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她這話音未落,唐娘子先紅了眼,一邊捏著帕子擦眼角,一邊笑道:“恁這當姨的,比俺這當娘的都替她想得長遠了。”


  羨娘也被觸動,紅眼睛紅鼻子地:“多謝宋姨。”


  宋玥笑著拍唐娘子一下,道:“瞧恁!咱們家羨娘的好日子,以後也必定是順順妥妥,諸事如意的。別的不說,不還有我替恁看著呢。若是那小子敢欺負羨娘,我先饒不了他。”


  幾人說說笑笑一回,又有親戚上門,宋玥也就趁機告辭。


  第二天一大早,將軍府前院裏,已經是熱鬧起來。


  從府中和莊子上挑揀出來的青壯後生、俊俏小子們,個個穿著新衣新鞋新帽子,收拾的齊整利落,在大廚房吃過早飯,就呼啦啦往江府後邊的宅子裏去,抬了備在那邊的花簷子,帶著雇來的吹打班子,一路吹吹打打往前街去迎親。


  韓戚風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走在花簷子前頭,一身大紅喜服襯得小黑臉都染上了一層紅光,喜氣盈麵,努力摒著,卻仍舊止不住笑。


  宋廣友、青平、張勇和金梁幾個也騎著馬,跟在韓戚風身後,青平斜眼瞅著前頭快把臉給笑爛了的新郎倌兒,嘬著牙花子道:“嘖嘖,咋能笑成這樣,簡直像個傻子!”


  宋廣友看他一眼,淡淡道:“小心著說話,等恁娶親時,還不一定比得上他呢。”


  青平不以為意,“才不會!”


  說完,青平回頭看向張勇,笑道:“接下來就是恁小子娶親了,今兒可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學著些,省得到恁小子娶親時,鬧了笑話。”


  張勇本就憨厚,被青平這話一逗,瞬間紅了臉。同時下意識轉眼看向身旁的金梁,這可是正牌小舅子,擋著他的麵可不能亂說話,萬一把話傳到金花耳朵裏,惹惱了、傷心了,就不好了。


  金梁察覺到他的目光,也轉眼看過來,寬慰地笑笑,揚聲朝著前頭的青平道:“俺們都知道勇子哥厚道,倒是恁自己個兒,這麽起勁兒,是不是看好了哪家的姑娘,準備學著些啊?!”


  張勇憨厚、嘴笨,金梁也不是個饒人的,心思轉得快,嘴皮子也早就曆練出來了,隻要不動手,青平根本不是金梁的對手,三兩句就給懟的啞了火。


  前街本就不遠,一行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唐家門前。


  有了送聘時的經驗,雙方都從容許多。


  唐元廷請來助陣的同窗足有十多個,還有本家的兄弟,外家於守義帶過來的子弟、衙役等,在門前站了一大片,有青壯漢子,也有滿麵帶笑的小書生。


  一看這陣仗,青平就不厚道地笑了:“喲嗬,今兒這陣仗可夠大的。”


  金梁也笑嘻嘻地湊過來,道:“人家那許多讀書人,咱們這邊可隻有宋大郎一個,這要是比作詩寫詞啥的,咱們可不頂事兒啊!”


  話是這麽說的,但他一臉笑嘻嘻的模樣,非但沒有半點兒擔憂之色,反而透出一片幸災樂禍看熱鬧的模樣。


  韓戚風卻半點兒不急,而是回頭看向跟在後邊的花簷子。


  然後,就見花簷子簾子一挑,從裏邊嘻嘻哈哈鑽出個小小子來,竟然是安哥兒。然後,後邊馬車上又跳下來幾個小子,卻是穀家、趙家、沈家的幾位哥兒,並他們邀請來的同學同窗,大大小小一群都穿著長衫,帶著學生巾,有模有樣、文質彬彬的,也是一群書生嘛!


  有了這一群人,迎親這方登時氣焰高漲。


  雙方對峙,你來我往,最後終究是讓韓戚風僥幸衝破障礙,又被一群嬸子大嫂抹了一頭一臉的灰,這才得以進入閨房,娶得美人歸。


  踏著薄暮回到江府後邊的宅子,看著一對新人成了禮,然後,賓客們入席,吃了喜宴,熱鬧到三更方散。


  第二日一大早,韓戚風扶了小新娘到了將軍府,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見禮。


  周氏和宋玥早就備下了見麵禮,周氏是一對赤金鐲子。宋玥則是一隻赤金的項圈兒。羨娘奉上自己親手做的鞋子、衣裳,又留在將軍府用了午飯,才回他們自己的小家去。


  再轉天,韓戚風陪著羨娘回門,一番熱鬧不必多提。


  另一邊,安王府世子重開西苑,宴請本科秋闈高中的士子。


  不但親自到場,還殷切勉勵眾士子:汝等乃北地青年才俊,還望再接再厲,再創佳績,待汝等來年金榜題名、衣錦還鄉之日,必當再設盛宴,溫酒以待。


  眾士子一個個興奮地麵孔漲紅,紛紛發言表白決心。


  安王世子又特別地與前三名親切交談,特別是年紀最小的朱大郎,更是毫不吝嗇對他的欣賞之意,詢問了他的課業、學問之後,還親切地問起他的親事,又提及王府尚有一位郡主,言下之意很明顯,想要收攬朱大郎做王府的女婿了。


  朱大郎連續死了兩任未婚妻的名聲太大,定下將軍府義女的事情也就頗受關注,在座的同年多數人都知道,朱大郎也不好否認,隻得如實相告。


  安王世子露出一臉遺憾,接下來連談話的興致都寥寥了,隨便敷衍兩句,就起身走了。


  世子一走,原本拘謹的眾人漸漸活泛起來。


  挨著朱大郎的第四名同樣是個年輕人,端著酒杯與朱大郎飲酒,一邊感歎道:“入了世子的青眼,朱兄前途無量啊。”


  朱大郎嘴上說著謙辭,心中卻很是鬱悶,暗暗後悔操之過急,定下親事,要不然,今日就能攀上王府這棵大樹。


  老百姓眼中,能考中舉人都是光耀門楣、改換門庭的大喜事,了不起。


  其實,十年寒窗苦讀,即便過了鄉試、會試,中了狀元,授官也不過是個六品,榜眼探花之下的,最高就是個七品官,之後,宦海沉浮,能升遷,乃是入閣拜相的,不過寥寥一二,大多數人終其一生最大的榮耀也就是金榜題名的一時風光罷了。


  若是能夠攀上安王府這棵大樹,情形就會大不相同,隻要能中了進士,留京或者外任都可選擇不說,之後的升遷也會一路順遂,即便讀書人的終極夢想,入閣拜相也不是不能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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