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ii.
曲瓶兒住在觀中，家中就著手拆換聽簫院的帳幔簾帷，同時籌備了曲瓶兒除服之後要穿的衣裳，一改之前的素淨，換成了各色小姑娘穿著的鮮亮衣料子、花樣兒，還有插戴的首飾、絹花、堆紗花、通草花諸般，各色各樣，都備下。
直等到四月廿九這天，秋喜也請了一天假，跟著宋玥一起往觀中接了曲瓶兒回家，到家後，早就備好了熱水，沐浴更衣，灰撲撲的小姑娘再出來，已經是一支鮮亮亮的花兒。
戰禍起時曲瓶兒九歲，過了兩年半，她已經十二歲了，在這個年代，已經到了踅抹合適人家的年紀了。
自從她進了江家，除了穿戴受限孝期，不得太過逾越外，吃的用的，但凡秋喜有的，曲瓶兒都有一份。
經過將近兩年的養尊處優，曲瓶兒早已不複存在初來乍到的黑瘦矮小，個頭躥高一截，已經越過了宋玥的肩頭，臉上略略有了點兒肉，主要是肌膚白皙了，氣色也好了太多，加上本來就很出色的一雙眼睛，這一番收拾打扮之後，真真如芙蓉初綻般俏麗美好。
宋玥含笑坐在堂上，看著走進來的小姑娘，笑著迎上前，握了她的雙手，感歎道：“瓶兒也長大了呢！”
曲瓶兒略略帶了些羞澀，垂眼而笑，卻沒有言語。
宋玥也不多話，攜了她的手，邁步往裏走，一邊笑道：“你不在家這幾日，讓人趕著收拾的，時間緊也難免有些不周全疏漏的，恁若是覺得哪裏還缺什麽，盡管過去找我……”
帶著曲瓶兒在聽蕭院看了一圈，曲瓶兒自然沒有話說，隻連聲稱謝。
宋玥就攜了她一路往榮煕堂去，那邊早就備下了豐盛的席麵，全家人都等著她吃飯呢。當然，也是出孝期慶賀之意，隻不過這話心裏都明白，卻不好說出口來的。
第二天，休沐日，穀家、趙家、沈家的公子姑娘們照例到了江家，一眾人見著曲瓶兒，無不露出驚豔之色。
這位平常看著寡淡無味、鮮言少語的，不怎麽惹人注意的，不過是換一身鮮豔衣裳，怎麽覺得像是變了一個人？臉也白了、唇也紅了，連眼睛都特別亮特別黑，水汪汪濕潤潤仿佛會說話一般了。
趙家大姑娘同樣驚豔一瞬，迅即目光就轉道旁邊的大哥身上，就見趙家大郎盯著曲瓶兒，眼睛都直了。
趙文瑜心中暗嘔，卻不好發作，隻下意識地一轉眼，卻見場中幾個年紀大點兒的哥兒，目光竟大半都定在了曲瓶兒身上。
嘶，她暗暗吸了口氣，心思飛轉，正欲開口打破眼前窘境，卻聽得身後小廝通報聲：“表少爺到了。”
這還是縣試後，林軒辰第一次過來江府，別說小安哥和秋喜，就是趙家穀家幾位哥兒聽了，也紛紛從曲瓶兒的驚豔中回過神來，露出一臉喜色，轉身跟著小安哥和秋喜往門口看過去。
趙文瑜目光關注著曲瓶兒，看見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鬱色，眼角下垂，暗暗在心裏哼了一聲。
片刻，安哥兒就蹦跳著從外邊接了林軒辰進來，林軒辰一一和眾人見過禮，最後又與趙文衍同時一揖，抬起頭相視而笑。
三月裏的縣試，趙家大郎、沈家二郎也參加了，趙文衍同樣進了內圈，是內圈第九名，而沈家二郎卻未能上榜。
縣試後，林軒辰和趙文衍同樣繼續讀書，籌備參加四月底的府試和六月底的院試。若是三試皆過，就稱為進學，表示正式是學生身份了，也就是老百姓俗稱的中秀才。
兩人同期縣試得中，也算是‘同年’，加之有江家這層關係，兩人也欣賞彼此的學問見識，見了麵話自然多一些。
兩個人都是備考人員，見天沉浸在書海之中，難得出來透口氣，心裏其實還掛著半個月後的府試，於是，打過一圈招呼之後，林軒辰與趙文衍就自然而然地討論起所學之中的問題，或不解或疑惑或新知，其他諸人，要不年紀小，對研究學問沒甚麽熱情，要不就是不愛讀書的，對林、趙兩人的話題都不感興趣，漸漸地就轉移了注意力，跑到前頭去了。
林軒辰和趙文衍落在了後邊也不自知，繼續小聲而專注地討論交流著，誰也沒有注意到，前頭那一個梯隊的末尾，一身鮮亮的曲瓶兒偷偷扭身看了兩人好幾次。
趙文瑜卻一直關注著曲瓶兒，也將她的頻頻顧盼和漸漸失落的表情看在眼裏，眉宇舒展，嘴角微微翹起，應著秋喜的招呼，加快腳步迎了上去。
大大小小一群孩子先去了榮煕堂，見過周老太太，然後才轉去西跨院練習拳腳和騎射。
哥兒們是來上課的，分作兩隊，上下午各一個時辰，或拳腳或騎射。姑娘們卻不做強製要求，打拳騎射也可，不愛動了，也可以去園子裏遊玩散蕩。
隻不過，秋喜對拳腳騎射的課程很用心，從來不肯落後的。穀清芳、趙文衍雖說不太喜歡，但練習了幾次之後，覺得自己身體強健不少，氣色好了，氣力足了，一個冬天都很少生病，穀清芳見風咳嗽的老毛病都好了許多，也算嚐到了甜頭，每次來上課也很少曠課。
至於曲瓶兒，她是不怎麽喜歡運動、流汗，更不喜歡在太陽底下暴曬，這鬼地方又沒有防曬隔離那些東西可用，她的皮膚好不容易養的白皙一些，可不敢再給曬黑了。
隻是，其他人都認真上課，她也沒辦法，隻能勉強跟著，不過，因為她有之前立下的體弱人設，倒也不用全程跟著，大多時間，她都是在涼棚裏坐著休息的。
畢竟進了五月，已是初夏季節，頭頂的日頭很是有了幾分火辣。
在操場上跑馬、打拳的一眾人，頭頂著火辣辣的太陽，沒多會兒就已經是汗流浹背、兩頰通紅了，曲瓶兒更是早早就撐不住，回到了涼棚下休息。
諸位哥兒、姑娘自然跟的有丫頭小廝，卻也被編成另一隊，去操場上練習。哥兒姑娘們學會了拳腳、騎射，身邊的丫頭小子不能不會啊，難道遇上事還要哥兒姑娘們保護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