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婆媳倆閑話著，夜色漸深，巧巧小丫頭有些犯困了，倚在了宋玥的胳膊上。她讓人打了溫水來，給小丫頭洗了，脫去棉衣，隻剩下小肚兜小褲衩兒，軟軟地小肉團團塞進被窩裏，順勢輕輕隔被子拍著，小丫頭隻是翻個身兒，就呼呼睡著了。
宋玥拿了帕子，又擦了擦小丫頭嘴角溢出的口水，回頭對周氏道：“時候不早了，阿奶也歇著吧。”
周氏笑著應了，看宋玥下炕，挑簾子出去，腳步聲清晰地去了西間，這是去看那一群孩子了。
周氏節儉慣了的，即便如今富足了，房間裏一般也隻點一支蠟燭，這會子，她微微垂著眼，看著有點兒淌淚的燭火，幾無聲息，卻是深而長地歎了口氣。
兒子遠在口外邊關，隔著幾百裏路，雖說送了那個叫瀠卉的女子回來，身邊兒誰知道還有沒有旁的？即便兒子那邊沒人，兒子媳婦兒這麽長隔兩地，也不是個長法兒啊，唉！
白日裏，當著媳婦兒、孫女孫子的麵兒，她隻能滿臉歡笑，等人都離開眼前，她就愁上來了。唉！
她倒主要不是疼兒子，而是心疼媳婦兒，一個人支撐著這一大家子，見天價操心受累的，回來卻一個人守著間空屋子，連個噓寒問暖的人也沒有，著實是太清苦了。
第二天，冬至日。
一大早起來，老少都換了新衣，周老太太引著眾人，祭拜了天地，拜了神仙，然後，由冬生叔引著安哥兒進祠堂祭了祖宗。
完成這一套儀式後，眾人回屋歇息，吃早飯。
這邊早飯剛吃完，張勇張智哥倆就到了。
今兒冬至大節，西苑作坊也放了假，留了不多幾個工人輪值看守。
張智學堂裏放了假，趕著過來看妹妹，這不連大哥張勇也跟著一起過來，給老太太請安，順帶看看妹妹。
巧巧在這邊，張勇見得最多，不說天天能見著，卻也差不多。哪天得了空都能過來看一眼，畢竟隔著近，他又是周老太太眼前看著長起來的小子，不拘束，說過來就過來了。
小哥倆請了安，見了禮，熱鬧一回，宋玥就招呼人往園子裏去。
張勇笑著抱了妹妹，跟在旁邊，張智則主動過來領著安哥兒一起，其他人各自結伴，說說笑笑進了園子。
前兩天，園子裏關著，隻說請了工人在修繕，卻不知修繕何處，一群孩子也是滿心好奇呢，一個個走得都特別快，金朵秋喜兩個小丫頭更是都要跑起來了。
一路進了園子，繞過水榭，眾人無不驚訝連聲。
就見湖麵一側搭了個高台，從高台連接湖麵，修起一條長長的滑道。確切說是兩條滑道，一條長而直，一條盤旋而下，冰雕而成，晶瑩剔透，漂亮的耀人眼目。
周氏默默看了半晌，轉回頭看著身邊的媳婦兒，笑道：“真難為恁怎麽想出來的……光這麽看著，就足夠好看了。”
兒媳婦之前替孫子孫女打造冰車、買冰鞋，讓人專門叫著孩子們冰戲，就已經是別家沒有的了。今兒竟然又大動幹戈，隻為給孩子們玩兒。關鍵這東西也就冬天天冷這兩個月，過完年，連正月都出不了，天氣一轉暖，這玩意兒就不能玩了。
說起來，著實有些耗費太過了。而且，對孩子們也寵的有些太過了。
周氏那麽個勤儉節省慣了的，宋玥唯一擔心的就是老太太不樂意，也一直提著心呢。
見她隻看著那高高的冰滑道，笑都不笑了，宋玥就更是忐忑起來，哎喲，老太太這是真給氣壞了。
她小心翼翼挨過來，挽住老太太的胳膊，低聲道：“阿奶別生氣，這東西底下就是些爐渣子，堆一層潑一層水那麽凍實了壘起來的，沒花幾個錢……”
周老太太收回目光，轉眼看著宋玥，哭笑不得道：“哪裏就真心疼這幾個錢了！”
一見她開口，宋玥暗暗鬆了口氣，卻半點兒不敢炸毛，還得裝乖巧道：“嗯，嗯，阿奶說的是。”
周老太太給她逗得失笑搖頭一回，又歎息道：“俺是覺得，恁這般心疼孩子說起來不算壞事兒，但要是喜兒嫁出去，給人家當媳婦兒，誰家能待她如此呢？”
宋玥一下子愣住，片刻皺了眉，咬牙道：“阿奶且放心，咱們多攢錢，等秋喜大了，找不到這麽待她的人家，咱就給她招個女婿回來，還在咱們家過日子。”
“唉！”周老太太回頭瞪著宋玥，哭笑不得，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恁呀，又說胡話！”
宋玥放鬆了，挽住周氏的胳膊，低聲道：“正因為將來不易，我這才想著，盡量讓她們能多一點歡喜也好，將來即便過得艱難，也能偶爾回想回想，今日今時，這般歡樂辰光。”
周氏低低答應著，與宋玥站在一起，看著回過神來就歡呼著朝那冰滑道衝去的孩子們，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笑起來。
冰滑道是特製的，兩側有類似滑軌的凹槽，孩子們坐在特製的滑車裏，順著滑道極速滑下來，也確保安全無風險。
孩子們看著興奮不已，等爬上高高的滑道頂端往下看，卻一個個都有些害怕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沒有人做第一個嚐試著。
“我先來！”出聲的竟然是抱著巧巧的張勇。
“大哥！”張智低聲叫。
張勇卻對他笑著搖搖頭，順手 把巧巧遞到老三的懷裏，回頭問旁邊笑嘻嘻看著的青平和韓戚風。
修建滑道是宋玥的注意，但韓戚風和青平卻從頭到尾參與了整個工程的建造、質量檢測，以及最後的試玩環節。要說對滑道最了解的人，非他們兩人莫屬了。
“我行嗎？”他雖然猜到了，建造承重不可能以小孩子為標準，但還是問了一句。
韓戚風隻是看著傻小子笑，倒是青平還算厚道地點點頭，上前幫著他理了理滑車裏的安全帶，拍著安全車的邊沿道：“兄弟，放寬心！”
張勇沒作聲，隻抿著嘴角點點頭，一步步走過去，坐進滑車中，又按照青平的囑咐，蜷著腿蹬著滑車的下邊緣，兩手也握住滑車內側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