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濁浪滔天 二
天亮了,楊展在波濤聲中悠悠醒來。
昨天,他們在水中,抵擋著洪水的衝擊,吃力地把佛棚連接著大佛身體的支架斬斷,從腳底到膝蓋,再到肚臍。
而那迅速上漲的洪水搖撼著佛棚,佛棚則像是洪水的幫凶,以萬鈞之力拉扯著大佛。
大佛身體仿佛已有了一些震動,嘎嘎作響,他們大恐,加緊速度。
大浪一個接一個猛然撞擊,即使他們的水性再好,也抵不住幾個時辰的搏鬥和煎熬。
體力消耗殆盡,洪水卻越來越凶猛。
小金的功力從來及不上楊展和見寬,本身又是獨眼,眼看著已控製不了身體,就要被巨浪吞食。
楊展急得紅了眼睛,顧得上救師弟,就顧不上那幾根木架。
見寬也急了,不停給他做手勢,讓他帶著小金先走,他留下來繼續努力。
怎麽可能?若是剩下見寬一人,即使能夠成功拆掉佛棚,他也不可能有力氣上岸。
危急之下,別無良策。
楊展突然發現大佛的胸部有一道石門,他靈機一動,運足力氣將石門打開,將小金推了進去,然後迅速將石門重新掩上。
在洪水淹至大佛嘴唇前,他們拚盡全力斬斷了支撐佛棚的最後幾根木架。
佛棚總算垮塌了,被大浪卷走了。他和見寬好不容易斬斷最後幾根木架,卻已是精疲力竭。
一個浪頭打來,見寬伸出手,想要拉著楊展,可惜,他和楊展畢竟都不是神仙,他倆分別被方向不同的浪頭卷走了。
楊展心中掛念著師弟,很想一躍而起,劈波斬浪去救他,無奈他自己都隻有交給洪水來決定生死了。
冥冥中,他感覺仿佛有一雙大手托著了他,在波濤洶湧中將他送入了一個山洞,他昏厥了過去,然後不省人事。
待他醒來,發現自己果然躺在一個山洞中。地上幹燥潔淨,洞裏的崖壁上刻著很多佛像。
他騰身而起,見寬呢?小金呢?
順著光亮,衝到洞口,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洞連接著大佛的左耳。
外麵的雨已經小了,洪水已退到大佛胸部以下位置。
楊展的心揪了起來,他昨天匆忙之間把小金推進大佛胸腔,不知他在裏麵是死是活。
若是洪水進了大佛的身體,他就有可能被淹死;若是大佛的身體裏從頭到腳都是空的,當時就有可能把小金摔死。
他必須盡快去找到小金。他飛快進了大佛的耳朵,試圖通過這條道進入大佛身體。
可惜,他從右耳出來了,再往前走的崖壁裏,也是一個刻滿佛像的山洞。
沒有別的選擇,他再次縱身躍入水中,從大佛的正麵打開了石門。
他伸頭進去一看,原來這也是一個平洞,小金卷曲著身體,躺臥在一堆廢鐵、鉛皮和磚頭之中,身上爬著一些不知名的蟲子。
楊展進洞,抱住小金的頭叫了幾聲,沒有回應。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去摸他的脈。
眼淚洶湧而出,他的小金師弟貌似已經歸西了。
想起多年前,小金不惜為他吸毒也要把他救回來,後來更是不離不棄陪他治病,楊展也沒法放棄救回小金。
他將他的身體半扶起來,盤腿坐著。他在後麵支撐著他,將自己身上的真氣推入小金軀體中。
石門緊閉,洞中一團漆黑,更是聽不見外麵洪水的聲音。
寂靜無聲中,小金的身體一點一點回暖。
這個時候,楊展聽到了一聲細微模糊的呼喊,“師兄,師兄!”
他以為是小金醒了過來,低聲囑咐道:“別動!”
但是,過一會兒,又聽到仿佛呢喃一樣的細語,“師兄,師兄。”
這次,他聽出來,不是小金,這聲音從頭頂傳來。
楊展心中猛然一抖,難道是大佛在說話?但為什麽叫的是“師兄”?誰是師兄?
我?
楊展無法相信,大佛會叫他師兄。小金在這裏,那麽,另一個叫他師兄的人,隻可能是見寬了。
或許,見寬在大佛的頭部?
楊展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大佛胸部的藏髒洞,洞壁上有一些溝溝壑壑,好像與咽喉相通。
他將小金平放在地上,小金已無性命之憂,醒過來是時間早遲的問題了,當務之急是找到見寬。
他順著那些溝壑爬了上去。
大佛的胸部、咽喉、嘴巴之間確實有一條很小的通道,但是,直至嘴巴,他也沒有找到見寬的蹤影。
“師弟,師弟,”他在黑漆漆的嘴巴裏呼喊著。
很快有了清晰的回應,“師兄,師兄,你在哪裏?”
“見寬,是你嗎?你在哪裏?”
“師兄,是我,我在大佛鼻子裏!”
“啊,我在他嘴巴裏!好像沒有通鼻子的路。你看看,你那裏有沒有進嘴巴的路。”
“隻有一條很小的縫,蛇都爬不過去。啊,師兄,關鍵是,我的一條腿被夾著了,我動不了。”
楊展著急地問道:“被什麽夾著了?”
“被一個木夾子,我的人倒懸著,沒法使力。”見寬的聲音越來越小。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來救你。”
楊展沿路爬回藏髒洞,然後打開石門,順著大佛身上隱藏的排水溝,爬上了大佛的鼻子。
見寬懸吊在鼻子裏麵,若不是他還能發聲,即使洪水徹底退去,也不會有人發現得了。
楊展找了一個著力點,站穩腳跟,一手抱著見寬,一手擊向木夾子。
木夾子被擊得粉碎,楊展將右腿血淋淋的見寬抱回了藏髒洞。
小金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見寬顧不得自己,啞著聲音喊道:“師兄,師兄,他怎樣了?”
“放心吧,他可能昨天在洪水中被擊打得凶了,受了內傷,沒有危險了。隻是,你們這樣一個內傷,一個外傷,我怎樣才能把你們送上崖去?”
見寬內疚道:“是我們拖累你了,要不,你把我們先放在這裏,你自己先上去,吃飽了飯,養足力氣,再來帶我們。”
“這可不行,你的血都快流盡了,我雖幫你止了血,但你支撐不了多久。再說,我從這裏出去,還不知道怎樣上崖呢。”
見寬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