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自從得知有了身孕,又有過胎氣不穩,宋玥這些天已經習慣了走路、做事,放慢了速度,盡量小心著了。
是以,這一路從園子裏走回來,宋玥都一路穩穩當當、順順利利的,沒讓江大將軍發揮到他的作用。
廚房裏得知將軍回府,已經燒了熱水,不過是一句吩咐,很快就備好了,江寒進淨房沐浴。
宋玥客客氣氣詢問了一句:“要不要我給恁洗頭?”
江寒卻笑著扶了她在榻上坐下,道:“不必勞動月兒,俺在邊關都是自己洗的。”
江寒這句話其實並沒有博同情的意思,但聽在宋玥耳中,卻莫名有些心裏酸酸的。
這人從十幾歲就當兵,駐守邊關。哪怕之前家在宣城,他能夠隔幾天就回家,卻也大多數時間都在衛所駐防,吃的喝的可想而知,就連沐浴洗漱這些,或者根本沒條件講究,即便可以洗一回,大概也隻是去河裏湖裏,隨便衝洗一把。
如今,他們在家吃喝無憂,起臥舒適,他卻仍舊在邊關……她們如今能夠這般安穩無憂、富足安樂,不得不承認,江寒功不可沒。
“我給恁洗吧。”
之前那一句還是假裝賢惠的客套話,這一句,卻不自覺帶了幾分真心實意。
江寒回頭,看向她的目光又柔軟了幾分,也不知說什麽,隻看著張羅著替他拿換洗衣物的妻子,咧著嘴一直憨笑。
宋玥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強撐著不看他,也不想理會。誰成想這人就那麽傻乎乎地盯著她,一直一直傻笑個不停,連進進出出的婆子丫頭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了,這人還絲毫沒察覺似的,照舊看著她笑得憨氣十足。
宋玥實在沒眼看了,目光掃了偷笑的丫頭婆子,把看熱鬧的眾人無聲地驅趕出來。她自己抱了江寒的換洗衣物,也不招呼江寒,自顧自地往淨房裏去。
江寒嘿嘿笑著跟了進來,撂下門簾兒就伸手往腰間,準備接帶寬衣。
宋玥放好換洗衣物,回頭見男人已經解開了腰封,眼瞅著就要脫去衣裳,頓時有些不自在,卻勉強撐著一張臉,瞪他一眼道:“在那邊脫衣裳不冷麽?還不去浴桶邊兒上脫去!”
江寒見她粉麵含嬌帶嗔,語氣似乎有一點不客氣,卻暗暗包含的都是關切,當然,聽在江寒耳朵裏,那就都是關切,半點兒不適沒有的,當即連連應諾著,繞過一架小折屏,往後邊的浴桶走去。
宋玥站在折屏外邊,屏息聽著裏邊窸窸窣窣的脫衣聲音,隨後,又是入水的聲音,她又等了一會兒,約摸著裏邊的人坐進了浴桶,這才壯膽繞過折屏走進去。
說實話,宋玥沒伺候過人洗頭、洗澡,手抓著一大把濃黑的頭發,動作上多少有些生疏,免不得扯痛對方的頭皮,江寒一直笑嗬嗬地任由她擺弄,一點兒吃疼的表情都沒有,倒讓宋玥越發小心、輕盈,打點起精神來,盡心盡力替人服務。
洗完頭發,借著水流把長發梳順,宋玥順手把他的頭發挽在腦後,用一條大布巾子替他裹了頭發。然後,拿了洗澡的布巾子替他擦背。
家裏用的是宋玥兌換配方原料自己配製的沐浴乳,因為沒有放香精,香味兒並不顯著,卻比土著的澡豆更好用,去油去灰效果顯著,洗完還不幹不緊繃。另外,還有一罐她自己配製的磨砂膏,去死皮去角質的,用上再加以按摩之後,皮膚會變得柔軟細膩,舒適度極佳。
宋玥剛開始洗頭,還有些拘束尷尬,但到了擦背的環節,已經平穩了情緒,整個人也放鬆了不少。
特別是,對著他堅實的脊背,不用對上他的目光,讓她放鬆了不少。
拘謹、緊張褪去,宋玥的目光平和地落在男人寬闊挺拔的脊背上。
因著常年在邊關駐守,風吹雨曬的,江寒的臉不算白,是那種比較健康的小麥色,與他硬朗的臉部線條搭配完美。
但是他露出來的脊背皮膚,卻白了不止一個色度,讓宋玥想到了周氏仍舊白皙的皮膚,還有秋喜、小安哥的冷白皮。果然,基因傳承都是有緣頭可溯的。
看著這樣的白皙皮膚,宋玥卻沒心思多想其他,因為,她看到了他身上的疤痕,並不誇張,甚至有些因為太過久遠已經基本恢複了,摸上去幾乎沒什麽異樣,眼睛看上去,也隻是極淺的痕跡了……
略過大小深淺不一的疤痕,宋玥的目光被左側肩胛骨下邊的一道圓形疤痕吸引,這塊疤痕明顯比較新,疤痕周邊邊界清晰,中央愈合處也明亮如鏡麵。
宋玥不是學醫的,對這方麵不了解,無法推出疤痕產生的具體時間,隻凝視著這不太大的疤痕,心髒縮緊。
若是現代,看到這種圓形疤痕她大概會聯想到槍傷,但在如今這個 冷兵器時代,她想到的卻是弓箭,或者弓弩。
看著看著,宋玥的手指就撫在這小小的疤痕上,不自覺地輕輕摩挲,又因為心裏想著事兒,手下意識地動作沒停,自然也忘記了離開。
江寒感受著一雙小手替他洗頭挽發,又替他擦洗搓背……從未受過這種待遇的他,又是血氣方剛、年輕氣盛,對方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的媳婦兒,心中沒點兒想法就不對了。就在他心思旖旎、心猿意馬之際,卻感到那隻小手撫上了他背上的傷痕,並久久流連摩挲不肯離去……江寒心頭一跳,一片旖旎心思瞬間化為成冷汗冒出來,化為烏有。
他像是做了壞事被家長發現的小孩,滿心緊張、忐忑,心思飛轉著,都是怎麽解釋、怎麽描補、怎麽才能得到寬恕原諒……
好在,即將升指揮使的江大將軍還是勇氣可嘉的,也夠果決,與其被動地等著宋玥詢問,非常幹脆地選擇主動開口。
“是不是嚇著恁了?不要怕,就是個小傷,那個……三五天就好了。嘿嘿……”
宋玥正琢磨著,究竟是什麽造成的傷害,聽到他開口,也沒仔細理會他說了什麽,下意識地回問:“是弓箭,還是弩?”
江寒努力組織的安慰語言卡在喉嚨中,連咳了兩聲,才蔫巴巴地回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