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正烈,衣袍颯颯,聽聲聲濤浪,心難料魂追破曉,生死台上起高樓,戮看天地同壽時。
在溫若眼裏那祖宗祠堂便是那生死台,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接踵而來的是家中百餘號長輩,任何一位都能在溫家說上話,他們不理解溫若此行到底要如何,他們眼裏這已經不是胡鬧可以明說的了,這哪裏是賭徒行徑分明是將整個溫家推向深淵的路途,這世道沒有比家破人亡更加有幹係的事來,他接下來麵對的是家中人口誅筆伐甚至要在這祖宗祠堂前大打出手!
溫祝的倒台最終也是沒有人出來阻止,極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倒行逆施這溫家一日如一日,所以他們樂見其成,一個毛頭小子登上家主之位頂多就是個傀儡,沒有家中各房勢力支持,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這能成多大氣候?到頭來還不是要他來求各位長輩?到時候在出手扶持,自己就如同三國曹操那等梟雄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溫家就落入自己的掌控之中,這算盤不可不是極其精明。
祖宗祠堂外已經匯聚各方帶來的人馬,溫家記錄在冊的人馬不過一千餘人,而此時牆外樹立著近三千餘人,各式各樣的人馬皆是紫衣帶甲,就連四周梅樹上都潛伏著不少弓弩手,各房勢力隱藏多年的家底一下子抖了出來,這局勢瞬息萬變,彈指間就有人要身首異處的意味,劍拔弩張情勢不容樂觀。
溫若還在梅林就聽小青這妮子說道這祠堂內外情況不由得的冷笑一聲,這些叔伯長輩狐狸尾巴這下可全數抖落了出來,往年都說自己過得清苦,隻差沒把內褲典當過日子,結果這時候祠堂外三千帶甲之士隻等牆內一聲令下就會撲上來把自己給結果了,果然啊自己這所謂的家主在長輩們眼裏還是個玩物。
崔嵐有些擔憂,雖然她信得過溫若,但是這陣仗她也是第一次見,出門前自己父親晉王宇文護再三叮囑,在保證自己自身安全前提下行事,這麽看下來別說安危了,要是火拚起來這屍身都會湊不到一具全屍!
“溫若,都這般時候了,你怎麽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你那幫長輩可是要你命啊!”崔嵐忍不住問道,在這麽拖下去,即便是入梅林殺無赦,可這空頭聖旨哪管得住那祠堂牆外五千人馬,要是真有人不顧祖宗規矩衝殺進來,別說是溫若自己帶來的人馬絕對擋不住!
溫若嘿嘿一笑打趣道“怎麽?關心我了?”
崔嵐聽言沒好氣腮幫子一鼓顯然是被這話氣到了“怎麽!你覺得現在又行了是不?這麽的,你要是活著出去,咱們坐下來好好聊聊這婚配嫁娶的事,怎麽說我也是富平公主你也是溫家家主,門當戶對,我父王自然是不會反對,隻是你別逞口舌隻能真要認真起來又討饒認栽就是!"
溫若一改常態轉過身來對眾人說道“姐姐,你們帶著人在梅林外等我,我跟崔嵐說會話就來!”瞧著他嚴肅模樣溫茹也是點點頭,這個時候了自己這個弟弟自然不會馬虎大意,招呼所有人退出亭子往梅林外去了。
崔嵐見眾人皆已離去立馬走到溫若麵前麵露疑難道“你把我留下來作甚?有什麽話不能當著眾人說了?”
溫若猛的吸了一口氣聚氣凝神道“崔嵐,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我們打小就認識,算到今日的話,差不多得有快二十年了!”崔嵐眼睛一轉心裏算著時間,溫若忽然伸出手摸著她的發絲,眼裏溫情流轉起來,受寵若驚的崔嵐立馬跳開臉一紅怯生生大聲道“你怎麽了,沒來由搞這些幹嘛?”
“我今日要造孽了,不管事情成敗與否我都想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給你聽,不然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崔嵐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麵態溫潤和煦猶如朝陽讓溫若看著就覺得心底很是舒坦,眼前女子與他青梅竹馬難道就不會暗生情愫?可惜了,他這輩子注定是個要別人幫扶的病秧子,娶妻生子本身就如同癡人說夢,若是娶了不管是誰都要跟他受苦,他不願看到,所以任何時候崔嵐說什麽都百般推諉,上次梅花小樓中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崔嵐聽懂沒有,可是今日自己要麵對的事連他都沒有把握,如若身死走過了奈何橋喝下孟婆湯下輩子那還記得要對她要說什麽話?
“我……”溫若剛出聲就被崔嵐伸手按住了雙唇爾後環抱住了他的腰間,江花似火,最美是紅妝,他這一刹那恍惚所以,感歎了一聲:莫非這麽些年想的是錯的?
良久,崔嵐鬆開道“久聞世子之名,不是我愛慕他,隻是我想見見他是不是如同你說的那般好,我知曉你眼界頗高,你想見的人我也想見,你的好友我也想他是我的好友!”
莫名來了這麽一句,溫若一怔麵露難色“你怎麽就突然說起了這些?”
“那不是怕你醋壇子翻了嘛!”
溫若霎時白眼一翻,原來這殿下還有心情在想這些,剛還在質問他這等時候了還不心急自己倒是超然物外想起了男歡女愛的事情讓他有些忍俊不禁。
“翻你個大頭鬼!”說著敲了敲崔嵐的眉頭“你若是找到了自己的伴侶,總歸好過跟著我這麽個病秧子罷!”
崔嵐猛地踢了一腳溫若眼睛一瞪眉頭一皺”要死啊你!“
忽然一陣奇異香味從溫若方位
傳來,崔嵐來不及防範吸入體內緊接著心口一陣沉悶之感,眼皮越眨越緩起來,是迷香!可是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溫若一把扶住她的嬌軀柔情似水的看著她“接下來的事是我家事,你就不必與我同行了,開殺戒刀劍無眼,我身死事小可犯不著連累你,我已經跟你的人說了,會護送你出溫家梅山!”
崔嵐一聽哪還肯依得溫若,可隨著藥力發作全身癱軟,就連舌頭都不停使喚,眼角淚水開始止不住往下流,他要去以命相搏了!越想越心急,可也無力回天!
“如果我死了,不要給我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答應我!“
溫若艱難抱起崔嵐任由她在懷裏落淚,走出梅林要有一段路途,他的額頭汗水直流頗為費力,崔嵐再也經不住迷香藥力終於合上了雙眼,溫若看向懷中可人兒欣喜道“說好了,來世我一定調理好身子骨,抓著你滾床馳騁想來也不錯!”
梅林界碑處溫茹等人苦苦等待溫若出來,可時間一長就越發焦急,溫若踮起腳時不時看向梅林深處,洪九崖在一旁找了處樹墩子坐下自顧自喝著葫蘆裏的酒道“放心,就這會功夫出不了什麽亂子,就算想,溫若那身子骨也做不到啊,哈哈!”
溫茹臉一紅道“前輩,別再去取笑我弟弟了,他也不容易!”氣的直跺腳,麵對這乞丐頭頭洪九崖也是頗感無奈,真是什麽都敢說。
不多時,溫若抱著崔嵐走了出來,晉王府的下人立馬上前,一名背劍的劍客客卿從溫若手中接過崔嵐躬身施禮“謝過公子了!”
溫若瞧了一眼“無事,你帶公主殿下立馬出梅山,不要回頭!”
劍客客卿把崔嵐抱上馬車,一招手晉王府的人馬在梅山上蕩起一飆煙塵而去,溫若看著那方人馬消失在視線裏才回頭,眾人皆是一臉稀奇看著他,不由得有些尷尬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怕出事嘛,要是事情解決的了,這公主殿下受傷了,我還溫家還不得被宇文家找上們來,到那時才是家婆人亡的時候了!”
眾人麵麵相覷,唬誰呢!這種皆是幾歲小孩都不會相信,這裏哪個不是江湖裏走過一遭的人?甚至還有那神品洪九崖,自然是沒人相信,可也沒有人說破,男女之情隻有當事人最清楚,他山之石也是他山之玉罷!
溫若看向入口處自己的人馬,左右兩方皆是子依從南陳帶過來的黑甲。風炎兩騎,陣前一人策馬而立銀盔銀甲器宇軒昂,手裏擎著一把長刀威風凜凜目光如炬,來人就是高順義,如今兩騎皆是在他麾下,騎兵之前從左至右站著狂徒、子依、溫茹、劉丕還有坐在樹墩上飲酒的洪九崖,溫若瞟了一眼細稍稍安心,這便是他目前所有的家底了,畢竟都是個頂個的好手,但是這真能與那五千人馬抗衡?所有人都有這個疑慮。
“所有人,出發!”溫若大喝一聲,高順義一揮長刀向天兩騎一勒韁繩立馬狂飆向祖宗祠堂而去,如同兩條顏色各異的過江猛龍!眾人讓開一條道,溫若將手中折扇插入腰間翻身上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啟程,洪九崖也是大口將酒水飲盡後站起身來,鼻子微紅執著梅林道“你大爺的,走的時候也不說一聲,現在跑來梅林也隻能是讓你家後輩小子作陪,你也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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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若等人跟在騎兵之後,馬蹄踩踏地麵,落花有意而馬上人而無情,此時梅山上下起了絲絲細雨天上烏雲密布,頗有一副風雨欲來的意味,壓抑之感油然而生,讓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悶,祠堂前的人馬聽著突然而來的馬蹄聲瞬間人人神情驚慌起來,梅山上次響起馬蹄聲是那個暗無邊際的夜晚,溫祝落馬,阻擋之人被騎兵鐵蹄踏破,至今溫祝的庭院前地上青石那抹血色任由怎麽衝刷都不消失不去,觸目驚心,如今這馬蹄聲又響起,難道今日又要血染梅山不成?
梅花有色,大多是白色和紅色,溫家致力於梅花培育,這花代表著溫家,梅花劍聖而又龍煌天威,這名頭說到哪裏都極為響亮,江湖見到紫衣胸口別著梅花印章的溫家人多少都有些許敬意,天下女子若讓人稱奇那還是那位名為溫二的紅顏,一劍破常樂攜龍玨常伴身側,每每說起就讓人唏噓。
梅花有感,皆為紅色,有人染,卻是血染罷了。
兩百餘人在祠堂三千人馬前停下,溫若等人下馬,環視四周人真是不少,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天上烏雲讓人喘不過氣來,溫家各房人馬不敢掉以輕心想起那也溫祝的兵敗如山倒就知這神秘騎兵戰力不低,雖然不知溫若哪裏找來的人馬,但是看騎兵皆以他馬首是瞻唯命是從便知曉,溫若就是他們的主子。
溫若下馬後站在祠堂前並未立馬進入示意溫茹上前,溫茹俏臉微寒大喝道“見到家主還不下跪,莫非是想假發處置不成?”
三千餘人麵麵相覷,者到底是跪還是不跪?溫茹冷哼一身,瞧的這陣仗真是半點規矩不講,那他們也不必講規矩了冷哼一聲手一揮,在馬上死死盯著麵前人馬的高順義立馬會意,眾人看到這銀盔銀甲的年輕人從頭盔上翻轉下一副鬼角麵具,那副麵具極為猙獰讓人心生畏懼!
高順義高喝“騎軍列陣“
三千餘人心提到嗓子眼,臉色大變,這還講
不講道理了!怎麽一言不合就動手!祠堂內的各房溫家老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牆外那騎軍馬蹄聲緩緩而動。
“噠噠噠!”馬蹄輕微觸底之聲,這聲音在千餘人看來,這聲音簡直是扣在了他們心頭,因為他們看到那隊身著紅色軟甲的騎兵從馬背上抽出了一把極長的馬刀!
南陳風炎騎屠馬刀!
高順義話音一落,騎軍盡皆抽刀嚴陣以待,溫若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從腰間抽出折扇緩緩敲打著手掌,一下兩下三下!
高順義到底是高順的後人,鐵血戰將沙場名宿衝鋒陷陣乃是家常便飯如同可入骨血的習慣一抖長刀一指麵前人馬。
突然咆哮聲而出“陷陣之至有死無生!”
三千餘人並不是一房人馬,所以調令起來頗為麻煩,不是自己家主子吩咐他們也不會懂,而此時祠堂內的溫家老人根本沒時間反應,兩道騎兵猛喝一聲,縱馬狂馳向他們奔來!他們沒有想到這百餘人真敢動手,一開始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可隨著那聲咆哮聲出,兩隊騎兵如同兩道黑紅攔腰之刃,一隊從左往右,另一對從右往左,霎時慘叫聲連連!
“啊~!”
倉促應戰,甚至連刀都沒有抽出來,就被騎兵踩得人仰馬翻一時間局麵一頓混亂,加之前排哀嚎遍野,後麵的人馬不知道情況居然有一股兵敗如山倒的意味,不少膽子小想保全性命的人趁機悄悄溜走,三千多人的陣勢居然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子依看著眼前兩道鋼鐵洪流來回衝殺頓時心生豪氣,這就是她南陳第一的騎兵這就是長沙王陳權縱橫天下的資本,不再多想立即上馬嬌喝一聲“公子,顧得你家性命多少了,這殺孽我今天就造下了!”說著抽出長刀,刀背一拍馬肚子猛然衝入陣中,鮮血彪飛英姿勃發,身後戰袍染塵一片血紅如同尊女殺神一般。
梅樹上埋伏的弓弩手剛有幾人想動手射殺這剛衝入陣中的女子,還剛彈弓搭箭子依已經殺出陣中,抽出馬背上的神威弓,從箭筒裏拈出六枝羽箭!
“咻咻咻!”六箭齊發,梅樹上的弓弩手瞬間六人倒地不起,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射中麵門,例無虛發剩下的弓弩手見到此嚇得屁股尿流連滾帶爬滾下梅樹慌不擇路找一處安身之所!看的子依在馬背上放聲大笑!
軍旅就是軍旅跟世家養兵有很大的不同,久經戰陣的騎兵哪裏是這溫家幾千人縮在這梅山從未踏足沙場可比,半柱香不到,祠堂前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令人作嘔,幾百具屍體毫無生機躺在了地上再也見不到滿目的紅色梅花,溫若看上去極為平靜可是心裏如浪濤般驚駭,更多的是對這些人的惋惜怎麽說這也是他溫家之人,接連起殺心削弱的是自己以後的家底!
“住手!溫若,給我住手!”祠堂裏一人踉踉蹌蹌慌忙跑出來,剛出來就被這陣勢嚇得臉色發白兩腿發軟,這些騎兵怎的如此狠辣,這種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越來越濃烈,死的人越來越多,仔細看來溫若帶來的騎兵身死的卻寥寥無幾,這哪裏的事以多欺少,這分明是溫若這方對自己方單方麵的屠殺,不由得出聲叫停。
溫若一擺手,劉丕從腰間掏出一個牛角號“嗚~!”
黑甲、風炎騎聽到號聲後前後倒轉,緩緩掩殺撤退,不一會就在溫若身前集結,眾騎兵身上無不是沾滿鮮血,就連風炎騎的屠馬刀不少都開始卷刃,這得是殺了多少人!
溫若緩緩走到陣前看著來人,原來了是梅山下的溫家嫡係一房老人,那老人看著此時哀嚎的溫家子弟不由得淚目起來,他聽信了溫濤的建議上山來找溫若討個說法,然而萬萬沒想到溫若如此心狠,這麽多自家子弟,都死在了屠刀之下,不由得心寒。
“溫若,你到底想幹嘛,這裏是祖宗祠堂可容不得你亂來了!”老人使盡了全身力氣吼道,溫若摸了摸鼻子,這味道是有些難聞,讓自己腹內都有些難受差點就把隔夜飯吐了出來,啐了口唾沫看向祠堂方向“老爺子,現今溫家誰做主!”
誰做主,明麵上是溫若當家,可這裏溫家子弟沒有幾個信服,可這老人歎息一聲道“當然是你了,你是我溫家家主,當以你做主!”
“哦?我是家主?我是家主,你嫡係子弟沒有詔令就待人馬上山,莫非是要反了不成?”
“這.……”老人語氣一頓,這話他無從辯解,自己是溫濤說動來的,人馬是自己帶來的,溫若這一問倒是把他問住了。
溫若再次問道“這個溫家,誰做主?”老人一愣沒想到溫若咄咄逼人絲毫不容他思慮,溫若接著道“今日之事不管如何,你們受人蒙騙我講理,你帶著你們自家人下山去,我不過問!”
老人一聽如臨大赦躬身施禮道了一聲“是!”立馬招呼著自己的人馬開始離去,這檔子渾水他再也不想摻和了,不然自己就要交代這裏了,那些騎兵如同地獄之人這時候還死死盯著自己看,毛骨悚然!
祠堂內不少嫡係一聽這話哪還想如何,立馬像溫若施禮後帶人馬不蹄停下山去了,祠堂前的人馬瞬間少了三分之二,溫若踩著滿地鮮血緩緩往祠堂內走去,如今這事才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