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門庭衰落就是一家人活到頭的一天,錦衣玉食享富貴的日子就離他們遠去,如今的李家也沒有逃過這一天,突如其來的變故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十日前還富甲一方的李家如今活著的不過百人且嫡係盡皆身死被宇文乾嘉殺盡,如今都是些老弱病殘的旁係子弟,在府中輩分最大的居然是李無雙和李恬俠,這李恬俠還是溫若有命要保下來,畢竟是李無雙的兄弟。
李無雙回李家之後重新整頓,家族很多生意都大多低價轉賣給了三大家族,收縮所有人力物力保障李家不被其他宵小盯上,府內被火烈營轟擊了一遍早就不見原來亭台樓閣,好不容易找了一處還算湊合的庭院安置所有幸存李家人,院子裏藥罐擺了近百,一股濃鬱藥味充彌漫在空氣中,頗為刺鼻,這些日子手裏頭事情很多,手腳並用都不夠連換身衣裳的功夫都沒有已經幾天幾夜未曾合眼。
李恬俠帶著臨時組織的護衛隊伍在府中巡視,突然一名頭上還包著布條的子弟感覺不遠處有響動大喝“何人!”
“嗯?”李恬俠有感抽出長劍,李無雙在樓上聽到樓下異動慌忙跑到樓台處看來,隻見三人從黑暗裏走出,細細看來胸口起伏不定怒從中來在樓上大喝“給我圍住他們!”
一眾李家子弟頓時將三人圍住,無不是臉上殺氣彌漫恨不得生生吃了三人一般,李恬俠執劍走到近前冷哼一聲“三位,李家不歡迎你們,趁我還未發火速速離去,不然我也要拉你們三人進地獄走一回!”說完長劍一指。
不多時李無雙走下樓來看著神情自若的溫若道“你我已是路人,以後隻有滅門之恨再無其他,司法府隻是秉公直言,雖然我不知道那李家子弟為什麽會突然出手刺殺世子殿下,但總歸是我李家動手在前,如今三位還來我李家作甚?看我等喪家之犬的笑話不成?
“李無雙!爾敢~”宇文乾嘉一聲怒喝,這次陪溫若前來已經是夠給麵子,現在兩兄弟居然要趕他們出去這話他怎麽受得了,你李家最鼎盛時我都滅的了何況現在這些老弱病殘。
溫若一擺手“無雙,你我之事今天我一定給你個說法,李家之事是我考慮不周跟世子殿下沒有關係,如有若你想殺我,我溫若人頭在此你大可拿去!”
“殺了他,為家主和死去的李家子弟報仇!”
“對,殺了他們!大不了被北周抓了斬首老子也認了!”
……
群情激奮,不少李家人都抽開了手裏兵刃眼看就要動手,李無雙冷眼喝退眾人“不怕死,裏麵請吧!”
溫若一手奪過崔嵐手裏折扇小聲道“晚些再還給你”說著就帶這兩人進了小樓,接到消息的李家人立馬抄家夥出門來,聽聞宇文乾嘉和溫若前來哪還顧不了自己的傷勢,恨不得吃其肉寢其皮!
“諸位,容我說道一二再做計較不遲,他們今天沒有給我們李家一個說法我擔保他們走不出去如何?”李無雙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現在李家人這幅姿態他也很難辦。
說完李家人才稍稍消了氣,李恬俠和李無雙才迎溫若三人上樓,無人坐下後下人送來茶水,溫若端起就喝了一口,李恬俠道“公子倒是心寬,就不怕我李家再茶水裏下毒?”
溫若自顧自道“好茶,這不比獅峰龍井差!”
長籲一口才理會李恬俠來“長安城李家號稱天下無雙的兩兄弟倒是不錯,滅門之仇還有些理智待人之道沒少,比那些李家子弟好上不少”
“別廢話,有什麽話就說,我手裏長劍非要去你項上人頭不成!”李恬俠把長劍拍在了桌上,宇文乾嘉跟沒事人一樣慢條斯理喝著茶,全然沒有把李恬俠的話放在心上。
李無雙目不轉睛看著溫若就聽他怎麽說道這事的後續了,說是說給個交代,但這事關係李家滅門之仇又怎麽能交代?
溫若神態自若走出,看了眼兩人“噗通”一身便揚起衣袍跪了下來,惹得宇文乾嘉和崔嵐大驚失色!
“是我考慮不周,我原本隻想無雙你入主李家兩家合力讓商號生意以後在北周做大,那曉得我動手那日還未將一些細節與世子說起就臥病在塌不起,說起來都是我的問題這與世子殿下無關!”
關於溫若臥病不起這事李無雙和李恬俠也有所耳聞,就連六官會審都沒有出麵,四大家族之前派地痞在添福樓前鬧事也不見人,想不到這事居然是真的,但滅門之仇難道就十一局臥病不起就能說明的?
李恬俠抽出長劍仰天長嘯“好一個溫家家主,這嘴唇上下一合就想撇過去了,我知曉北周是宇文家做主我李家沒有那個能力比肩,可門口那鬼哭狼嚎的家人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這事你三言兩語遮掩不過去!”
“恬俠!退下!”李無雙一聲暴喝。
“兄長!”李恬俠睜大眼睛極為不願放過溫若三人。
溫若依舊跪在地上抱拳施禮,崔嵐一想拉過宇文乾嘉也跪了下來“無雙,是我弟弟少不更事,這李家滅門是我們的過失,我們
就在這裏任你處置,但是我弟弟還小這一切都由我們兩夫婦一肩承擔!”說著便是叩頭下去。
堂堂晉王府富平公主和小世子跪在了李無雙和李恬俠麵前,李恬俠惡狠狠甩過頭坐了回去,李無雙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名單“這是我李家身死之人名字,上到家主下到門房管事,我明知道你們倆的命我殺不得,我身後還有百餘口幸免之人,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會為他們考慮,你們起來吧!”
溫若三人依舊沒起,緩緩道“李家之事我也很抱歉,但是為人是要往前看,李家都到今天了我就想問問無雙你有沒有本事把這香火延續下去!”
“人死不能複生,可李家後人們還是要把日子過下去,這次李家門庭破敗之後諸多生意地盤我商號從未參與,三大家族已經動手,我聽聞你賣了不少產業為的就是想把拳頭收回來,可是這樣真可以相安無事?”
李無雙眉頭一挑,溫若說的話他自然清楚,如今的李家大不如以前即便是自己把拳頭攥緊也是杯水車薪,十日內就被外部蠶食殆盡,不少負責生意的李家人都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隻怕也是凶多吉少被殺了,溫若有句話說的不錯“日子還是要繼續”身後百餘李家人生死都在自己手裏,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讓他們萬劫不複。
“哎,你們起來罷,你那日來地牢裏看我命人解取了鐐銬也沒有再為難我,今日就當我還給你了,事先說好,你要如何說出來便是,即便我兩兄弟覺得可以也要跟家人們商議,如若不行我也會去添壽堂收下你的人頭!”
溫若心裏一顫李無雙還是那個李無雙拿得起也放得下,崔嵐扶起他這麽跪著剛從傷勢昏迷中清醒就這麽還不得又反複!他坐下後道“我們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可是我想問的是,無雙你覺得三大家族會拿你們如何?”
李無雙脫口而出道“自然是痛打落水狗,爭生意搶地盤,我們剩餘的李家人他們一定會斬草除根,嘶!”李無雙突然一停頓,霎時就明白溫若的意思,溫若是想自己歸附溫嵐商號!這怎麽可能!旋即道“你莫非還想我歸附你不成?哈哈,溫若啊溫若你的如意算盤果然是精明,真覺得我李家現今任人魚肉不敢反咬你一口不成!”
溫若將手裏的折扇遞過給李無雙沉聲道“我不需要你歸附,我也不需要你對我唯命是從,我隻是想重建一個比現在更好的李家來!”
一旁的李恬俠以為自己聽錯支起耳朵來聽,重建一個比現在更強大的李家!這溫若是在白日做夢癡心妄想不成?
“無雙,你知我為人當曉得我在說什麽,我就問你一句李家百年盛世抵不抵得過這滅門之仇,我向來不知如何談買賣,我欠你的也不是拿來講價的問題,但是我想在你們兩兄弟手下買三條人命這籌碼夠不夠!”
溫若死死盯著李無雙,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如若不行就隻能把這人頭交於他了。
李恬俠一聲冷笑嗤之以鼻“溫若你就別在這裏大放厥詞,重建李家談何容易,還想百年輝煌!你有什麽能耐說這話,多少都是識文斷字怎麽說話這麽不找邊際,一個口頭說法就想買你們三人項上人頭莫非是有什麽誤解?”
“你先別急等我細細道來就是,我手裏現在商號起了添壽堂還有添福樓兩家可以說的上是日進鬥金,可你以為我商號隻限於此?我本想與戮劍池虞家合理打通南北生意,可惜虞家半路打了反口這事就耽擱了下來,如今立即雖然門庭沒落但是人脈還在,隻要有足夠的銀錢由足夠的人手就完全可以接手這生意,溫嵐商號一開始格局就是天下生意,添福樓和添壽堂僅僅隻是小道,你若是答應隻要有我溫家在的一天我就一定重建李家!!!”
南北生意這話聽上去沒有什麽,但是商號格局是天下這南北生意就令人心悸,溫若瞧的兩人深思接著道“溫嵐商號之事北周商號分號這事一般人並不知情,南到南陳東到北齊西至西域柔然如今商號生日往來每月已經不下四五十萬兩,你說我有沒有這個資本說重建李家?”
任由李無雙怎麽想都沒有想到原來溫嵐商號隻是一個分號,一家分號就如此何談商號所有!可是他們是怎麽打通三朝內外關係的?就連往日李家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如今居然被一個後起之秀辦到,好厲害的手段。一旁剛還話不少的李恬俠都沉默了下來,溫若這說法細細想來倒是不差,這大餅是畫的香,可到了最後如若根本不顧他們當個棄子又該如何?”
“如何擔保?要是你們出爾反爾如何辦?”李恬俠問道,溫若淡淡一笑總算是說通了,這商號南北生意交到李家手裏自己一開始就覺得一陣肉痛,他曾記得陳然在密函裏估算了這生意的每年大體收入,那數額驚人放在三朝裏都是不小的大項進出,居然一個商號能辦到剛開始也有些不信,但是隨著添福樓添壽堂的生意做起來就越發相信所言不虛。
“擔保?這南北生意往來全由你李家做主,我溫家覺不過問,隻是三七分成就是!”溫若估摸了下。
李無雙敲打著白折扇“四六,不能再低!”
溫若抓了抓頭麵露難色,李無雙一看道“低於這個四成我寧願要
你項上人頭!”一抹殺意襲來,瞧的溫若犯難立馬出言相逼,如今不是別的就這事關李家未來一定要多多爭取,況且手裏還有把柄,你們三人項上人頭都在我彈指間不怕你們不答應。
崔嵐冷聲道“別太過分了,這四六進出怎麽能行,夫君咱們回家,本殿下恭候兩位公子來取項上人頭就是,莫非還怕這個不成!”
“誒誒誒!”一把按下崔嵐,溫若旋即一笑“無所謂,你們既然局的七成不想要偏偏想要四成那我樂見其成就是,無雙你也是哎.……”
李恬俠剛入口的茶水一口噴出,連不苟言笑的宇文乾嘉都是捂嘴偷笑,李無雙宛如一道驚雷劈過,屋裏四人無不是看待一個白癡的眼神剛要說上幾句溫若一擺手站起身“那就這麽定了,四成!但是你李家還有百口人在,你大可花些時間商量,記得你我兩家之事乃暗中進行,不想三大家族找上門生事一般就書信來往,每年對賬銷賬兩家人商量後辦,切記!”
說罷一抱拳就快步下樓,留下還在迷茫的李無雙!李恬俠一推茶杯走到跟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你也真是,話都不停溫若說完就回絕,白白虧了不少!”
李無雙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支支吾吾看著李恬俠說道“你覺得這事行不行,畢竟家中還有百餘口人,滅門之仇怎麽能說得通?你想想逝去的都是自己家人!”
“正如你很早前說的,我李家早已腐朽,都是些蛀蟲這些人不除李家遲早滅亡,既然是要賭一把何不趁此機會?溫若說的在理,他幫我們省去了最難的一個步驟,如今李家在我兩手裏,隻要那生意做起來就不怕李家不能重歸往日景象,說到底還是李岸然那白癡的問題,三言兩語就被三大家族說動當那先頭卒,帶著全家墜入火坑也是情理之中,全家上下換來一線生機且有機會豪賭一把何樂不為?”
麵有難色的李無雙冷哼一聲“你何時開始有了賭性?往日不是最為沉穩的,難道溫若幾句話把你說動了?嗬嗬,我們先把家人那一關過了再說其他的罷!”
溫若三人在李家憤恨的眼神中離去,樓上李無雙似乎沒有半點反應,不到半柱香後又從樓上傳來全家上下現今之人密會,說起了這溫若的意思。
走在西城黑暗大街上崔嵐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是商號本身最大的生意之前之事耽擱了些,但是也遠不止於要拱手於人與李家共享,李家滅門如今這般還要去施以援手大可完全不管不顧何必呢!溫若走在最前突然停下腳步把五眼梅花交到崔嵐手裏“這是我的五眼梅花,以後溫家就是你的了!”沒來由的一句讓崔嵐沒有反應過來,宇文乾嘉也是一愣不知溫若要哪般。
“你給我這幹嘛!”崔嵐不解。
溫若沉聲道“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了,我跟你談個買賣!”
“啥買賣?”
溫若遲疑了一下“以後你別打我了!”
說完就快步而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宇文乾嘉和不知所措的崔嵐,黑夜就是這般你永遠瞧不到盡頭,人心如是,溫若走在最前頭當下百感交集,答應陳然開始就一直在努力做,雖然很多事沒有做好完全可以盡善盡美也由於自己的疏忽平添殺孽,輕咳了幾聲嘴角彎起歎息想道“真是身子不太行,這一次給他算是提了個醒,其一崔嵐惹不得,其二女人惹不得!”
三人回了添壽堂後溫若聽聞下人說起劉丕還在宇文乾嘉小樓前跪著就先要崔嵐回去歇息這些日她也累著了,崔嵐一臉不情願跟著他就道了小樓前,劉丕依舊低著頭跪著,溫若要崔嵐扶起他在一旁坐下雙手負過去道”老哥腳沒事”
劉丕剛站起身就幾欲摔倒,跪久了雙腿無力崔嵐立馬拉住沒了劉丕淡淡一笑,溫若由衷道“我與你相識於南陳,知道為何我覺得老哥是個人物麽?”
劉丕搖頭,這種問題他從未想過,溫若回憶起那日來“那日大街上我見到一位市井販子他想入這江湖走一遭所以就去做了,遇到不平事也敢管一管,抽出柴刀追了那小偷幾條街直到抓到為止,我當時就覺得老哥有自己的堅持,所以我拉你進樓邀你與我一同來北周,風雪中走出的那人氣勢一變是,那人他心境上強了劍道一日強過一次,可沒曾想已經忘了自己心裏的堅持,李家門口殺人你護人心切我能理解,第一個上來的人你殺了,第二個跳出你想立威所以也殺了,可你為何要屠刀不停?那個皮毛不懂卻心懷俠義的劍客怎麽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人魔差不離!”
溫若忽的靠在椅子上看著漫天星辰有些感傷“老哥你跟我時間不長,如今你也走入了江湖裏,你可還記得你一開始的初心是什麽?”
“公子,我知錯了!”
溫若把帶來的龍玨交於劉丕之手“這劍從來不在外人手裏,你明日就回梅山看守梅林罷這裏的事你不必理會了!”
說完就帶著崔嵐離去,這夜劉丕端著手裏的龍玨站在庭院裏不曾離開,第二日就上馬回了梅山也未曾跟溫若說上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