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門前。
腰跨長刀的守門官李二蛋今日奉命當值,城門口引領著五六十甲士佇立,天子腳下皇朝威嚴不可少放在別處城門口有沒有人還得二說,李二蛋在門口走來走去瞧著有可疑的人就上前盤問,一手遮住頭頂分開手指從細縫了偷瞄了眼太陽,說來也怪還剛到春天陽光就這般毒辣,嘴裏罵罵咧咧不停,恐怕今年夏日又是難熬了。
忽然眼神一閃就看到四人牽著馬匹而來,這四人看裝束都是尋常百姓的服飾但身後那幾匹馬就很不符合他們樣貌,尋常百姓哪裏買得起這等好馬!心裏一直疑惑出手攔住問道“哪來的!”
這四人便是一路狂奔的陳然一行,若是溫若在這隻怕是會內心狂跳,南陳與北周水火不相容如今長沙王世子居然來了長安城,陳然一臉笑意朝守門的李二蛋點頭哈腰施禮“誒嘿嘿,官爺啥事啊!”
上下打量陳然和身後王無邪三人,出去眼前陳然和叼著一根嫩草的燕貞好像都不是善茬,尤其是王無邪一臉陰沉瞧的他心裏發毛,好一陣才緩過神來想起自己身後五六十號軍中好手立馬底氣足了起來臉色一變大喝“廢什麽話,問你什麽就答什麽,要不然本官就讓你吃幾天牢飯!”
這一行人是什麽人?江湖四大殺手前兩位都在,就連燕貞也是久負盛名的神行太保曾在北周地界裏來去如風,區區守門官也敢在他們麵前大放厥詞?王無邪稍稍一眯眼睛,陳然見勢不好立馬擋在身前賠笑“嘿嘿,官爺咱們啊是這李家的人奉命外出辦事,這不才回您多擔待,嗬嗬!”說著把一錠銀子放在李二蛋手裏。
“李家人?你說的是四大家族的李家?”李二蛋狐疑道,現在滿城盡知李家被滅門隻有幸存的百來人,想不到眼前四人居然是李家人,看樣子完全不知道李家發生的巨變,不然哪有可能這般鎮定自若!
陳安裝作若無其事臉上笑著“那可不,哪還有哪個李家!”
李二蛋突然憐惜這四人來眼裏感傷道“哎,你們快點回去看看吧,你們李家被滅門了!”
李家滅門之事陳然自然是知道的,一路而來各處都在說起這李家被溫家踏馬門庭,門前屍山血海每每說起令人心有餘悸,可這一路並不太平帶著那風炎騎騎兵目標太大不少北周追殺都被王無邪等人料理,最後無法隻得通知北周暗樁把這人轉走才往長安城奔來,這守門官問話來的突兀,陳然一想起李家之事就幹脆說自己是李家人,現在李家人幾乎消盡再有天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知道他們四人身份!
陳然裝作木然的模樣失聲道“官爺可莫開玩笑我李家好歹也是四大家族要滅門談何容易!”
“哎,你回去看就知曉本官不是在尋你開心,快走吧!”說著讓開了道。
“多謝!”陳然一勒韁繩四人就往城裏而去,李二蛋看著遠去的四人自言自語道“哎,可憐的人啊,家破人亡回去了又能怎麽樣呢!”說罷一笑掂了掂手裏的銀兩這毒辣的太陽不再關心錢到手就行,四個冤大頭。
一處巷子,陳然四人看四周無人立馬把臉上的假胡須等等易容之物除去,以防萬一陳然要尤毒給他們易容,誰也不知道長安城裏是個什麽情況,晉王宇文護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若是被這人探聽道消息,自己就要栽在北周了,四人快速整理好帶好江湖俠客的黑紗鬥笠就出了巷子。
要說這長安城當真是繁華,比南陳建康城好上太多,陳然知曉燕貞的性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寸步不離這小子最喜歡新奇熱鬧這時候惹出亂子就麻煩了,王無邪和尤毒走在身後看著兩人也是好笑,兩個男子雙手緊握真是.……
“師兄,你就別笑了,我要不是怕這小子壞事誰樂意抓著他的手?”陳然苦惱不已,即便是這樣燕貞手裏還是多了無數吃的玩的,都是趁人不注意摸來的,這然陳然越發感覺燕貞真是居家旅行必備,這一路就沒有餓著過,荒郊野嶺裏頂多半柱香就能帶回野味,再迅捷的動物在他麵前不過爾爾。
“師弟,咱們就別為難做生意的人了,這些個商販一天也賺不了多少你還拿多少有點殘忍了罷!”陳然有些為這些人感到不值得,每天起晚貪黑那點微薄收入艱難度日,燕貞以前在他眼裏是個頗有君子之風的少年,從觀海樓開始就不這麽覺得。
燕貞吐了一個棗核摸了摸頭指了指身後的商販”師兄你這可就冤枉我了,你就見到我手裏拿了可我也往他們的收錢罐子裏扔了銀錢,每處都是一兩,雖然我不像師兄們這麽財大氣粗,但也絕對不像大師兄這樣摳門,世間困苦的人本就多能幫一個就一個吧!”
明眸裏有些愁悶亦有些出塵之感,聞言陳然也是一愣這小子什麽時候丟的銀錢?旋即一想也對,怎麽拿的他們也沒有看清也就了然,陳然摸了摸燕貞的頭感慨道“與師弟相交數月感悟不少,弄得我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嗬嗬!”
幾人相視一笑,笑過後陳然看了看一旁酒家“今日我們就在這裏下榻罷,好些日子在山裏奔波總算可以歇歇了,師兄師弟你們覺得如何?”
王無邪倒是簡單直接大步流星走入酒家內,尤毒大聲道“兄長,這處貴的很!”王無邪一個踉蹌立馬回頭麵色難看小聲道“怎麽不早說!”說著又尷尬回頭,惹得三人捧腹大笑,任誰想天下聞名的王無邪居然是這般摳門的人,傳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陳然無奈聳聳肩”算了就這吧,我做東就是,師兄那些錢還是留給他娶媳婦罷!”一陣哄笑留下原地紅臉難堪的王無邪麵色幽嘟囔了一句“不識趣!”跟著幾人進了酒樓。
在燕貞一聲“酒樓菜肴全要了”的話下,老板帶著震驚的神色頗為犯難,看這幾日也不像是大富大貴的樣子要是霸王餐那還不得生意白做了?陳然立馬會意從兜裏拿出一錠銀子擺在桌上,老板霎時眉開眼笑連聲道著馬上來馬上來就退了下去,王無邪嗤之以鼻嫌棄道“市井之徒狗眼看人低!”
燕貞一聽哂笑”師兄你還說別人,當年四大禿驢下山給你買酒你還不是嫌棄那酒罐子難看覺得不是好酒,所以人不可貌相,你像蘭陵王高長恭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還不是使那種扣人引人來救的勾當,任他再瀟灑在我眼裏還不如樓下做生意的商販”
“誰說不是,那高長恭真是入不得老子法眼,要不是他已經半步神品老子非得跟他一較高下不成!”王無邪惡狠狠道,陳然等人都清楚要不是王無邪那些日子在外忙碌事情不然早就跟潘繆去了東海,如若不然東海之上與高長恭對敵的就是他了。
聊了一陣掌櫃的就把菜肴端了上來,足足上菜上了一刻有餘,琳琅滿目堆滿了一桌,不少都是疊著放置,還沒等陳然動筷剩餘三人就像是惡狗撲食一頓爭搶,風卷殘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飯後,陳然等人早早安歇,陳然歇了一陣醒來時已經到了夜間,聽著打更的路過才知道也就剛剛入夜,慢悠悠換上衣裳就起身準備離開房間,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邦邦邦!”
“何人!”
門外傳來燕貞的聲音“師兄是我!”
陳然穿好衣服走到門口拉開門栓放他進來“師弟不去休息怎麽跑來我這?”燕貞進門後東瞧細看好一陣才狐疑道“大師兄果然騙我!”當下就極為苦惱。
陳然疑惑不解王無邪又騙你什麽了?難道又是說他這裏有新奇的東西不成“騙你什麽,難道我這裏還有金山銀海不成,不鬧了,誒誒誒,怎麽又翻箱倒櫃上了!”燕貞似乎不罷休非得找出什麽來似的開始在陳然房間裏翻起來。
眾多衣物隨身帶著的東西都被燕貞往身後拋去言語裏十分不解”沒道理啊,就以師兄的性子要是沒有個女子作伴你哪裏睡得著!“
陳然一聽兩眼瞪得溜圓大喝“你大爺的,什麽女子,什麽叫沒有女子作伴睡不著,你跟大師兄賭的啥呀!給我停下不然我真要你沒錢花!”
一聽沒錢花燕貞大駭立馬停下手中活計,陳然看著滿地淩亂的東西就一陣發愁這小子天生搗蛋的料,這一會功夫房間裏已經見不得地麵,好生苦悶,燕貞嘿嘿一笑“師兄,這麽多日辛苦勞累你累了”說著便給陳然肩膀處揉捏起來,神情極為諂媚。
陳然倒是習以為常就連潘繆有時候都拿這小子沒有辦法,所以也就隨他去了眯起眼讓燕貞揉捏起來,還別說燕貞早年在山門內惹是生非為了哄好潘繆不受罰這按摩倒是一等一的,身心舒暢多日的疲累消失不見比歇息都管用,剛起床的那種壓抑感也隨著按摩也在慢慢消退。
“師兄,天色這麽晚你要去哪?”燕貞出聲問道。
“嗯?你怎麽知道我要出門,你小子我肚子裏的蛔蟲啊!”陳然大驚,他的確是要出門,但這事也沒有跟他們說起過,想不到燕貞倒是猜到了。
燕貞手裏頭稍稍一用勁陳然悶哼了一聲“師兄,你這大晚上的穿好了一應衣物不是要出門是要幹嘛!難道你是要……”
“要什麽要,少跟大師兄學點,那紅樓中的事少聽些!“陳然一想起王無邪那副淫笑就煩心,他這大師兄什麽都好,偏偏這紅樓事念念不忘也不知道他哪裏打聽到他曾在建康城裏對那紅樓流連忘返,有時候燕貞都會打趣著人都三十了憋的膀頭腫臉的不知這三十年沒有一個女子怎麽活下來的。
陳然指了指疊浪刀示意燕貞拿過來“既然你來了,就跟我出趟門,一切看我行事明白了沒有?”
一點頭,兩人就關好門走出了客棧。
燕貞跟在身後也不知道自己師兄要去哪裏,夜市繁華各處新奇古怪玩意不少鬧得他心裏癢癢可是陳然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客棧裏答應了要照他話行事就不敢多做留念快不跟上,兩人穿過了街道來到了坊間最中心添福樓下,此時正直晚上不少賓客飲宴的時候樓上樓下人群擁懟生意紅火,燕貞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也聽陳然說起過著長安添福樓的事宜,但是這等樓下還排著長隊的酒樓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知曉自己師兄不凡,但是想不到如此厲害,看了眼陳然一臉漠然全無欣喜的神色不由得問道“師兄,怎
麽還有點不開心的樣子?這等生意理應欣喜才對啊!”
陳然倒提疊浪一指樓上不經感歎”真是怪不得溫若了,之前洪老他們三人被抓你看這添福樓都能想得到如此生意一定惹了不少人覬覦,他這些時日過得一定艱難,晉王抓人東窗事發開始又是如同我們在一路上聽聞的晉王世子代商號拍馬殺入李家滅門,這麽多事夾雜在一起實在是為難他了!“說著眼裏一陣晃動,燕貞都能體會到陳然內心裏那一陣唏噓。
“走吧!’陳然叫上他轉身離去,一路並未多言來到添壽堂外後門處一家沒甚生意的茶攤前,可能生意不好老板在桌前打著盹。
“咳~”一聲輕咳老板從睡夢中驚醒,一身白衣的陳然站在茶攤前,老板立馬出來相迎好不容易來的生意可能讓他跑了。
陳然小聲對燕貞說道”你去添壽堂裏找來溫若還有溫茹子依,你讓他們來這裏與我相會,記住一定的做的隱秘!“
老板剛還擦拭著桌子笑臉迎客轉過頭就發現一人不見當即有點疑惑,陳然喚來老板要了杯茶就坐下不語慢條斯理喝著。
不多時添壽堂後門小青探出頭看了眼門外確定沒有異樣後,溫若三人慌忙向茶攤走來!
“唰”一道黑影落地,燕貞一把搶過陳然手裏頭的茶一仰頭喝完有叫老板多上幾杯茶,要了碟花生米!溫若本還在書房內,看到燕貞剛想問起,燕貞表明來意就慌忙離去,索性今日崔嵐去了王府不再添壽堂內倒是省去不少事情。
“坐吧!別站著了!”陳然看了眼溫若三人,三人低頭不語並未坐下神色難看!
溫若大歎“然哥兒我對不起你,洪老.……”
“我要你坐下!”一聲冷喝,燕貞一聽一腳踹出長條板凳,溫若三人一陣苦笑緩緩坐下,陳然推過三杯茶水一擺手“都知曉了,這事也全怨不得你們,是我考慮不周所致,說之前的事已經是沒有意義,接下來是看準備怎麽救出這三人,我不能讓他們在天牢裏待一輩子!”
溫茹看著陳然,幾月不見卻總感覺陳然周遭有了巨變,樣貌倒是沒有什麽變化,倒是這.……
“然哥兒,我已經打探清楚,晉王的意思是想拿這三人換回豐州,好些日子之前就往南陳派出了信使,相信南陳方麵一定也接到消息了!”溫若麵露憂色,這晉王宇文護當真不吃虧的主,這麽點事都被他拿出來做文章。
陳然拿出銀子給燕貞朝茶攤老板努努嘴,老板看到銀子立馬就離開了茶攤他才說道”南陳方麵早就收到消息了,這一行是我王兄為和談使全麵負責與北周和談,也就是說我王兄要來北周!“
子依臉色大變“什麽?殿下你是說此次和談是王爺來?”她最開始以為頂多就派個閑散王爺或者有經驗的重臣就是,想不到居然是臨川王陳蒨負責。
“哎!我跟你一樣擔憂,王兄乃是我南陳下一任君主,若是他在北周出了什麽事我南陳將來就很難說了,所以我不得不放下前往黨項的事轉道來北周,這一路緊趕慢趕索性還是比王兄先到!”
三人一愣神,原來陳然消失這麽久是打算去黨項,若是南陳與黨項結盟那就便沒有了西部隱患,相反北周就要全力應對黨項的施壓,這才是南陳想看到的,南陳相對來說比北周政局明朗些,武帝最少健在實權王爺雖然下野但是也都沒有身亡,所以少了朝局暗流湧動很多事處理起來就沒有那般麻煩,若是南陳能積蓄力量配合黨項和西域覆滅北周不是沒機會。
溫若無奈道“然哥兒,你這時候來北周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啊,我之前給你寫的信難道你沒有看到?宇文護曾跟我說過,但凡有機會一定要陳蒨和你也留下來,這長安城實則是不太安全!”
陳然站起身立於三人麵前“洪老子高順義哪個不比我有用?論武道我不如洪老,論朝野事務我不如子高,論三軍陣前奮勇討敵不順義,若是以我一人換他們三人這買賣劃算,此次我跟本就沒打算活著走出長安城,我今天來隻是來跟你們說,不管我怎麽了你們都不得插手,隻要有你們在商號不倒那一切都值得!”
溫茹一聽哪還肯依得一拍桌子應聲而起“屁話,你莫要覺得你命不值錢,我們商號這麽拚著命忙生意可老板身死三朝生意聯係的紐帶消失,你覺得我們還能繼續下去?陳然,我告訴你,入了北周就得聽我溫家的!”眼裏憤恨不已,金樓之上也是他身先士卒,東海之上也是他在其中綢繆甚至是做了牢中之人,到了這次北周他還想的是自己上,無論如何都不行!
陳然一笑“兄長在南陵也很想念你,平日裏雖然他雖不說我也知道,如果我在長安裏出不去了,以後我有了侄兒記得跟他說說我這個不成氣候的叔叔也曾攪動風雲過就是!”說完就轉身離去消失在了黑夜裏。
溫茹好像是明白為何李子異要挑陳然秉承氣運接他的衣缽,想必當年李子異隻身上溈山也跟陳然一樣。
想著想著眼睛就濕潤了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