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趁著萬歲聲轟響不止,中叔好盡量靠近塔墩,想問他是怎麽發現自己身上住著那個金發女子的,但雌兒少帝攔住她,說:
“左娘娘,你不像話。”
“是,臣妾知道。”
壞壞驟然間,羞愧萬分,——皇帝背著“媽媽”,而她呢,心裏隻有塔墩,隻想弄清身上另一個
形體,另一個聲音究竟是怎麽回事,竟沒有多看“媽媽”。
“可憐的媽媽。”雌兒皇帝眼睛濕潤了。“朕的媽媽可憐,左後,你的娘也如此。”
壞壞流淚點頭,要攙扶羊慧君下地。
“左娘娘最好也像陛下爺那樣背負你娘,這樣子她舒服得很,瞧,睡著了。”索操過來,輕聲提醒壞壞。
“多謝公公建言。”壞壞說。
“倒是老奴,今日感激不盡娘娘。”索操道,“現在,娘娘當眾方才說的話兒正傳遍龍邑,傳遍大龍國。”
“朕一並多謝左娘娘當眾澄清。”雌兒少帝說,“這麽一來,鮮兒不曾玷辱左娘娘,不必發瘋了,就是朕大婚娶的皇後之一,你左娘娘,也再次白璧無瑕了。”雌兒少帝說之際,臉上金燦燦的,沐浴著夕陽餘暉似的。
壞壞看著龍長彰,心想:“這金色是我身上那個金發女人借我正視她,將發色染到他身上所致麽?”
皇帝轉身了,將背負的老棄婦轉移到中叔好身上。為了避免不測,索操在邊上搭手幫忙。
雌兒少帝一麵如釋重負,鬆了鬆緊繃的筋骨,一麵嗅聞中叔好的氣息。
壞壞不解,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男人。
“怎麽回事?”雌兒少帝嗅著空氣,又看看天,瞅瞅地。
索操跟著她,提醒她什麽。
別人一定聽不見,但壞壞相隔不遠,聽見了:
“陛下,別這樣,你是皇帝,得有體統,得有氣場。”
“提醒得很對,好公公,體統之體,氣場之氣。”雌兒少帝喃喃說時,眼裏多少晶瑩有淚,“朕是母後的孩子,若朕有體,有氣,無非母後的體氣,即體嗅。”
說到這裏,她拚命呼吸,以吐納,納入母後的體氣,吐出憋悶的濁氣。
“公公,信不信隨你:今日怪了,朕大司徒左將軍府上來對了。為何?這裏竟有些許母後的體氣,時有時無,濃淡不定,與朕捉迷藏似的。”
“老奴當然信陛下所言,”索操說,“若其他地方也有沒皇後的味兒,陛下早就與老奴說了,今日是老奴頭一回聽陛下說起先皇後娘娘的體氣。”
中叔好趁倆人說話,要塔墩挨近自己,說出他方才所說的發現,但塔墩不近反遠,並用眼神示意此時不宜說這個。
而且雌兒少帝也擋住壞壞和塔墩交通的路徑,說:“左娘娘,朕要請教你:為何今日在你身邊,朕事隔多年,重新聞到母後的體氣?”
“這壞壞就不得而知。”
“左後而今不是牧羊女了,若在皇帝夫君跟前自稱,便要說臣妾,不得說壞壞!”雌兒少帝發怒了。
“臣妾不知。”
“左後不知,朕卻有所感知。”雌兒少帝說,“左後要知道不?”
壞壞點頭。
“好吧。朕問的是為何今日來到大司徒左將軍府上,到了左娘娘身邊,朕不期然忽然聞到死去十二年的母後體氣?”
壞壞點頭表示,知道要說的就是這個了。
“這是母後在嘉勉朕剛做的善事。”雌兒少帝既笑又哭,“朕似乎聽見母後在朕背上說:好好,我兒長大了,我雖還沒老,卻能提前享兒子的福了。”
壞壞尚小,一點不明白,便看索操。
“左娘娘,陛下爺是說他親自背馱了您的母親,這就無意中感動了陛下自家母親,即先皇後的在天之靈,她老人家便把自身的體氣……”
索操沒說完,雌兒少帝搶過話頭,說:“她老人家便通過左皇後娘娘的少女之身,把她死而猶存的體氣吹拂在朕,她的兒子跟前!”
“陛下爺是說,先皇後娘娘借用了左娘娘的玉體,先把她高潔芬芳的體氣熏染給左娘娘,而左娘娘現在挨近陛下爺,陛下爺便聞到先皇後的體氣了。”
壞壞現在全然明白了,身上戰栗著,心想:“不僅是我本人,便是皇帝和他的總內官,也知道中叔好身上體內有另一個女人。壞壞通過的是體內一個個又一個痛點,感覺有另一個女人的形狀;又通過嘴裏吐納的金色氣霧,通過那句從我嘴裏冒出的話兒,中叔好是夢見蹬道君穿成索公公到得現場,實際不曾真看見他,進一步確定身上有個金發的女人的。但皇帝和索公公是通過從我身上生發的體氣與我與大龍國的先皇後相連的。如此說來,壞壞身上住著先皇後有鳳來儀?”
口說無憑,鐵證如山,而如山的鐵證是金發。
誰都知道先皇後有鳳來儀是阿爾金公主,長著一頭金燦燦的頭發。這個壞壞也知道,因先皇後的悲劇,她的“媽媽”早就說過不止一遍了。“媽媽”之所以愛對“愛女”講這個故事,當然是壞壞也長著一頭金發,而且她出生的日子與有鳳來儀死亡的日子大致相當,——中叔衡好幾次通過遊學良告知老棄婦,她是在先皇後放飛後一周降誕的。
現在,壞壞懷疑自己的生與先皇後的死緊密銜接,一個死了,一個才能生,或者說,一個生,一個才能死。
想到這裏,壞壞背負“媽媽”略略偏離皇帝和老總領,放下“媽媽”,問她說:
“媽媽,再給壞壞說說先皇後有鳳來儀,長著金發的先皇後。”
她希望“媽媽”重新說的時候,躲在自己體內的另一個女人,很可能是金發的有鳳來儀也能聽見,並有所反應。
有反應的不是躲在她體內的先皇後,而是“媽媽”,老棄婦羊慧君,她抱著“閨女”,連連搖頭說:
“壞了壞了,媽媽不該把你的小名叫做壞壞,讓你如今有這麽壞的命運。更不該的是,媽媽給你
講了又講先皇後有鳳來儀的故事。當時隻想不讓你成為她那樣的可憐女人,沒想到講多了,你反而成了她,也給皇帝選擇皇後了!”
說到這裏,老棄婦哭泣起來。
壞壞駭然發現,“媽媽”的哭泣是無聲的,而自己體內倒回響著媽媽應該發出來的哭聲。
就是說,她通過讓媽媽講先皇後的故事,成功讓先皇後聽見了,叫她先哭了起來,而媽媽難過時哭不出聲來,僅僅是因為她哭得太多了,暫時哭不出聲來了!
但壞壞不想讓皇帝聽見自己體內響著先皇後的哭聲,好在他和索操聽是聽見了,卻以為那是老棄婦的哭聲,畢竟,“母女”倆在一起,“媽媽”的眼淚流在她自己的臉上,而哭聲卻悶響在它的
“女兒”體內,在外人那裏,是不易察覺的。
難怪皇帝過來,一手拍擊老棄婦肩膀,仿佛那就是她的母後,一手略略推開中叔好,說:“孩子大了,母親就小了,得孩子背著母親,叫她止哭。”
說了,她竟又要馱負羊慧君,還說:
“不不,左後還小,又是女子,朕來,朕就當長大了,終於有機會背著母後到處看看。”
聽到這話,中叔好頓時淚漣漣了。
這時,她瞥見正在警戒四周的塔墩對自己投來疑問的目光,顯然在問:
“怎麽,壞壞給這麽個所謂的皇帝感動了?”
壞壞也問自己:“是否是否?”
問自己當兒,她不看塔墩看皇帝,因為問題涉及的就是皇帝,而不是塔墩。
奇特的是,“媽媽”喜歡皇帝背負她,很是喜歡這個皇帝女婿,竟因此而不看“女兒”。
她喃喃要說什麽,心裏想說的:“好男人。”
這句話剛想到剛沒說出,她兩邊就出現久違了的命姐們,一邊以李呈貌為首,另一個以趙獻容為首。
“壞壞,啥也別想了,好好嫁過去吧,這是個好人。”趙獻容說。
李呈貌也說:
“好人就足夠了。而我和其他姐妹,連好人都沒遇上。”
壞壞覺得奇怪:“為什麽不說是個男人?”
她必須糾正兩位花環夫人的說法,說出“這是個好男人。”
但始料未及的是,這個話卻說成了:“好女兒啊,這孩子是。”
說完,不僅她自己震驚了,就連所有的花環夫人們都瞠目結舌了。
這還不算,連背負老棄婦的皇帝也回過頭來,異樣看著她。
壞壞心裏沒有說我這是怎麽了,為何要說這是個好男人,卻鬼使神差,或給人篡改了,說成了好女兒啊,這孩子是。
不是來不及想,而是心裏想著這是個“好男人”,眼裏看見的卻是一個可憐的女兒,快十八歲了,卻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看著像男孩,其實卻是貨真價實的女兒。
“是什麽緣故造成的?”中叔好心疼這個女孩兒,不禁問自己。
“是營養不夠。”中叔好聽見天神在自己的上空說,“所以我舍不得你全然死了,便許你半活著,有條件活著,以便你有朝一日,給足龍長彰營養,來自於你本身的天然養分。”
“我會,我遲早會的,我恨不能把殘存的自己全部化為乳汁,一滴不剩傾入女兒的身體裏,叫她成長大龍國最美的女人,獲得蹬道君全部的沒有保留的愛。”
全體花環夫人,壞壞的命姐姐們看著小姑娘,為她渾身洋溢著的母性之美感動得熱淚盈眶:
“這孩子,忽然變成大人了,看皇帝夫君猶如看自家孩子。”
“現在她怕不是中叔好了,而是有鳳來儀了!”
“天神真的說到做到了:一旦龍長彰大到可以成婚了,可憐的先帝皇後娘娘就將重新出現,以完成她從未有機會完成的使命,哺育孩子,讓她長大,長成不折不扣的美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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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十二點之前完成了,不改上傳吧。明後日再修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