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之地入夜後與日間溫差很大,大廳炭火足足有四五盆之多,不免讓人心生煩悶,下人們心裏無一不是煩悶至極,這個時辰本應該早已歇息,哪知晉王駕臨又隻得在一旁服侍。
炭盆裏劈裏啪啦火星時不時飄出驅散著這入夜的寒氣,絲絲熱浪烘著身子還是頗為安逸,可是在座之人無不是眉頭緊鎖,堂上左右兩人,一人一身蟒袍不怒而威另一人則是扶著下巴白須,似多年老友一般言談風笑好不瀟灑。
眾人驚疑這晉王宇文護怎麽與溫家老祖溫濤這般親近?唯獨沒有跟眾人一般感想的就是堂下跪著的溫若和崔嵐兩人,晉王一聲“跪下”崔嵐就跪著了,見到如此溫濤也不能讓溫若站街也是大喝“跪下:兩人就跪在堂中默不作聲。
“哎呀,老爺子,想不到你溫家此次動靜這樣大呀,這溫嵐商號我之前聽聞在長安城內售賣茯苓散和離石散日進鬥金,那可是求之不得靈丹妙藥呀!煞是惹人眼紅啊!”宇文護樂不可支,其實他心裏知道這商號乃是崔嵐幫襯的結果,這些自然是瞞不過他。
溫濤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道“王爺難不倒不知?這商號既然叫溫嵐商號,那自然是崔嵐這妮子在北周朝廷內外走動的結果啊,王爺你說起恭喜我溫家,那我如何不是恭喜王爺您呢?哈哈!”
“哦?還有這等事,這本王還是第一次聽說”瞧了一眼堂下的兩人,心裏還是一陣得意,所謂虎父無犬子換現在說隻怕是虎父無犬女!心裏還是很舒暢。
溫濤抿了一口茶水緩緩道“王爺,這溫若小子我打小看著長大,別的都好久這脾氣一根筋跟當年小姐一樣,我平日裏疏於管教才惹來這等事端,望王爺海涵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宇文護臉上笑著稱是,溫濤自然是知曉這事還沒有結束,自己活了兩甲子什麽陰謀權計沒見過?隻是看破不說破,兩個小娃的婚事隻怕有些難了。
“您老啊耶得體諒我這個做父親的,哪有成天在外沒白沒夜忙活的女兒家,也是我管教無方這其中也有我晉王府的過失,您老也原諒則個?”晉王挑了挑眉,既然裝糊塗那就索性糊塗到底,倒看你這百歲老人是個什麽意思。
溫濤忽的收起笑臉怒喝“你這不長眼的小子還不得滾過來賠禮認錯,人家晉王何等身份豈是你冒犯得了的?你有幾條命能任由你胡來?是不是老祖我管你不得了?”
溫若臉上犯難,心裏苦笑不得,這老祖果然是人精一場波折就讓他三言兩語就推諉過去,可是這賠禮認錯可當如何?這不是要是認錯以後還不得乖乖聽晉王使喚,人總得有些骨氣,不然真以為自己沒有半點脾氣任由搓圓搓扁那豈不是從溫家那泥塘救起自己不被人魚肉又上了另一塊砧板!
晉王笑了笑伏下身子手臂枕著膝處狐疑道“小子,本王算是給你麵子了,若不是你老祖求情我今天真得讓你漲漲記性,這北周還不是你說如何就如何的地界,瞧著你護著嵐兒的樣子這賠禮認錯就免了,但沒有下次了!”
溫若心頭鬆了口氣,眾人也盡皆長舒一口氣這事終於是翻篇了,自己直起身子保拳”得罪之處望請王爺海涵!”
溫濤抬起頭,這小子不卑不亢雖是對這事認了可依舊是沒有慌忙神色有些風度,計較得失難成大事,這待人待物堅持本心就殊為不易,保不齊溫家真會因這小子再次鼎盛也說不準。
“好好好,有些風骨怪不得嵐兒看上你連我這父王都敢忤逆了!”宇文護又看向崔嵐,溫若給她額頭敷了藥止了血但是那傷口依舊觸目驚心,當即就有些心疼可是在溫家地盤上還是沒有多去理會。
溫濤輕咳了一聲宇文護回過神來,溫濤笑著說道“王爺覺得我溫家這新家主溫若小子如何?”
眾人心頭一凜,正題來了!
“如何?”宇文護沒想到這老頭居然這麽快就問起這溫若給他印象如何,剛剛發生的事當做沒有發生似的,這時候問不是往刀口上撞?當即道“老爺子,您老的意思是?”
溫濤翻下茶杯站起身子看著溫若道“你小子,是個什麽意思,這等事還要我這老頭子跟你說道?”
溫若叫苦不迭心道“老爺子,你也找個好時候啊,容我緩緩不成用得著這麽快刀斬亂麻?到底是自己要婚配還是您老婚配?”稍微停頓了下收斂心神沉聲道“小子與殿下打小相識,如今她我二人心心相惜想相伴一生共結連理,還望王爺恩準!”說完重重叩頭,這一次是心甘情願的,就連在門外刀兵相向時都沒有底下腦袋來,在他心裏這僅僅是麵對以後的老丈人罷了,想開了就不必畏手畏腳了。
溫茹心裏一緊,這老祖跟自己弟弟
都是那種動手就似雷霆之人,能一日解決就絕對拖不過第二日,哪曾想他與崔嵐婚事也是這般迅捷不拖泥帶水。
“啪!”宇文護一拍椅子飛身而下站立在溫若身前,雙手負過背去如同一座山嶽!溫若剛平複的內心霎時又急切起來,更讓他驚駭額的是任由自己如何調整呼吸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口一般,內力浪濤不絕!剛剛都沒有這般緊張。
看向伏於自己蟒袍之下的溫若不由得一笑立馬扶起溫若小聲道”你可知道你以後要麵對的是什麽?”
“啊?”溫若一驚,本以為宇文護會發怒,結果來了這麽一句不相幹的話,讓他一陣驚疑!
“啊什麽啊?本王是說,你知不知道你跟嵐兒共結連理之後要麵對的是什麽!”宇文護有些焦急起來,剛還覺得溫若腦子靈光有些膽色現在看來怎麽這麽木訥?
溫若想都不帶想道“無論如何,麵如任何我都在她身前絕不退讓!”
宇文護大失所望大聲道“老子是問你,你曉不曉得這嵐兒的性情,你要知道你麵對的可是我北周出了名的女紈絝,乖張狠戾這王府上下也就我管得住一二,你以後怕不是要受苦受累了!”
一眾人大驚失色,這話居然是從晉王宇文護嘴裏說出來的!就連溫濤這等人精也是大感意外,溫若呆若木雞看著眼前身穿蟒袍的宇文護不知所措,崔嵐抬起頭看著自己父親,麵色陰晴不定!
”父王!你不說我不就嫁出去了,你真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崔嵐欲哭無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極喜在這長安城內帶著家奴四處尋那等道貌岸然的公子哥,不打得脫一身皮就不罷手,這麽多年王府一個上門提親的人都沒有,都是膽寒這公主殿下脾氣,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嫁人了,索性就越發大膽連王公子弟都不放過,如今一切都被自己這父王說破了,她這臉往哪裏放啊!
溫若宛如頭上驚雷,這是他這輩子經曆過最大的驚嚇了,他略微知曉些崔嵐有些不講道理,但是誰家公主殿下沒有個性子!但是這話經由宇文護這北周晉王說出來味道就不一樣了,像是在告誡他,娶崔嵐那可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以後受罪都是一種奢侈的感覺,大感不妙!
剛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宇文護歎息一聲麵色惋惜道”以後你小子就要受累了,萬事你看著辦罷,我不管了哈哈!“
轉背想高堂座椅上走去,離去時頗為欣喜,看的溫若一陣無奈,有看了看崔嵐以後自己隻怕是沒有好日子過的了!
溫濤樂嗬嗬道“王爺您這是同意婚事了?”
“同意?”宇文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轉而大笑不已“同意當然同意,我求之不得,這妮子三天兩頭鬧事,這都多大了門前一個求親的人家都沒有,我跟王妃都快愁死了!這麽的婚事我來操辦,你溫家不必破費了,您老不必這麽看著我,彩禮?什麽彩禮不彩禮的,本王倒貼都行!”
溫若眼前一黑,天昏地暗!捫心自問“是不是什麽環節出錯了?這等事情不應該如此的呀!”崔嵐此時顯然氣的不輕,臉上一層寒霜恨不得撕爛自己父王的嘴來。
“哈哈!”滿堂之人一聽先是一靜爾後就是哄堂大笑,小聲越大崔嵐粉拳就握得越緊!若是眼神能殺人她的眼神能敵千軍萬馬,撇頭看了看孩子震驚中的溫若力喝“怎麽的,想反悔啊?”破罐破摔了,這般時候哪還顧得臉麵,若是被溫若拒絕了隻怕還要丟臉些!
溫若環視四周眾人無不是在放聲大笑,輕咳了一下“各位,莫非忘了我是溫家家主,爾等取笑溫家家主和以後的家主夫人,你們是不是覺得家法鬆了,我這家主就管不住你們了?”
溫濤一陣咳嗽顯然是被宇文護這話驚到了,活了這麽長的歲月,這次是漲見識了,這晉王一家人果然是沒有一位常人,語出驚人不說行為也頗為大膽,長的少的都是一個模樣,惹的不高興就揮刀相向,宇文護如此,崔嵐亦是如此。
“王爺.……”溫若開口就感覺到了宇文護那殺人的眼神。
宇文護寒目看著道“你叫我什麽?”
溫若又跪地高呼“父王!”
“誒~這聲父王極其舒坦,想不到我嵐兒還有能出嫁的一天,以前我還擔心現在看來太多餘了,以前喜歡去溫家避暑你們得以相識,想不到姻緣天注定!”宇文護想起以前溫若父親還在世去溫家避暑,兩個小兒就一同玩耍的情景來,歲月不饒人啊,自己的女兒也要出嫁了!
溫若也是無奈“明日就是商號開張,嵐妹走不開身,父王您看?”
宇文護猛的喝了一口茶水想起這兩人還跪地不起
“還跪著說幹嘛,起來說話就是,你都是我女婿了還這麽客套幹嘛!沒時間回王府就沒時間,隻要這婚事定了就行!“說著跟溫濤道“老爺子,這婚期我可不懂,這些就交給你們溫家了,提前支會一聲就是,咱們以後就親家了得多走動走動啊!我那王府多的不說還是極好的去處當然跟溫家沒得比但總比這商號好多了,您老移駕去我王府歇息我也緊盡地主之誼如何?”
溫濤哈哈大笑點頭稱好,他在這商號內歇息說實話也擔心溫若分人照顧他,這去王府走動走動也好,想來自己還沒有去過晉王府,今日就蹭蹭這溫若小子光!
溫若扶起崔嵐悻悻說起“想不到夫人曾經那般輝煌,果然不負那”鏟平公主“的名號!哈哈”崔嵐懶得理會他打趣,一手掐住他的腰間,瞬間臉色一變高朋滿座又有長輩在場憋著沒有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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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門口的馬車和騎兵的馬蹄聲遠去,溫若終於鬆了口氣,摸了摸還在隱隱作痛的腰間,沒想到崔嵐這次下手極為狠辣,足足半柱香,一側身那種火辣的疼痛感揮之不去疼的他齜牙咧嘴。
溫濤也一同跟晉王宇文護離去,晉王似乎心情極好離去時還仰天大笑讓崔嵐聽著就極為不爽,這一鬧騰已經個天亮沒有多久了,添壽堂內一眾人感歎晉王是走了,但是也沒有時間歇息隻得又忙碌了起來。
開張選的吉時定在晌午時分,對於當家的人來說還是可以歇息一段時間,崔嵐跟著溫若回了庭院,進門後溫若神色略顯慌張立馬關上門提前支會開了小青,崔嵐看著他的慌張神色不免有些疑惑道“你幹嘛?不去歇息鬼鬼祟祟莫非你還想本小姐服侍你不成!”
溫若見庭院裏沒有了聲響,一眾奴仆都離去興致衝衝走到崔嵐身邊“來了,辦事!”
崔嵐人不傻一聽哪裏肯依得“我父王剛走,你就這幅樣子,你那身子骨受得了嘛,你就不怕在床上下不來了?”
“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溫若一把抱起崔嵐就往裏屋去了,崔嵐在他背上拍打個不停“放我下來啊,你個臭潑皮!”
溫若沿路大笑“梅林時就說了,家事能過去就抓著你滾床鋪,今日說什麽也不能放過你了!哈哈”
“撲騰”一聲就把崔嵐丟在床上,溫若還沒來得及脫衣崔嵐從背後環住他的腰間“你知不知道我父王到底是什麽人!從來沒有人能忤逆他的意思,你居然敢擋在我身前,不怕死啊?”
溫若轉過身子看著崔嵐,摸了摸她的額頭傷口“其實啦,也不是說一定要忤逆父王的意思,隻是我從小就是這麽個性子,你父王帶來銀甲騎兵,可我手裏也有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們說過共渡一生生死不離,那麽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我死了你也不會獨活對不對?”
崔嵐點頭躺進他的懷裏,讀書萬卷萬裏行路不外乎有那麽一日得償所願,有紅粉佳人在側,是紅顏也是知己罷了。
緩緩取下了溫若身上的裘衣,褪去紫色紗衣讓他坐下揉捏起溫若的太陽穴來,溫若閉眼忙活了一天的確神傷,崔嵐半跪著在床上道“夫君,你說咱們銀錢也有了,雙樓也正式落地張開,可那世家子弟為何出了苦海大師說的那幾個鬧事雜魚就再無動靜?”
溫若嘴角上揚“你以為我進城時為何要高順義放慢腳步為何?我就是讓他們看溫嵐商號背後是誰,為也不怕告訴你,我不僅是讓他們懼怕而且時機成熟我還要爭生意,那梅花敬神香已經看過了效果不錯,你找個空閑時間進趟宮裏把這東西贈給各宮娘娘,記住了不要在乎這東西稀罕,每個都要送去!”
“知曉啦,這些我都知道,我禮數總比你好不少,也不看看我是哪家殿下!”說到這崔嵐眉飛色舞,突然麵露尷尬道“咱們還沒有成親,你不會真要了我吧?”
溫若一手抓過崔嵐的手眼裏滿是柔情“你說是要還是不要呢?”
崔嵐臉色緋紅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溫若抱起她送入被子裏“你安心歇息,我去外麵睡了!”說著就要出去,還沒有走就被崔嵐一把拉過柔聲道“長輩們應允了,我知曉你不負我,我也不會負你,這事怎麽都行!”
溫若苦笑道“我背你都費勁,要不咱們還是等我身子好些再說?”
崔嵐點頭,溫若這身子骨在茯苓丸和離石散的調理下已經好了不少,那禦醫說他得養著就是,好不了但是也不至於病入膏肓,生兒育女自然是不在話下,兩人聽著都是極為欣喜,最少溫家他這一係不會絕後了!
溫若一吹燈鑽進被窩裏就歇息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