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這話問的語氣平和,並沒有惱怒之意。
宋玥給秋喜穿了圍裙,正要給小安哥穿,聞言抬頭,先看了江寒一眼,看著一張麵癱臉,不言不語的,還是個告狀精啊!
目光一轉,對上周氏滿眼的疑問,未開口先笑了,道:“阿奶,這麽大冷的天,騎馬趕路,胃裏指定積了寒氣的,我就想著,先喝幾口熱湯暖暖脾胃,驅驅寒氣,再吃肉也省的不舒服呀。”
周氏恍然,笑嗬嗬地回頭去看自家兒子,眼中不無揶揄,道:“瞧,多虧月娘細心,俺都沒想到這個呢。寒哥兒,快趁熱喝,趁熱喝了才驅寒氣……恁不知道呢,天還沒入冬,月娘就想著法子熬湯給俺喝,又買了泡腳熏蒸的藥回來,每天晚上幫著俺泡腳驅寒。俺這年年犯的老寒腿,今年都沒咋鬧,可少受了不少罪!”
周氏絮絮叨叨地長篇大論的,主旨就是一個,兒媳婦如今變好了,尊老愛幼啊、勤儉持家啊、慮事周到啊……總之,哪兒哪兒都好,就沒有不好處啦!
江寒倒是不盯著湯碗看了,終於端起來喝了一口。
燉的濃鬱奶白的湯汁喝進口中,醇厚濃香,充斥著唇頰。順著喉嚨滑下去,胃裏也很快就變得暖烘烘起來,他鎮守邊關,吃飯上不講究,饑一頓飽一頓是常事兒,胃不好幾乎是普遍現象。喝了這湯,竟然覺得脾胃暖暖的,熨帖無比,還真是舒服。
他抬頭看了對麵一眼,就見宋月娘微微低著頭,看著一雙兒女吃東西。女兒馬上就七歲了,自己吃飯很利落了,小小子還不滿兩周,也抓著個銅勺子,埋頭自己吃飯。因為手腳還不利落,勺子盛了肉能送到嘴裏,湯就太難了,顫顫巍巍哆哆嗦嗦,一勺湯送到嘴裏能撒掉大半。
宋月娘就那麽看著,完全沒有幫一把的意思,眼看著湯都撒了,還笑眯眯誇獎:“安哥越來越棒了,都會自己喝湯了呢。”
秋喜在旁邊笑眯眯,拿了一條破爛的布子,給安哥擦擦嘴巴和手,就讓他繼續自己吃喝。
周氏一直關注著兒子、媳婦兒的互動呢,看兒子盯著對麵看,就笑著低聲道:“是不是覺得不喂孩子……是月娘的主意,說小孩子要從小鍛煉,從他吃飯、穿衣開始,以後大了,才會有擔當,有責……月娘,那句話咋說來著?”
被點了名的宋玥暗暗歎口氣,不得不微笑著抬頭,道:“做人要有擔當、有責任感,該自己擔當的,不要胡亂推卸。”
周氏接過話去,笑著道:“對,就是這個話。安哥是咱們江家的長房長孫,以後要頂門立戶的,當然不能弱了。”
江寒沉默著喝了口湯,片刻,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宋玥一直注意著對麵,見江寒喝完湯,就起身去盛碗。
添墨站在門口伺候呢,見狀就主動過來拿碗盛碗,卻被周氏笑眯眯擋住:“添墨啊,恁去廚房幫幫恁娘去吧。有事兒再喚恁。”
宋玥本來想作勢動彈一下,添墨盛了碗,也就省得她再湊過去尷尬了。誰成想被周氏這麽插一腳,把添墨打發出去了。沒辦法,她隻好認命地下地,端了碗去盛了一碗肉和湯,端過去。
江寒這回沒讓她放在桌上,而是隔著兩步,就伸手接了過去。
見宋玥甩著手又要回孩子身邊坐,他就道:“不吃羊肉了?”
宋玥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話是對她說的,連忙搖搖頭,道:“平日吃的。這兩天上火,暫時不敢吃了。”
周氏就趁機添把火:“唉,這個家,看看這老的小的,啥事兒都得指著她操持、鋪排,過年一堆事兒,又要照看鋪子那邊,還要應酬人情往來……也難怪她上火啦!”
周氏這誇的太過,宋玥進來後,就聽她誇自己個兒了,聽得她這自詡厚臉皮的,也禁不住有些臉頰發燒了。
她撐不住,隻能抬眼看周氏,笑著討饒:“阿奶快別說了,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說著,還給老太太丟過去一個求求恁,快別誇了的眼色。
周氏就哈哈笑起來,笑過之後,又湊到兒子跟前,小小聲:“是不是真的不一樣了?俺可給恁說,眼下這個媳婦兒可是難得的好,真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恁可別再傻不愣登的,不知道疼人、不知道哄人的,再給俺弄叉劈了,看俺能繞了恁不!”
江寒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看自家老娘,剛剛抱著自己哭得肝腸寸斷的親娘,啥時候一轉眼就嫌棄上啦?
聽人家說起來,都說婆婆虐待、磋磨兒媳婦,他家老娘倒好,不但不磋磨媳婦兒,反而一顆心都偏到媳婦兒身上去,隻把他這個親兒子當外人啦!口口聲聲誇兒媳哪兒哪兒都好、難得的、打著燈籠找不著的也都罷了,咋就認定他這個親兒子傻不愣登了?他咋就不知道疼人、不知道哄人了?他不是送了兩匣子金銀珠寶回來嗎?
委屈,難受,不高興!
江寒還在心裏納悶兒,之前宋氏總是埋怨他一個大男人,無力養家,讓一家老小的日子越過越窘困,吃不了好的、穿不上好的。
他終於掙了銀錢、珠玉,送了家來,如今再看她,穿著雖說齊整端方,卻絲毫不見奢華之物,通體上下都不見配飾,頭發上甚至連根銀簪子都沒有,隻攢著一支古色古香的雲頭木簪子。
宋玥也感受到江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對方沒有死盯著瞧,她也沒感受到什麽敵意,也就沒做理會,隻專心照顧著秋喜和小安哥一人吃了半碗羊肉湯,她就給兩個孩子擦臉洗手,收拾幹淨。
“在屋裏玩玩,出了汗別往屋外跑,待會兒定的席麵來了,再吃飯。”
小安哥就仰著頭看她,軟軟地請求:“阿娘,阿爹帶我們騎大馬!”
宋玥回頭瞥向江寒,對方正在低頭吃著羊肉,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頭,目露詢問:何事?
“今兒天落黑了,外頭風也冷,明兒再騎馬可好?”