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個意外事件的發生,讓少帝無可奈何,又叫韓鮮防不勝防。顯然,皇帝寢宮不止那兩個宮女;整個翠微城後宮,妙齡宮女更是成千上萬,一個給女色脅迫的局麵形成了。


  在相對小的寢宮,從未得過男人甜頭的處子宮女豁得出去的,接連效仿那倆宮女的成功範例,通過騷擾龍長彰迫使韓鮮就範。韓鮮成了迫不得已,隻得親近女色的勤王英雄,臉上雖有慚愧之色,心裏卻很是滿足,身體也基本頂得住。


  但垂龍殿之外的地方,美麗的園囿,寬闊的池沼,少帝再也不能貿然臨幸了,除非帶著上百衛龍兵,並舍得大開殺戒,將那些年輕輕就長著怨婦容顏的宮女殺死十數個,要不然脅迫韓鮮代為行事的美貌少艾就會不顧一切奔襲上來,龍長彰的雌兒皇帝秘密將駭然暴形於天下。


  不久之前,索操近憂是幼帝因依戀韓鮮暴露身是雌兒,遠慮是該如何在龍長彰長成少女後,竭盡一切可能,成功掩蓋她的女人體型,防止同樣是少女的宮女因勾引不了她,發現她也是雌兒。現在,這位忠心不二的老內官慶幸當年沒有殺死韓鮮,才有如今的擋箭牌蹬道君協助自己,保住皇帝身上的奧秘。


  於是,老公公把壞事變成了好事。


  原本不是擔憂宮女過多,秘密難保麽,現在好了,有了極大程度銷減宮女人數的借口。


  原本不是總看著床榻的護板不夠高,上頭敞開而無法全然摒絕窺視的眼睛麽,現在有了徹底封閉床榻,將之改為微型木頭屋的借口。


  原本不是總反對少帝外出踏青,小解不便,有被更多的宮女看破真實性別的危險麽,現在好了,索性禁絕少帝外出好了,這是歪打正著的收獲,何樂而不為。


  韓鮮不情不願得償所願,嚐鮮那些鮮花鮮葉了;索操也因禍得福,愈加紮緊了保護雌兒少帝的籬笆;龍長彰卻因此而痛苦不堪,整天唉聲歎氣,甚至有一次忽然不想活了,差點將自己吊死在橫梁上。


  打小就難得見到親愛的母後,更是從未吃過她的乳汁,孤獨不用說,長不成女人奧妙的身體不用說;現在,好不容易找來的韓鮮卻為其他女人所逼迫,半推半就與之周旋,但終究還是“就”了。這也罷了,最可怕的是,嚐過的鮮蹬道君回來看她,目光忽然變得閃爍了,看樣子在將她僵滯的身子與其他膨脹的胴體作侮辱人的對比似的。


  “韓鮮負我,朕舍得殺韓鮮麽?不舍得!”


  “韓鮮挺身而出,為朕躬擋去少艾宮女的偷襲,有錯還是有功?有功!”


  “韓鮮現在變醃臢了,還要不要他摟著抱著親吻朕躬?不要不要!”


  “那還能怎麽樣?天神啊,沒法子了,還是不活了吧。”


  “我發誓,懸梁是真的,隻因實在舍不得鮮兒,在他將醒未醒當兒哽咽著看了他一眼,又輕輕喚了他一聲,不承想,人家這就醒來撲倒我,將我按在榻上,許久伏在我身上。”


  “怪好受的,不冤宮女們一個個貪吃鬼似的盯著鮮兒,把他當最好吃的肉。”


  可惱的是,少帝自以為也是女人,在龍德殿的宮女削減去一大半後,毛遂自薦,要韓鮮垂青於自己。韓鮮當然不能抗旨,但僅止於肌膚相親,並充滿內疚,說:“聖上,微臣不能啊。”


  “怎麽,朕不是女人?”


  “是,可至今還是小女孩啊。”


  “她們,那些貪吃鬼不也是?”


  “怎麽說呢……”


  “說,鮮兒。”


  “她們雖也是小姑娘,但能生兒育女了,身體上。”


  “原來你是嫌我長得像男娃兒,該有的都沒有!”少帝明白了,眼含淚水道。


  “其實,聖上是藏起來的女人。”韓鮮說,“微臣把你當成女人對你做點啥,萬一陛下有了身孕,便都完了,陛下你,還有我。”


  “一會兒嫌我身子單薄,該有的全有,一會兒又唯恐我懷孩子暴露是女子,全然把我搞糊塗了,鮮兒你。”


  “都是。微臣是成年男子了,壓著聖上,猶如欺負六七八齡的女娃兒,還要擔心萬一天神惡作劇,叫聖上身子孩童似的,也懷孕了,就太糟糕了,不是麽?”


  “糟糕在哪,朕一點不覺得。”


  “聖上若給發現其實是女子,微臣與您都難免一死,這是頭一個壞處;接著而來的壞處是,陛下原本是能長大成年的女子,卻因提前給微臣采擷了,像發壞酵的團子一樣,再也不能變大變蓬鬆了。”


  雌兒皇帝淚如雨下,有苦說不出。身體上的不足,她自己是清楚了,隻因近日韓鮮不得已親近該殺的宮女,不管不顧了,也要韓鮮如法炮製,哪想到變相受到他的取笑。


  “怎麽可以,這是我救過兩回命的無名小卒啊,為何忽然對我忘恩負義?”


  韓鮮百伶百俐,知道少帝因何而泣,便愈加抱緊她發誓:

  “其實微臣在等陛下長大成人。與不知羞恥的宮女那樣,實乃迫不得已,這陛下都親眼瞧見了。微臣總不能聽任她們將您剝除幹淨吧。”


  “鮮兒變了。”


  “不,微臣永遠是陛下的鮮兒。沒陛下就沒韓鮮今日,韓鮮生死唯陛下是從。”


  “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微臣之忠心,唯天可表!”


  說到底,雌兒少帝是鍾情的少女,韓鮮都這麽表示了,一直以來,也是這麽做的;他采擷那幾個宮女,確實也為情勢所迫。還能怎麽樣,身為天子,難道扯著嗓門,像菜市場叫賣的潑婦,隻因一整隻豬頭少賣了一文錢,就與無甚大錯的丈夫大吵大鬧麽?

  龍長彰隻能赦免無心犯錯的鮮兒。她發誓要盡快發起來,以便讓鮮兒幸福。不過,她很是擔心能讓自己發酵的酵母隻是母後的乳汁,其他任何吃食都無濟於事。


  “事在人為,”韓鮮說,“聖上隻管多吃多喝,微臣呢,就當自己是助長陛完全發酵的棉被,緊緊裹著你。”


  “日日夜夜,再不許裹他人!”


  “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打那以來,這對君臣和好如初,鎮日價隻忙著兩件事,晚上是長夜之飲,白天是長睡不起。


  長飲之夜對雌兒皇帝來說,無非盡可能多地進食進補;於韓鮮而言,無非陪著吃喝,並盡量叫龍長彰不喜歡吃的至少試著點,很喜歡吃的最好節製些。


  吃的喝的,是索總領親自讓辜複古首席太醫配置的營養菜。恰好,老太醫也憂慮少帝這些年的身高體量幾乎是前幾年的,沒有太明顯的變化,擔心長此以往,朱亮等大臣怪罪自己藥助食補不力,便找遍古方偏方,這才精心擬定這個長夜之飲的菜單,並時不時予以增刪。


  “不過,陛下為何效仿昏君喜歡的長夜之飲來進補?”對人體日行夜藏常識深有心得的老太醫憂心忡忡,問索操。


  “今上是年輕人,年輕人自然好夜晚甚於白天。宮裏的蠟炬照得黑夜白天似的。”


  其實,為何偏愛長夜之飲,索操也問過龍長彰,被告知:


  “朕當然知道長夜之飲是暴君昏君淫君之所為,但這類君主身邊往往配有男寵,與之日夜廝會廝守不仁分離的男色。”


  索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了,不再規勸少帝終止長夜之飲。


  皇帝酷愛長夜之飲,以朱亮、中叔衡、王在禮、班馬為首的大臣當然不讚成。他們也不喜歡過了十二整年了,天子還寵幸蹬道君,以至於從來不曾親近早就為他備好的權做茶點的宮女。


  “眉眼再脈脈含情也沒用,身段再婀娜多姿也徒勞。”這話是霍成私下向朱亮稟告時說的,說的是宮女從來不為皇帝所矚目。


  “當然,這個現狀與蹬道君常在陛下身邊有關。”霍公公同時也是中叔衡深埋於皇帝寢宮的眼線,不時向大大司徒左將軍匯報,“皇帝隻愛與比他年長十歲的韓鮮坐在床榻上,兩廂凝睇不膩煩。”


  “都不說話?”王在禮也時不時私晤霍成,打探皇帝行狀,“隻顧你看我我看你?”


  “有時也說話,頗多詩詞歌賦方麵的談資,難得涉及治國方略。有些索性就是含含糊糊誰也聽不清的雞零狗碎。偶爾飄來一言半語,綜合起來猜,是皇帝詢問韓鮮,女人究竟有啥好玩的,為何他本人始終提不起興致。韓鮮說再等幾年陛下大點了,就知道個中滋味如何了。”


  麵對班馬的詢問,霍成說:“尤為諧謔的是,長夜之飲到天亮時分,這一對兒要睡了,睡前總要珍重道別,仿佛無知無覺別過兩三個時辰就是生離死別。道別的過程得重複重複再重複,比情人間十八裏相送還要冗長繁複。”


  “‘好吧,這次說過定然不再說話了。’皇帝看著蹬道君說,‘明晨有的是時日,那時再說也行,對不?’‘那麽陛下早安了,微臣恭敬不如從命。’蹬道君說。”另一次,霍成繪聲繪色稟報與朱亮。


  再一回,霍成將最新情報告知中叔衡:“兩個一個朝這邊仰,一個朝那邊臥,但在牆下蹲伏的小奴聽見不多幾個宮女中有人說:‘信不信,最多不超過一百,其中之一必重起話題,要麽是哎呀鮮兒,你說死亡與睡覺究竟一樣不一樣。或者是陛下,微臣還是去別處安歇吧,陛下是男子,微臣也是男子,陛下長到額定歲數,從此改與女子睡在一起,大臣們也好放心。按照祖製,帝王到成年身邊一日不可無婦人,不然大臣們擔心一旦陛下有個三長兩短,連太子都不曾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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