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倒是不大,宇文護所在東跨院就更小,全府上下大半都在王妃花草覆蓋之下即便是夜裏視線昏暗都能感覺到那一抹盎然生機的靈氣,溫若在房間還能聞到一絲絲若隱若無的藥材味道倒是不濃烈,仿佛置身山川之中,這王府倒是有些意思他心一動就沒在聽宇文護說話。
“你說呢?溫若!”宇文護回過頭看著出神的溫若笑笑,溫若也覺得失禮尷尬賠禮“父王,這滿院的花草藥材想必花了不少心思罷!”
崔嵐“噗嗤”一笑,宇文護指了指門外“這都是崔嵐母妃手筆,本王素來隻會打打殺殺這些事我是一竅不通,但是養了這麽些年倒是身心舒暢也就隨她了!”
晉王妃!溫若略感錯愕,來之前他倒是知道這王妃頗好花草之道,但是沒有想到她對這藥材醫理也極為精通,宇文護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道“溫若你身子聽聞崔嵐說不大好,你晚些去請安要王妃看看,她可比宮中禦醫強太多了,想來也無礙!”
崔嵐一聽“父王,您忙我這就去!”火急火燎的想一出是一出讓宇文護一陣無奈歎息看著她麵露愁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有了夫忘了父啊,哎~”
“父王您別放在心上,我記得母妃每日都是很早入睡要是去晚了哪裏還見得著啊!”崔嵐心急,晉王妃平素很少與外界來往,即便是崔嵐也就每逢初一十五才能見到,這世間能天天見到王妃的也就宇文護一人而已,外界對這神秘王妃皆是好奇不已可王府戒備森嚴探頭就有被殺的風險為此絕不值得也就漸漸忘了這人。
再三施禮崔嵐拉著溫若溫茹慌忙跑出去,宇文護看著三人背影也是大笑不已,忽然一道黑影立於門外恭聲道“王爺!”
“如何?”
黑影沉聲道“如王爺所想,溫若手底下那支騎軍是南陳思王陳權手底下的“風炎騎”和“黑甲騎”而且……”黑衣人話語一塞宇文護閉眼道“而且什麽!”
“而且,這次隨溫若一同來長安城的還有神品洪九崖!那名統領騎兵之人是高家後人高順義,之前豐州一戰也是這驍將第一殺入城中之人,小的還探聽道溫若的添壽堂還有一道紫衣人,聽探子說的那人身形極有可能是南陳陳蒨手底下的韓子高!!”
宇文護猛然睜開眼緩緩起身摩挲著手指上的玉戒,想不到這溫若居然攀上了南陳怪不得溫家易主那夜這麽從容不迫,與這等騎兵協助別說是溫祝,即便是四大家族也不夠看,他深知南陳這騎兵厲害,與陳權交手數次互有勝負,撇開國家利益不談兩人倒是惺惺相惜英雄重英雄頗為佩服這沙場權謀,可惜自己近些年與北齊對敵少有關注這南陳,如今南陳的手已經伸入了他北周中樞長安城了,叫他如何不訝異。
宇文護想了一會,溫若這小子這商號莫非也是?
“把這商號的底子給我調查清楚,務必要事無巨細,這事關係重大不容有失!”
“是,王爺!”黑影一閃就消失在了門口,宇文護看著溫若來時的門口緩緩敲打著桌麵,這新姑爺有點意思,跟南陳混在了一起又跟崔嵐緣定三生,如今金口玉言已經答應了溫家求婚,這兩人不日就要舉行婚禮,看來自己得要有準備了。
握了握手裏頭的玉球走回桌前繼續批閱奏章!
崔嵐一路拉著兩人狂奔一路說起她這母妃來,晉王妃姓元,元子均之女,元孝矩的妹妹,名為子婧,平日裏深居簡出很少出門也不喜好繁多規矩,提醒溫若一定要注意,溫若不解道“你神色為何如此慌張,不是說你除了父王誰都不放在眼裏,如今怎麽又怕起母妃了!”
“怕?我並不怕母妃,隻是擔心她不開心順著她意思做就是了,母妃是個極為重視自己的人隻要是她不喜歡哪怕是父王答應了你也白搭!”崔嵐解釋道。
溫若心裏一沉,本意為晉王是最後一關想不到憑空蹦出來個晉王妃聽崔嵐這麽一講隻怕這王妃比晉王還難纏!
溫茹看著溫若一臉愁容安慰道“既來之則安之,凡事都有個解決辦法不必苦惱,況且咱們還帶了盆景梅花,你就不要多想了,就當見見長輩父母便是!”
幹笑了一聲,他現在劇烈奔跑身子早就起了反應沒有力氣去回答溫茹的話,三人跑了好一陣崔嵐指著一個小湖大喜道“趕上了,趕上了,總算趕上了前麵就是我母妃的”荷花苑“,這個時辰母妃應該還沒有睡下,總歸不用見不著了!”崔嵐一臉欣喜,她也很久沒有見到自己母妃。
荷花苑前一位侍女看著狂奔而來的崔嵐大呼“殿下您慢點!”說著便迎了出來,這殿下今日不知道怎麽的這般心急,雖然平日裏也火急火燎但多少注重樣子,今日全然不顧自己身份在府內狂奔。
“殿下萬福!“侍女欠了欠身,崔嵐不耐煩道”母妃呢?“
侍女道“王妃在荷花苑正廳等您.……”還未說完崔嵐又跟風一樣拉
著溫茹姐弟飛快跑向荷花苑內,整座荷花苑建在池塘之上,通往荷花苑隻有一條曲折的竹橋,荷花苑周圍都掛上了燈籠霎時間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崔嵐解釋道“母妃不喜歡黑夜,所以這荷花苑內油燈終日不滅,屋外燈籠也是到夜間就會掛滿!”溫茹一聽,本以為那陳然已經夠怪的了,想不到今日即將見到的這晉王妃更怪異,因為怕黑就把院落用燈籠全數掂量,這讓她十分詫異,這或許就是有錢人的生活罷!
荷花苑也如其名池塘裏都是荷花,與他處不同的是這裏的荷花繁盛得有些過分居然有些見不到池水,溫若也是第一次見這種荷花池來當即就有了興趣,崔嵐小聲說道“別看了,這荷花連我都沒得份看,看了一定會被母妃說道幾句的!”
溫茹斜著眼瞄了瞄荷花池,崔嵐雙眼直視搖搖頭示意不要再看了,不多時三人就進了荷花苑內,古色古香,門口簸箕裏有不少采摘回來的新鮮藥材,屋內擺放著一個碩大的丹鼎,奇異的藥香撲麵而來夾雜這一股熟悉的味道,溫若看著崔嵐“你就把梅花敬神香送來了?”
崔嵐訝異道“沒啊,我才回家哪來的功夫把梅花敬神香送來?”
“那這.……”溫若有些迷茫,這梅花敬神香乃是先祖在時傳下來的手藝,出了溫家人別說用聽都沒有聽說過,可這味道明明是梅花敬神香,這股淡雅耳朵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最離譜的莫過於荷花苑內的梅花敬神香是稀釋過了的!
這稀釋過的溫家也不過剛剛琢磨出來,這晉王府怎麽會有!
“嵐妹,你以前來荷花苑裏聞過沒有?”溫若愈發感覺事情不對,因為他眼神瞄到就連荷花苑大廳裏那丹鼎也有他溫家的梅花印記!
崔嵐想了想旋即搖搖頭“沒注意,這荷花苑我本來就來的少,平日裏隻有母妃父王還有母妃貼身奴婢盡出,你問我我也無從答起!”苦笑中透露著無奈。
溫若剛還想再問裏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立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示意王妃來了“啪嗒~啪嗒!”溫若心道“這王妃還蠻奇怪,在屋裏居然就這麽拖著鞋子才有的這啪嗒聲響,因為他在小樓裏也極其喜歡這樣,慵懶閑適。
“故人送我的梅花敬神香怎麽到嘴裏像是我偷盜了一般,哪來的無知小兒!!!”人還未至責備聲已至,聽得三人發蒙都聽出了王妃語氣裏很是不悅來,溫若腦子飛速轉起來想不到第一次見王妃就要落下不好的印象這婚是真難結。
裏屋裏一名白衣女子拖著鞋緩緩走出,手裏頭還拿捏著一些藥材,伸手把藥鼎拉開一股腦把這些藥材倒了進去“嗊咚”合上了蓋子。
一雙鳳目極為狹長,頗有些目光尤帶月光寒的意味來,沒正眼敲他們三人輕輕說道“是不是還要我請你們跪下才肯跪啊!”崔嵐一聽臉色一白立馬跪下,溫若溫茹也是連忙跪伏。
王妃抬起眸子冷笑道“女兒要嫁給誰我管不著,但是來我荷花苑裏出言不遜是不是不把我這王妃放在眼裏,你說是不是小友!”溫若一聽叫苦不迭,他不怕晉王宇文護那等威勢了不起就翻身硬著頭皮來一次就是,大步來不成功便成仁,可眼前王妃好像是一縷清風,看不見抓不著但偏偏傷人☆,這種手段他自是吃不消。
“王妃,溫若知錯了!”說著便拜了下去。
元子婧秀眉一挑平淡看著跪地的溫若出聲問道“你就是嵐兒的夫婿?也不怎麽樣嘛,病秧子一個這以後嵐兒還不得守活寡!“
一語中的,溫若病情她一看便知,崔嵐恭說道“還請母妃給溫若把脈,若是您診治不好那天下就沒人能治好了!”
端起一本一書邊看了起來元子婧完全沒有要理會的意思,崔嵐心裏有些焦急這麽跪下去也不是個事情,看的出來母妃是不喜溫若的,這可就難辦了,一旁的溫茹也是不知怎麽辦才好,這進荷花苑開始就隱隱有種不安,這王妃這種神態難道說是她溫家仇敵亦或者有隙?
“哼”一聲冷哼,元子婧畢竟貴為王妃禮儀還是要有,不然傳出去說自己怠慢了晚輩倚老賣老就不好了,伸出手指往溫若麵前抬了抬“嵐兒既然你求情了我就給他看看,省的這人還不到拜堂就一命嗚呼受累的那可就是我晉王府了!”
崔嵐連忙起身往元子婧處,她從桌上盒子裏取出三條金絲線來,崔嵐將其綁在溫若手上,她狠狠一拉“站起身來,我還沒有那個習慣低頭看人,省的有人說我盜你們家梅花敬神香!”這話一股很大的怨氣讓溫若不改如何說,緩緩站起身。
良久,元子婧翻手撤去溫若手上金絲線,崔嵐問道“母妃!還有轉圜的餘地?”
元子婧笑了笑“你當我是神仙不成,與那府中禦醫說的差不多,他這病要想根治無異於天方夜談,隻能好好養著了,放心你守不了活寡!”
崔嵐臉一紅退在一旁!
元子婧依舊是那副冰山模樣,房間
裏頓時鴉雀無聲,她隻是盯著溫若的臉在看若有所思,可是又沒人敢打斷她,直到她說起“你長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溫若疑惑道“誰?”
“哎,你既然是溫家之人,一定聽過溫齊山這名頭咯?”元子婧難得的笑了笑,不知為何說起這名字她欣喜了不少,但是堂下溫茹姐弟兩頓時變色,無他,這是他們兩人父親的名頭,溫若瞬間就反應過來,這王妃說這梅花敬神香乃是他一位故人相贈,隻怕是他父親!莫非這王妃是父親的老友不成?
“拈花手指,沾了陽春水你說還有仙氣嗎?”元子婧突然問道,溫若納悶不已,這晉王府都是些什麽人,性格都是極其古怪,拈花手指說的是佛家迦葉尊者拈花一笑的典故,而這勘破大道的拈花指若是沾染了凡世間的水那還是不是仙人之身!她的問題不過是問溫若你溫家如今已經門庭不如以前何談攀高枝晉王府你有什麽本事?
兩女皆是不懂,溫若沉聲道“王妃殿下敢問,梅山有多高?”
“不過爾爾!”元子婧答道。
溫若接著問道“北周皇室宗廟可高?”
“廟堂之高在心,在於權,你的話我聽明白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你溫家何人能說仙?何人能說是龍?”元子婧越來越覺得這溫家真的一代不如一代,別說手裏功夫怎樣,這嘴都不如人,還指望的上什麽?
溫若樂嗬嗬一笑“王妃錯了,北周皇室固然是高,可我溫家老祖在時可有人敢上山比試一二?北周皇室如何,天下群雄如何,正如殿下說的不過爾爾!”
元子婧有些不耐煩了,這溫若滿口胡謅,溫家老祖已經過世許久,如今門庭衰敗拿什麽讓北周皇室忌憚?
“哼,我溫家當年能出二先生,那以後就能出三先生,風雲悸動而風無相,雲無常!”溫若猛然站起身,崔嵐一看又來了心裏也是無奈,她深知溫若秉性最不喜就是身居高位之人用上位者眼神看人。
元子婧嫵媚一笑“好一句風雲悸動風無相,雲無常!你們溫家當得起我晉王府公主殿下下嫁,這樁婚事我同意了!”
“嗯?”溫若剛準備再多說幾句,想不到王妃居然答應了下來隻得躬身,元子婧道“嵐兒你與溫茹下去罷,我有話要跟溫若說!”
“哦!”崔嵐麵色犯難,可還是答應了下來,不知道自己這母妃要跟溫若談什麽,兩人今日第一次見麵就要撇開她聊,不知道所為何事。
“啪嗒!”兩人出門順道把門關上,元子婧示意溫若下道“你坐下吧,留你下倆不是為了別的我就想問你件事!”
溫若心裏一陣疑惑,這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王妃問自己事!
“王妃請講,溫若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是你父親對罷!”元子婧眼神忽的柔和了許多,那對鳳目似乎有些柔情,含情脈脈千般思緒湧上心頭!
溫若淡淡一笑“家父溫齊山!”
“他,他還好嘛?”元子婧慢慢說出了這問題,眼裏有些呆滯沒有了之前那種上位者的氣勢,溫若一聽難怪,原來自己父親與王妃不僅是有舊那般簡單,隻怕還有情!
感歎了一聲溫若神情複雜道”父親當年閉玄關,已經身死關內!”
元子婧似乎早就知道了結果臉上並未有多大的變化淡淡的“哦”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房間裏在此歸於寂靜,直到溫若口幹舌燥去端起茶杯喝茶發出聲響,王妃這才緩過神來。
“你在這裏稍後!”說完就轉身回了裏屋,溫若到這時才明白,這王妃八成是父親以前的愛慕之人兩人估計是有名無分,最終是分道揚鑣了,這荷花苑裏的一切如丹鼎、梅花敬神香應該都是父親送與王妃的,這麽些年也沒有丟掉梅花敬神香還自己做了改良想來也是對父親用情頗深,不由得感歎總歸自己到這一輩能與崔嵐在一起已經是知足,好過上一輩不少。
正想間,元子婧從裏屋出來交給他一個盒子一張麵額大得嚇人的銀票看的溫若內心狂跳不止,元子婧撫摸著溫若的頭道”這裏是二十萬兩算是我給崔嵐的嫁妝,這盒子裏是我一些平日裏配置的丹藥,府內那名禦醫回報我知曉你吃的茯苓丸和離石散都是靈藥,希望我調配的藥幫的上你,今日之事乃是我故意為之,崔嵐雖然是養女可也是我女兒,你以後要好好待她,這妮子人性慣了你也多擔待!“說完朝他笑了笑。
溫若恍然大悟又是一關過了,心裏鬆了口氣“一定!”,元子婧湊到跟前小聲道“王爺已經知曉你的一切,你應早做打算,你帶了許多南陳之人在身邊已經露餡你速做決定以免身首異處!”
聞之,大駭!溫若大氣不敢出,本以為一切都藏得很好,原來早就被識破自以為得意,如同傻子一樣被人玩弄在臌脹之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