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十分平靜的溫家,在溫若一道道命令發出各房各室所有人變得行色匆匆,溫家祖宗祠堂處匯聚眾多人流,不少溫家老人相互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任他們怎麽想都沒有想到,這溫若成為新家主沒幾天居然膽大妄為到要變賣家產的地步,百來號溫家人怒不可遏一定要溫若出來給個說法才罷休。
等待了許久都不見人,派出下人前去尋溫若就隻差沒有把溫家翻過來找了,四下不見蹤影,就連溫茹也好似人間蒸發音訊全無。
為首的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杵著拐杖立於祠堂門口,身後幾個家中小輩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好說歹說下老人也不願坐下就這麽站著閉目不語,這老人名為溫濤,追根溯源算不得溫家子弟,但任何人哪怕是溫茹溫若溫祝等人見了都得恭恭敬敬喚一聲老爺子,這人是當年溫二小姐的奴仆,可溫二去世至今也有近七十餘年,讓人心驚的是這老爺子居然還活著,被溫家尊為溫家老爺子自是不為過。
百歲之齡說來也是極為不簡單,再過上幾年就活到了第二個甲子時日,北周都聞名已久的壽星公,坊間不少人都說這溫濤老爺子真是壽星下凡塵。
溫濤身後一名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憨憨問道“太爺爺,這溫若哥哥怎麽還不見人影?這樣下去還不得亂成一鍋粥?”
老人緩緩睜開眼,深邃如空的眼眸臉上一道道溝壑,歲月蹉跎滄桑之容,這都是時光給他留下的”溫若那小子要如何你們不必管,但是今天這事得給我個說法!“嘶啞的聲音傳入還在竊竊私語的溫家人耳朵裏,心裏不免為那溫若擔憂起來,這老爺子都這麽說了敢情是不會善了了,要知道那也溫家巨變這老爺子也沒有出門來看,也沒有插手算是默認了這溫若成為新家主的事,這才幾天,溫若就要變賣家產為那溫嵐商號填補空缺,這老爺子哪還坐得住,帶著一眾奴仆家中老少火急火燎趕來祠堂,這溫家是他眼看一磚一瓦建起來的,說一千道一萬都不能眼睜睜看著溫若這般胡鬧!
“誒,溫若這小子怎麽回事,人不見人,就要他那婢女支會我等來祠堂等候,這是什麽個說法!未免太看不起我們這叔伯長輩了罷!”一個中年男子忍不住高聲道。
“就是,這樣太胡鬧了,我聽聞山上山下兩位賬房先生都已經被他找到梅花小樓去商量要事,各位我可聽說了哈,這小子想要我等變賣溫家家產支持他去做他那狗屁溫嵐商號,我不管如和稍後他來了,我溫流第一個不答應!”言辭鑿鑿,這溫流語出驚人字字說再眾人心頭上,明眼人內心發笑,這溫流可是之前溫祝那方的人,此時倒是有些煽風點火的意味,這話一出沒有看清局勢的人皆是聲援溫流,推舉他稍後代表跟著溫若談判,一時間聲勢浩大,叫罵聲一片。
“都給我安靜點!!!”一聲怒喝從門口傳來,溫濤眉頭緊鎖,這些溫家後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真是世態炎涼啊,在他印象裏的那個威勢無匹的溫家已經離他遠去,那一道執劍立於梅花下舞劍喝酒倩影早已離去,留下他這個老頭子與這看不到盡頭的梅花作伴,心裏何曾不是滴淚。
晃晃悠悠轉過身子盯著溫流氣的兩眼通紅,手裏的頭的拐杖猛然點地道“溫流,你是不是覺得溫家不夠亂?是不是覺得溫祝下台你就得洗幹淨脖子等著?”
溫流連連點頭哈腰諂媚接過溫濤的話來“老爺子,我哪敢啊!但這溫若也太不像話了呀,這哪一個前途未卜的溫嵐商號就賠上我溫家百年基業,總麽算都不劃算啊,您老是家族一言九鼎之人,等下溫若來了多勸勸,畢竟這家主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既然過了癮就今早下來,大不了我們重新在族中選一個就是!”
溫流一副得意之色時忽然一道呼嘯而來的破空聲!
“咻”
緊接著溫流一聲慘叫,鬼哭狼嚎,胸口處一柄銀色拐杖不知何時插進了他的胸口,鮮血直流!人群一聲大喊“殺人了!”
“啪!”溫流滿眼驚駭,他到死都沒有想到這個溫濤老爺子居然突然下了死手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拐杖插入胸膛倒在了地上,不時還在抽搐,兩眼睜開盯著地麵不知,死不瞑目!
溫濤滿是溝壑的臉上忽的殺氣縱橫猛喝道“誰若是還說溫若當不得這家主,就像這溫流一樣,死無葬身之地!”祠堂前剛還熙熙攘攘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眼睜睜看著倒地不起的溫流,想不到這老爺子還真敢動手,倒是這老爺子哪裏像是奔一百二十歲的人,這身手端的是快,果然是跟先祖左右的人,這多少還是有些真傳!當即驚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這老爺子是敢動手殺人!皆是不敢言語,真氣鼓蕩吹起周身紫色衣袍聯袂飛起,臉上那一條條溝壑居然字這一刻慢慢被撫平的跡象當真有些神妙。
在他眼裏這事本無對錯,隻是事情出來了溫若也當上家主了,說什麽也要維護好這新家主的權威,不然以後還有誰信服家主?溫家本身就已經不容
易,若是這樣群龍無首那暗無天日的日子遲早會來臨,即便是當年小姐還在也救不了!可是現在溫若到底在哪裏呢?溫濤都有些煩悶,這小子好似蒸發了,派出去找的人一茬又一茬,回來就是一句話:沒有找到。
那溫若去了哪裏?
溫若哪裏都沒有去,一想道自己找兩位山上山下的賬房先生必然會走漏消息,剛平定下來的溫家藏在陰暗角落的人又會出來興風作浪,畢竟自己要變賣整個溫家家底,這都沒有人來找他麻煩他死活不會相信,所以跟兩位賬房先生的商討並未在梅花小樓裏進行,一開始就把地點定在了後山梅林裏,這裏是整個溫家禁地,而且像輩分高如溫濤的溫家老人都沒有資格來這裏,沒有溫家家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闖這看似簡單的梅林,違令者殺無赦!
溫若對崔嵐溫茹使了一個眼色,示意這眼前兩人沉默不語的氣氛誰來打破,哪曉得二女根本不想理會他,這事本來就是她溫若做的,兩人麵無表情眼神若即若離關注著溫若接下來的手段。
溫若手裏不停”啪“單手打開白紙折扇,搖了兩下盡量讓自己內心安定下來,畢竟這事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還是有些緊張,輕咳了下清了清嗓子道”兩位,我找你們知道何事罷?“
兩位張方先生相視一笑,現在溫家上下因為這是鬧得雞飛狗跳,所有人都在找他們這些人,若是還不知道何事,自己幹脆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溫家賬房分為山上和山下兩位,分別負責這溫家銀錢資產家底的入賬入庫銀錢收支,所謂山上是指梅山上嫡係溫家,山下是指梅山下的旁係和外係溫家,每年兩位賬房先生在年關末尾還要進行對賬,核對無誤後才能算是了事,這規矩還是當年溫二先生留下來的,這麽些年因此也沒有出過紕漏,的確是個好法子。
山上賬房先生是溫家嫡係,也就是主家之人,觀這人身材並不高大隻有六尺多一些,可說的上是有些矮小了,一雙眯眯眼看任何都像是在微笑憨態可掬的樣子讓人看著就覺得為人老實可信,名為溫銀錢,說來倒是有些可笑,這人自小出身後就被溫濤定為下一個溫家山上賬房先生,雖然名字是有些圖方便,可這人確實沒有辜負溫家和溫濤的期望,執掌多年賬房沒有出過任何一點紕漏,溫祝為家主時也是頗為忌憚這溫銀錢,因為他隻聽溫濤老爺子的話。
山下的賬房先生倒是不信溫,要說先生還是不對,因為這人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此時正端起桌上的檀香銅爐在鼻尖下細細聞著絲毫沒喲因為梅山上下的緊張氣氛影響到,是命老婦人名為紅娘,具體姓甚名誰也沒人還記得,溫家一般稱她一聲“紅姨”就連溫茹溫茹也不能免了,兩人都是萬裏挑一在商賈之道沉浮已久的人精,對於這種局勢還是司空見慣,所以並沒有因為溫若支會他們前來商討而有多少緊急姿態,相反愈發平靜,溫若看著不由的心裏一沉,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要是以來就直接跟溫若理論,討價還價他還真不怕,這等秋水無痕風過無聲的安靜做派,典型的沒有把這事當個事。
聽到溫若的言語,紅姨率先反應過來,不緊不慢放下手中銅爐轉過身來看著他道“家主說的事,我已經知曉了,我倒是沒有問題,就看山上先生怎麽個意思了!”溫若暗道一聲厲害,紅姨一句話就把所有事都丟給了溫銀錢,好賴都不是她做主,好人惡人都不當,推脫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厲害!
溫銀錢眉頭一皺,這紅娘還真是隨性,說著就把責任和決定權給了自己,忽的他了然一笑,看的溫茹的人一陣不解,剛還皺眉怎麽突然就笑了起來?溫銀錢搓了搓手笑看紅娘道“我也同意了,怎麽?”
紅娘剛還沉著冷靜的樣子瞬間被這話激的凝眉怒目一指溫銀錢的臉爆喝”溫銀錢,你要不要臉?老娘怎麽說也是個女流,多少也是你的長輩,我想著這事就以你馬首是瞻了,本指望你說出個一二三來,沒曾想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
”嗬嗬,紅姨教訓的是,您是長輩,我這個做晚輩的還不得尊老,以前輩的意思馬首是瞻,您都說了您都覺得沒問題,我還能說有問題了?“溫銀錢裝作委屈狀反問紅娘道。
兩人交鋒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一旁的溫若汗如雨下,這兩人都是人心成精了都,兩人言語都不肯想讓,分毫必爭與那銀錢記賬頗為相似,一分都馬虎不得,兩眼一轉計從心上來,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停下道“既然,兩位都同意了,那這事就這麽定了,稍晚些咱們去祖宗祠堂跟溫家上下交代清楚!”
索性一不做二休,溫若順著他們這兩人的言語直接把這事包圓了,心道“你們都答應這事,我還不就見好就收!”
一旁崔嵐突然發笑,直接笑出聲,這溫若可真是插科打諢有一套,這兩個人精還剛開口就感覺自己被賣了,還沒等反應過來,事情已經定下了!
紅娘連忙道“家主,不可呀,我等隻是逞逞口
舌之快,做不得數!”
溫銀錢那眯眯眼似乎有些睜開,心裏一急立馬接話“就是,家主,紅姨說的就是我想說的,這事咱們是不是從長計議?畢竟變賣整個溫家家底,這事一定會引起家中各房意見,您也知道剛接手溫家家主,這事就不能緩緩?”
“緩?”溫若眼神瞬間變得暴力,眼裏滿是血絲,麵部表情突然暴戾之色油然而生,紅娘和溫銀錢看得眼皮直跳,他們是看著溫若長大的,在他們眼裏,這還是那個整日在溫家弄得雞飛狗跳的公子哥,可他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溫若已經當上家主半月多了。
溫若死死盯著他們倆,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金色小物件就往桌上一扔“叮鈴鈴”一枚金色的小令牌在桌上打著轉,紅娘驚奇發現這枚令牌做功極為細致,那令牌中間的醒目卍字尤為打眼,突然想起小青去叫他們時嘴碎說起的這常樂寺插手溫家的事務來,欺負溫家正值銀源枯竭,那溫嵐商號裏十萬兩就想占兩成利,兩人都是商賈之道出身自然知道這事根本不可能答應,要麽是事出緊急到了一定限度,要麽就是沒腦子胡謅鄒的答應了,反正要他們倆答應是萬萬不可能。
溫若長歎一口氣“我溫家,不知怎的了,這百年來安定生活過久了,就忘記了我們當年是如何艱難起家,兩位都是長輩,這些年過下來可曾想過,我們現在跟家破人亡無異?想當初我溫家老祖折梅枝隻身上常樂,手裏縱橫劍氣龍煌天威再臨,說要帶走龍玨劍就帶走,即便是常樂寺主持講經大師都攔不住,那是何等威勢無匹的姿態!如今我溫家沒落了,在這四大劍池裏排名最末,江湖裏都笑稱,溫二之後再無溫家,你們可曾為我溫家以後想過?”
字字珠心,字字在心,紅娘溫銀錢兩人皆是陷入沉思,溫若說的他們都懂,他們還沒有上年紀,腦子還靈光,凡事都還想的通,誰不想溫家在這亂世過得安逸些?可要想安逸就要為這份安逸花這些時間更多的時間,為首家主就要背負整個溫家。
“我告訴你們,溫嵐商號以後一定是我北周最得勢的商號,老牌世家一定都不如!”說著就把添壽堂這些時日的賬本“啪”的一聲重重丟在桌上,兩人相視一眼立馬翻開仔細翻看,每一筆銀錢之處等等都是記錄的十分清楚,兩人越看越心驚,這莫非是真的……
紅娘有些頭暈目眩,原來市麵上被說的熱火朝天議論紛紛的茯苓散和離石散居然是這溫若鼓搗出來的,莫非整個北周被人茶餘飯後引以為談資的神秘商號就是這溫嵐商號?想到這裏突然看向一旁的富平公主崔嵐,心裏細細品來:溫嵐溫嵐,那不就是溫若和崔嵐嗎?心裏驚駭欲絕,幾欲脫口而出,這龐然大物的商號居然是這兩個小娃鼓搗出來的?
溫若見紅娘表情風雲變幻,接著說道“我們是一家人,自然不說兩家話,我不怕告訴你們,我手底下溫嵐商號已經通過公主殿下拿到了北周通關文書,一應商號文書也已經辦妥,商號南北生意至北在北周,至南到了南陳瓊州,至西到了黨項一族,至東北齊、柔然的生意也在落實之中,看到這塊金令就是我商號合作的常樂寺,隻是時運不濟,我到底還是上位時間不如太短,家中銀錢提了三十萬已經到了極限,遭到長輩阻攔哎!”說道這眼裏滿是神傷,讓人唏噓。
溫銀錢仔細看著手裏的賬本,不是他說什麽,這賬本的確是真的,每項銀錢收支都做的極為詳盡,如若找溫若這話說溫嵐商號生意這般規模,那家族中的長輩們實在是坐井觀天了些,這等生意讓他們兩個老與銀錢打交道的人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溫若氣息屏住道“銀錢叔還有紅姨,我現在就問你們一句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兩人扶額,這該怎麽幫,那祠堂還有百來號長輩,恨不得生生吃了溫若就好,怎麽還敢說一定幫,即便是要幫,這可怎麽幫,難道要大義滅親不成!
溫若樂嗬嗬一笑,猜到兩人心裏所想“我可沒有那種嗜殺成性的意思,我隻是說商號裏事情頗多,希望兩位長輩能坐鎮商號來,打理生意,至於這家族中的瑣碎之事你們不用管,先說好,如果答應了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若是跟我說出去的意思話語前言不搭後語,就別怪我先祠堂長輩一步生生吃了你們就是!”言辭鋒利,目光如炬,看的兩人心頭一顫。
溫銀錢大概翻閱了賬本,感歎道“既然紅姨以為意思為準,那麽這事我表態罷!”
溫若等人心頭一緊,關鍵的來了!
”我答應你了,溫若,我這個叔叔以後就全憑你使喚了!“
溫若嘿嘿一笑收起折扇“姐姐,你看到我沒有,我就說我辦得到,你們還不信!是你們打賭輸了,晚些下梅山請客吃飯少不了哈!“
眼裏頗為得意,眾人也是無奈,這個公子難道忘了祠堂裏還有百餘號人在等著吃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