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幾個那姑娘大了,開詩社可以在一處,用飯就不好同桌了,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當然了,人數多,一個炕上擠不開也是事實。


  這邊來了兩位不速之客,隔著一道門的裏屋自然也聽到了。


  秋喜最是活潑,躡手躡腳走到門口,把門簾挑起一條縫兒往外看。


  她的位置,隻能看到外屋暖炕的一半,然後,就看到了坐在那一側的穀敬広。


  原來是穀家大郎!這位她雖然不熟,卻也見過幾次,因為年齡差的多,穀敬広又以大人自居,不跟他們這些小孩兒玩兒,所以秋喜和他也沒說過話。


  隻是,聽穀敬思、穀敬行小哥倆說起來,對這位大哥崇拜仰慕的緊,說考了解元的大哥不僅讀書好,騎射、音律、書畫都極好,另外,還極擅作詞,乃是京城四公子之一。


  穀家兩兄弟把他們大哥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跟什麽神仙轉世似的,秋喜卻是不敢苟同,在她看來,這位穀家大郎其他還好,就是性格不夠灑脫,有些束手束腳的,不夠大氣。


  小丫頭瞅了一眼,正想縮回來不再看,卻聽得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道:“這些詩都是你們做的?”


  趙家大郎應了一聲。


  那人又道:“聽聞前年元宵節,你們有人填了半闕詞,拔得了那一年元宵節燈詩的頭籌,是哪個?”


  趙大郎和沈二郎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已經放下簾子準備直起身轉回去的秋喜,也再次挑起簾子往外邊探頭看去,因為想看清說話的是哪個,她不由自主地往外探了探腦袋,然後,看見炕裏側上手坐著的年輕公子。卻也在同時,那位的眼睛也懶懶轉過來,恰好對上秋喜的目光。


  四目相對,秋喜倒是沒有畏縮,更沒有害羞,大睜著雙眼打量了對方一番,然後才堪堪丟掉手上的簾子,啪嗒啪嗒跑回裏屋的炕上,嘰嘰咕咕和穀清芳穀清瀾幾個說起外屋的人。


  秋喜一說,穀清瀾就知道是誰了,立刻接話道:“那位就是意公子。”


  秋喜聽說過,有一位意公子來了平京,是長公主府的大公子。


  她是見過從前的安王世子,如今的趙王的,自覺王孫公子也就那樣,也沒有三隻眼睛兩個鼻子。所以,對長公主府裏的大公子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應了一聲:“原來是他。”


  這位與安王世子的清貴冷淡不同,臉上一直掛著笑,隻是那懶散的笑意並不真誠,像是貼了一張時時微笑的假麵。


  外屋的趙大郎開口回答之前的問題:“那一位姑娘今日未來。”


  穀大郎明顯也知道那半闕詞,聽得趙大郎這話,不由驚訝:“竟是一位姑娘麽?”


  趙大郎點頭稱是,卻沒有多說。


  畢竟是閨閣女兒家,相熟的小夥伴在一起連句作詩也就罷了,隨便拿人家姑娘說事,就太失禮了。


  意公子聽得連連搖頭:“你們起詩社,卻沒有那位……倒是可惜!”


  沈二郎說話直,立刻道:“姑娘家或有不適,無法前來也強求不得。再說,咱們一處長大的在一處玩耍罷了,胡謅幾句討個樂子,也沒人較真。”


  意公子聽得這話,眉梢微揚,眼中倒是閃過一抹興味之色。


  穀敬広湊近了低聲介紹了沈二郎的身份,意公子微微點頭,嘴角也跟著彎了彎。原來是出身將門,難怪對作詞作詩的不較真,還說成是討樂子。


  穀敬広自覺是穀家大哥,看待這些人都與自己弟弟相仿,於是鄭重告誡:“做學問怎能不較真?這般懶怠,哪能讀好書做好學問?”


  沈家二郎瞅著穀大郎露出一抹驚訝之色,卻並不想撥他的麵子,垂了眼道:“小弟受教,多謝大郎指點。”


  穀家七郎年紀小,又自小被家人寵慣了,說話有些口無遮攔,笑嘻嘻道:“沈家大哥二哥都是要從軍的,不必較真寫詩作詞寫文章。”


  說著,嘻嘻一笑又補充了一句:“沈家大哥剛滿二十歲,就已經是四品將軍了,可厲害啦。”


  穀敬広看了意公子一眼,笑嘻嘻道:“意公子是二品呢,你不知道嗎?”


  穀敬行立刻道:“我知道啊,可是他們兩個……”


  一個是憑軍功實打實地升到了四品,手底下帶著上千個兵的。另一個是出身好,封授得的散職,根本沒有實職。


  他們兩個,根本不一樣啊!


  隻是,他這話沒能說完,就被五哥穀敬思拉住,然後轉臉對著意公子笑著拱手:“小弟無狀,意公子莫要怪罪。”


  意公子微微挑著眉,聲音懶散道:“他又沒說錯話,我為什麽要怪罪?哈哈,我與沈家大郎本就不同,沒什麽不能說的。”


  席上諸人訕訕而笑,倒是穀敬広與他相熟,很有些不讚同道:“恁別帶歪了小孩子。”


  意公子性格散漫,不愛計較,但不代表所有的權貴都這般好說話。穀敬広覺得五弟做得對,保持謹慎不會錯,要不然,像老七一樣口無遮攔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罪了人,招來禍端。


  意公子懶散一笑,也不多話。


  秋喜又溜到門簾後邊偷聽了一會兒,聽到這裏,再次躡手躡腳回去,卻沒有上炕,而是笑嘻嘻地提了筆開始寫字,一邊道:“這位意公子似乎對寫詩作詞很在行啊,恰好,前兒瓶兒念了一首詩,我寫下來給他看看。”


  在她看來,都是一個人寫出來的詩詞,大抵是能看出關聯的。至少,秋喜就覺得瓶兒雖然平日裏不愛言語,但作的詩詞卻很是大氣。


  其他幾個聽到她這話,也好奇地圍過來觀看,就隻見,秋喜提筆寫道:八月延秋禾熟天,農家富貴在豐年。一簞雞黍一瓢酒,誰羨王公食萬錢。


  這幾句一寫下來,穀清瀾下意識地重複一遍,立刻道:“誰羨王公食萬錢,真好,豪氣!”


  穀清芳卻有些不讚同,拉了她一把,對秋喜道:“這詩……是不是,有點兒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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