周朝野上下,辰王宇文伐與王無邪對陣時被一刀
劈退,據小道消息說他也受了傷,這時候還能去豐州?
這消息的確是不假,隻是宇文伐背後還跟著元子婧前去就沒有說了,雖說是王妃但還是個女子,女子上戰場是忌諱,未免口舌就沒有說明。
得知這一消息的崔嵐本還在添福樓忙活立馬就回了王府,雖然不是親生但是養育之恩不能忘,溫若也跟隨前去,這些日子晉王府太過安靜,安靜到他都有些擔憂起來,要是晉王找上門來問起那到還好,可偏偏不來。
趁著夜色兩人的馬車在晉王府後門處停下,崔嵐下車是就以為自己來錯地方,這哪裏還是自己熟知的王府!陳然一把火燒了王府這事人盡皆知但是沒有想到燒的這般厲害,隨著下人進了王府就越發心驚,就連自己母妃的荷花苑都被付之一炬,沒有了之前花香四溢別樣小居的樣貌來,隻留下一片在黑夜裏觸目驚心的廢墟。
穿過廢墟來到之前自己弟弟宇文乾嘉的院落來,想不到自己母妃如今都沒有去處可待,隻能棲身這弟弟院子裏了,想來也是有些感傷,溫若瞧得她這樣握緊他的雙手道“人心肉長,雖然我們有了自己要去做的也要記住他們的養育之恩罷,走!咱們去見見!”
“嗯!”崔嵐輕輕點頭,她分的清輕重他的生父當年那話忘不了,想著就往裏間走去。正如自己所想元子婧早沒有了平日裏的從容姿態,一臉愁容拿著筆用手襯著額頭正在桌前苦思冥想,就連她二人進屋子也沒有感覺的到。
溫若崔嵐相視一眼抽身跪下“見過母親!”
“嗯?你們來了!”元子婧一聽這次放下手中的筆來麵色才好轉一些,溫若這一刻才感覺得到,之前跟元子婧交手曾一度以為她真可以說是無懈可擊,可現在.……是有人就會有弱點,是人就有會有犯錯的時候,長安治亂陳然之謀就讓她頗為自負的謀略付諸東流顏麵掃地。
元子婧迎著他們兩在一邊坐下笑眯眯看著兩人也不說話,崔嵐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實在忍受不住出言問道“母妃為何剛剛還是愁容滿麵這下又看著我們笑了這麽久!難不成我們兩個這麽好笑”
“我是覺得你們長大了,我也想不到你們真敢母妃較量一二,溫若倒是母妃之前小瞧你了!”看著一旁的溫若說道,溫若也不否認麵色如常朝她拱了拱手!
崔嵐猶豫了一陣道“母妃,這次豐州一定要您去不成?”古往今來上沙場的女子很少,那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她實在不想見到元子婧馬革裹屍還。
“我不去誰去,你指望你辰王叔能與其餘兩朝對敵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沒腦子,南部防線交給他你說我怎麽能放心的下!”元子婧說著說著就有些想笑,宇文伐的確是個純粹的莽夫,要他跟人一較高下倒是個好手,但是要說陰謀詭道沙場點兵就不行,所以元子婧力排眾議最後在眾多晉王府幕僚反對聲中拍板,自己這豐州一行必去無疑!
“噗嗤!”崔嵐一聲笑了出來,要不說元子婧經曆多呢,她這個王叔雖然是北周宇文家第一高手,神品宗師但是說到底就如同自己母妃說的一樣,沒腦子!可為什麽要自己親自去?這是她不理解的地方,還別的王叔去不行?
“母妃為何要親自去,豐州局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聽聞北齊南陳鐵蹄已經西進,我們北周的軍隊已經後退百裏,這事是真是假?”
元子婧喚來侍女鋪開地圖指了指豐州地界“你們看就明白了,我圖上標注了敵我態勢!“溫若崔嵐看地圖才明白問題所在,元子婧的戰場造詣極高,就兩他們兩個從未上過戰場看過地圖的人也在地圖上作圖線路上看得很清楚,按照時間來算,北齊南陳兩方在衝過北周西境防線之後選擇的是後撤,兩方守望相助的態勢,而北周一退再退,已經百裏之遙!
地圖上還明顯標識了三朝支援部隊的行進速率,隻是讓他們想不到是北周這麽強的一方負責馳援的部隊是三朝裏最慢的且人馬還是臨時抽調,比其南陳還有不如,就算到了西境也很難跟其餘兩朝一較高下,落敗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嘶!”溫若倒吸了口冷氣,找這麽算下來,然哥兒北周一行還賺了不成?剛抬頭就見到元子婧盯著自己,連忙逃過視線,元子婧冷哼一聲道“溫家家主此刻是不是覺得心裏暗爽不已啊”
溫若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開始問責了不成?
“說說吧,嵐兒已經是你溫家的人,雖然你跟北齊南陳有生意來往,但是我還不至於心胸狹小到如斯地步!”鳳目一凝,溫若瞬間覺得有些緊張,果然還是逃不過元子婧的感知,自己想什麽她都猜的八九不離十!
深呼吸了下道“母妃您可別取笑我了,我溫家也在豐州境內,此地戰亂不休對於我溫家是影響最大的,這不我已經要劍七叔帶了不少人手回防溫家,我溫家雖然是方小家族但也護佑了梅山下千餘口性命,北周的事就自己的事!”言辭鑿鑿大義凜然,一旁的崔嵐要不是知道自己和溫若所謀差點就被他騙了過去,這等話自己母妃哪裏會信!
“哈哈!我以前覺得你啊還不夠水準,即便是商號在你手中也不會有多大的希望,
就算我看走眼一回,溫若你為你溫家無可厚非,可是長安之亂你為何要助陳然,難道就是那救命之恩的事就敢擲萬千黎民性命不顧?你到底是我北周的人還是南陳的狗?”
溫若是最不喜聽到“狗”這個字,而在北周王庭裏身份懸殊,低人一等就如同奴仆無異這也是他最不能忍受北周的事,南陳有教化有禮儀,不管是陳然還是陳蒨亦是南陳諸人都沒有這種高處看人不如狗的姿態,聽到這話心裏憤恨不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崔嵐一看溫若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母妃若是繼續說下去,保不齊溫若就會做出離奇的事連忙接話道“母妃,溫若不是那個意思,您也知道我們與南陳賊匪之前有相交,這次是他們占了上風不假,但是您也不能說我們商號上下就不是北周的人,這豈不是寒了我們的心?”
元子婧瞧著一言不發的溫若強忍怨氣一甩衣袖“你們走吧,你們來王府也見到我沒有死就行了,你們以後好自為之,若是被我逮到了就不能怪母妃無情了!”
崔嵐和溫若見元子婧下逐客令就躬身施禮退出了房間,剛離去不就元子婧道“王爺,你覺得溫若有沒有問題?”
屏風後宇文護緩緩走出,手裏的兩個玉石球不緊不慢轉著“說了,隨他們罷,保不齊我們以後還有求於溫若,嵐兒既然選了我們就樂著接受就是,北周足夠強大,那南陳遲早會被我們吞並那北齊也是,所以夫人處理眼下事務才是重點!‘
——
潘繆一行出了北周後商議後決定回西域,既然黨項的事情已經處理好那麽就沒有多大的必要再去,眼下陳然王無邪傷勢嚴重,隻有早日回西域才是上策。
北周的地界自然是無法通行,所以隻能繞道吐魯渾出關去西域,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有想到吐魯渾的氣候惡劣讓他們舉步維艱,吐魯渾晝夜溫差極大,白日裏太陽高懸時都能讓人渾身點起火來,夜裏寒風呼嘯冷的人直打哆嗦,加之吐魯渾地貌都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海更讓他們行進慢了許多!
幾日下來王無邪身上的上都還好,有潘繆運氣療傷慢慢筋脈已經恢複運作,雖然效果不怎麽樣但最少命是保住了,隻是陳然就不一樣,強行接下慧無心韋陀伏魔劍筋脈盡斷如同一個廢人,加之真氣無法恢複運行身上的傷口也愈合的很慢,天一熱傷口叫開始化膿!這才是讓尤毒潘繆最擔心的!
不管尤毒如何手段層出,那些傷害惡化層度都讓他焦頭爛額,陳然半邊臉都開始灌濃,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把濃水放出來,味道惡臭難聞,車廂裏出了兩個傷號就隻剩下潘繆和尤毒,諸葛文掛在了馬車後的板車上,其餘人都是步行,麵對無邊沙漠隻得感歎武功再高也沒辦法一時越過去,一想到還有些時日才能出去就心煩意亂。
而尤毒根本無心車廂裏的異味,在這麽下去陳然遲早會因這些膿水傷勢加重,可眼下萬裏黃沙何處去讓他動手呢?
一旁的潘繆給王無邪運氣療傷後緩緩睜開眼看著陳然渾身上下都是濃水就不由得皺眉“你這師弟果真是命裏有這一劫躲不過,哎~”
尤毒換出一盆膿水後道“師傅,恐怕不止於此啊!師弟若是在整日在沙漠之中沒有陰涼之所,神仙都救不了他!!!”
潘繆雖然不及尤毒醫術但也是算是涉獵不俗,他自然知道陳然傷勢如何,可北周玉門關那條路必然是走不了這麽下去他隻怕.……
入夜
夜裏溫度驟降眾人在馬車旁歇息,點起了燭火來,每個人臉上都顯得心事重重,想不到最後活著沒有什麽大礙的居然是他們這幾人!
燕貞手裏的柴枝撥動著篝火,這幾日也是悔恨不已,若是自己平日裏努力一些就能早些從牢裏脫身,說不定添福樓之下就不是這般場景了,如今陳然危在旦夕自己卻毫無辦法來。
尤毒翻閱著自己的醫術,試圖找出一些法門,可也是病急亂投醫,自己被天下尊稱為用毒第一人,現在連自己師弟都救不了,自己算什麽四大殺手,枉費那些名頭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罷,人命天定,咱們盡力而為!”說著從板車上取出酒非給眾人,站起身大呼“老子這一輩子不信命倒頭來自己的徒弟救不了,哈哈!”
黑夜繁星點點,在這浩瀚無垠的沙海裏顯得也格外孤寂,四下出了他們就再無聲響!
“若是找到一處陰涼地,師弟應該還有的救!”尤毒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燕貞嗤之以鼻“嘁~誰不知道,可當下哪裏找的出來那種地方來?你不是什麽四大殺手天下用毒第一人,你告訴我你連我師兄你師弟都救不了算什麽老子的王邪有毒!”
“閉嘴!”潘繆一聲冷喝“你行你上啊?一天到晚說三道四也不見你有什麽用處,你不要再給我火上澆油了!”
燕貞氣呼呼轉過頭來,看著遠處,忽然自己揉了揉眼睛!
“我不是看錯了罷,怎麽沙漠之中有燈火!“
眾人聞言也是看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