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很快,霍成給壞壞以回音:“小奴盡快見到了大將軍,遞了姑娘的話兒。可惜人家驚詫莫名,說從來不曾見過姑娘,何來‘塔墩救我’這個話兒。”
壞壞不是笨姑娘,即刻明白塔墩這是拒絕她通過第三方與他對話,是自己錯在前頭,塔墩這麽說,是彌補措施罷了。不過,她畢竟歲數小,一痛恨自己糊塗,便要合理解釋為何托交霍成向塔墩說那句話,便多此一舉說:“公公笑話壞壞吧,壞壞當時噩夢醒來,夢見一個少年將軍自稱塔墩,說他認得我,可以替我做點什麽。”
“笑話娘娘,這是哪的話。若小奴有根底兒又有閨女,閨女長大了喜歡塔墩夢見他,小奴自然不以為怪,反覺得美。”霍成滿臉諂笑,“隻是,若小奴閨女許了他人之子,自然責成她謹守禮法,非禮勿行。”
“啊,是呢。隻是俺不是娘娘,是牧羊女壞壞罷了。”
“娘娘既是中叔家女孫,又在這個單間,則遲早是母儀天下的娘娘。”
“俺不知道,俺隻想回家與娘在一起,故此做了……”
“那個夢?”
壞壞很高興彌補成功了。
但霍成轉眼說:“娘娘莫惱,塔墩那般答複,是因小奴遞了您的話;若娘娘親自與他說,他自然另有說法。”
壞壞承認此說言之有理,不禁痛恨自己竟托付不相幹的霍成給塔墩傳話了。
“好了,娘娘放心小奴。小奴是娘娘的小奴,娘娘是小奴的主子。”
說罷,不等壞壞回答,便一溜煙走了,像隻小耗子。
過了一天,索操來宣布今日吃過中飯,可以在永巷自由溜達一個時辰。不過,有所限定。自由,隻限於自家屋門外,範圍不超過三十步,要不然會生發大混亂的,畢竟,候選大臣女孫有上千人之多。
這麽規定了,當然有確保這規定隱蔽有效的手段,也就是維持秩序的內官。內官與美女比例是二比一,即兩千內官限定一千美女的自由溜達。
壞壞在自己單間門外溜達,見到了聽慣聲音的本家人外家人。
外家人以朱家的為多。她覺得朱家姑娘相對於中叔家女孩更為出挑,起碼都比她這個牧羊女強多了。
原來,聲稱皇帝是廢物的姑娘名喚朱鹮,煞是好看。壞壞見了她,居然產生小小的自卑,看她總閃爍其眼。
朱鹮顯然也覺得壞壞好看,特地過來與她一塊兒踱步,從各個角度端詳她。
壞壞用不解的眼神問她:“姐姐這是怎麽說的?”
“你肯定自家是中叔府上的孩子?”
“別的不敢說,敢說的是我是我娘的閨女。”
“可你姓中叔。”
“姐姐姓朱,也是別人給你的姓。”
“我家姐妹侄女都說妹妹看著像我們家的女娃兒,與我也有三五分近似咧。”
壞壞很心慌:這麽一說,自己更有可能是那個夭折的朱雀丫丫了。但若要證實這個懷疑,起碼不能靠朱雀,改日見了“媽媽”,想必她能回答一二吧。
“中叔好,你不覺得你看我我看你,頗有點像照鏡子?”
壞壞搖搖頭,不敢回答她,便快步先到前頭去。
三十步範圍內,能遇見好幾個中叔姑娘,包括中叔搖兒,清麗的臉蛋上尚未全然消退其父中叔洪的幾根指印。
壞壞和朱鹮的對話,中叔姑娘多少聽見了,見她過來,都圍著她端詳她,也說她不像是中叔家的女娃。正好,索操來了,聽見幾個中叔姑娘的說法,解釋道:“這不奇怪,太尋常了。三朝以來,朱家和中叔家便是姻親,容顏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合得天衣無縫似的。”
說了,特地看一眼中叔搖兒和朱鹮,笑道:“你是搖兒,中叔家的。”
“我是朱鹮!”
“哦,原來她才是搖兒。”
說了走了,留下朱鹮和中叔搖兒,也是你看我我看你,而朱家、中叔家的別個姑娘,也以為她倆多少也有些相像。
然後兩家姑娘走在一塊,在對比美麗度又難分伯仲後,朱鹮難過說:
“唯獨這次,誰家出皇後誰家倒大黴。”
“沒選上的自然不必羨慕別人。”中叔搖兒同意說。
朱鹮又道:“相反,還要慶幸躲過一劫。”
因為看法一致,中叔搖兒與朱鹮走近了,互相問相似的問題:
“你是如何得知天子那個不舉的?”
“你呢?”
回答是一致的:父祖說的,是偷聽到的,而且府上女人,上自嫡祖母下到小丫環,也都風傳這個趣聞。
“原來不是趣聞,”朱鹮冷笑說,“到頭來毀了老娘我。”
“現在還不是終局,這麽多的女娘,不會湊巧就是你便是我。”
“你我兩家的可能性最大。聽說皇帝不願得罪我家你家,要從中選出左右皇後咧。”
“那中叔家出的也不一定是我。”
“皇後之一不一定是你,然嬪妃之位少不了你。”
“我毀容了,給我爹抽的。”
“差不多將養好了咧!”
“那我索性當皇後,與你相比,美貌總不遑多讓吧?!”中叔搖兒慍怒了。
“你家還有中叔好,那個壞壞呢。”朱鹮輕輕鬆鬆挑撥離間,“有她哪有你的份兒!”
果然,中叔搖兒大怒,推搡她:
“騷蹄子,你真以為她是你家的人,幫她說話?!她不是朱家的孩子,是山狐撒種、林貓懷胎生的雜種,連頭發都是黑狐金貓混雜的毛色!”
壞壞有些慌亂,看了一眼高懸的太陽,明白頭發雖成了黑色,但內裏畢竟是金色的,在陽光下顯得有點黑又有點金,成了黑金色的了。
“你說啊!”中叔搖兒怒視中叔好。
眾美女正無聊,見這邊出了差池,無不趕來看熱鬧。
朱鹮見成功起效了,便在霍成率內官趕來彈壓前回到單間,笑嘻嘻攀著窗戶看中叔好,一臉壞笑。
中叔搖兒怒意未消,又失去了發泄對象,因壞壞方才不幫著自己和中叔家說話,抽身事外,便衝著她跑來:“中叔好,你究竟是何人?!”
“你祖父之女,”壞壞說,“論輩分……”
“壞壞姑姑,我打死你幹脆!”中叔搖兒真的動手了,“我爹打我我打你,又有何不可!”
其他中叔姑娘自然幫熟不幫生,呼嘯著圍住中叔好,將手伸向她黑金色的發絲。
更可怕的是,現場聚集更多的美女。都是半大的孩子,剛離開身為大臣的父祖,正為未卜的前路所壓抑,如今見中叔姑侄起了糾紛,便呼嘯著來助陣,也好因別人的內訌而減輕自家的痛苦。
眼看中叔好的頭發就要給自家人扯掉,不知何時,她長長的頭發忽然自行拐彎扭曲,纏住始作俑者中叔搖兒的脖子。起先,中叔搖兒還能叫喊,但中叔好的頭發隨之越來越緊。其他中叔姑娘嚇壞了,紛紛撒手,眼看就要斃命的中叔搖兒給全速趕來的霍成及其手下抱住了往後拉扯。
照理說,這麽大的力量,勢必連帶著拽倒中叔好,但所有在場的人都能作證,十二歲的她紋絲不動,頭上的發絲並未合成一股力,正纏在“侄女”頭頸上,而是另一個人的頭發在起這個作用。
隻有壞壞一個人看得見,現場沒有另一個具體的人,而一個苗條女人的光影在用她大範圍的金光纏住中叔搖兒的脖子。故此,壞壞成了抽身事外的孤島,潮來潮去,風起風滅,都與她毫不相幹。
她納悶,想知道這個人是否就是熟悉的花環夫人中的一個,要麽趙獻容,要麽李呈貌,或者其他人。
“姑姑,侄女錯了,饒命啊!”中叔搖兒終於能慘叫了。
這聲服軟的喊叫讓中叔好獨自看得見的光影驟然消失了,但消失的方向是從上到下,從外到內,很可能匿跡在她體內。
中叔搖兒終於擺脫了金光的糾纏,而中叔好的黑金色頭發好好地垂在她頭上,一點不打折,絲毫沒彎曲。
看中叔搖兒倒在地上咳嗽加嘔吐的人少,看中叔好仰頭看著天,仿佛感謝天意的人多。
其實,壞壞仰頭看天,是因為花環夫人們頭一回飛來降臨,落在她四周,與眾多少年美女疊壓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卻一點不妨礙你在這個空間生存,我在那個時間故我。
霍成確定中叔搖兒沒事,過來問壞壞:“謝天謝地,娘娘也不打緊吧?!”
壞壞沒聽見,正在問趙獻容:“方才是姐姐救了我?”
“不是。”
“那是誰?”
“你自己。”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一個人的影子是金色的……”
“那是妹子的影子替妹子那麽做的。”
“世上從無這樣的事。”
“妹子沒看見過的東西千萬別以為是不存在的。”
“姐姐,你們在我小時候就隨著我了?”
“隨著兩字不大好聽,”趙獻容說,“不如說……”
但李呈貌說:“事實確是我等姐妹隨著壞壞妹子而行動。”
“也是。”趙獻容說,“對啊,妹子剛生下不久,我等姐妹就隨著妹子動靜了。”
“那麽,姐姐們最清楚壞壞究竟是丫丫還是不是,最清楚中叔好究竟是朱雀還是不是。”
“妹子是妹子。”
“姐姐是姐姐,”壞壞接口說,“但就沒個大名小名?”
“妹子生下來就是中叔好壞壞。”
“姐姐們為何方才不來,這會剛到?”
趙獻容說:“起先這個地方寒氣逼人,叫我等想起不堪回首的往昔,當然挨近不能。後來熱鬧了,滿是美少女,嘰嘰喳喳的,我等便能過來,湊個熱鬧,沾個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